第66章
绝望
沈长乐的头枕在他的肩上:“江大哥,你知道我的性格，我想要的一定会想方设法如愿。如果你非要拒绝，接下来我会用药。而且，我会用那种我自己都解不了的药。"“你!”江初月扭身,手指碰到她的胳膊,冰凉冰凉的,赶紧强硬的将她塞进被子里。沈长乐没有反抗，就静静地看着江初月动作。“别这样。”江初月哀求,“再努力坚持坚持,就当为了我，即使最后的结果还是坏的,能多活一天就多活一天好吗?‘
沈长乐目光悲悯:“但再过几天我的病情彻底恶化,我会吐血，会暴瘦，会掉头发,会痛的生不如死,会虚弱的下不来床。"“这是我最后的机会，我不能错过。江大哥，你现在就可以走，但我是认真的。"在这种对视下，江初月败下阵来。
他用手蒙住眼睛,只看得见一滴一滴连成线的泪珠顺着缝隙留下。他颓然一笑。
”好,我答应你。‘
空气中的温度不断升腾,床帘被拉下，床榻成了一个单独的秘密空间。江初月的手臂支撑在两侧,尽量避免压到沈长乐。这短短的时间内,先是经历了与心爱女子成亲的喜,又是得知了妻子生命走到尽头的悲，五味陈杂。
他现在要做的事情会害死她。
洞房花烛，本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到他们这儿，欢愉过后却面临着天人永隔。他哪里有心情呢?
可他又不得不按照沈长乐的意思来。
就这样，一边做着最亲密的事，一边不受控制的流泪。沈长乐抬头，吻上江初月的眼睛。
既心疼又暗自窃喜。
这是她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这夜过后，她孤身赴死，而他，纵使往后余生漫漫，遇人无数，也绝不会忘记她。这就够了
她会是他人生中，永远抹不掉的最浓墨重彩的一笔。这样，死亡好像也不可怕了。
沈长乐自我安慰。
却没忍住，眼角同样淌出泪来。
不可怕才怪....
她根本就不想死!
死了就再也看不见他了，再也摸不到他了，再也体会不到寒冷的心被阳光填满的温暖了.....
“江初月，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乃至更多年以后，你还会记得我吗?‘沈长乐问。
“会，你是我下辈子都忘不掉的人。’
沈长乐很满意，全身心投入这场致死的甜蜜。拥抱，亲吻，抚摸，抵死缠绵，忘乎所以。最后的最后，她再次询问:“江初月，你爱我吗?"男人已经泪流满面了，他声音哽咽:“江初月唯爱沈长乐一人。’他真的很想很想很想恨她，一意孤行，选择这样的方式与他诀别。她只顾自己了无遗憾，却没想过，亲手致所爱之人于死地的痛苦和阴影，没想过以后午夜梦回，榻冷衾寒，他孤枕难眠，会是何等的绝望。但他怎么也恨不起来。
就连后悔与她相识这样的情绪，他都丝毫生不出来。因为，假使时光倒流，一切重来，回到他们相识的那天，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出现。他只能恨自己了，恨自己不争气，偏偏就要喜欢她。不管是披着一层温柔假面的褚乐央，还是偏执极端唯我独尊的沈长乐。对他都是致命的吸引。
那她呢，她选择以这样惨烈的一种方式丢下他，是爱吗?他不敢问，人都要死了，他竟然懦弱至此。结果，沈长乐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道:“阿月，我也爱你，只爱你。’江初月泪崩。
上天啊，为什么非要把他爱的人夺走呢?他帮过那么多人，却唯独救不了她。
江初月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有了肌肤之亲后，江初月身体里的绝情散被引渡到了沈长乐身上。不到后半夜，就渐渐显出了威力。
绝情散的加入竟是连带着激起了绝命散的提前发作。两种毒素交织，一会儿是凛冽刺骨的冰寒，一会儿是烈火炙烤的灼热。沈长乐痛极，她性格阴暗自私，自是不会为了减轻江初月的心理压力而隐忍。相反，
在江初月面前，她更要将自己的难受表现的清清楚楚，让他感同身受，让
他终生难忘。
在这种情况下，三分也会被她夸大到七八分。更不要说，她承受的是十分的痛苦。
毕竟是两种致命毒素一起。
太难捱了....
沈长乐太疼了，直接一口咬在江初月肩膀上。力道大的直接就咬出血来。
江初月心疼，但又什么都帮不上忙，眼睛通红，似要滴血。他将沈长乐抱在怀里，眼看着对方一点点虚弱，到最后，连咬人的力气都没有了，心如刀绞。
沈长乐嘴角渗出发黑的血，渐渐地失去了意识。江初月悲痛欲绝，
嘴巴张开，却没有发出声音，只眼泪簌簌落下。良久，他才抖抖索索的将手指放到沈长乐鼻下。气流的感觉很微弱很微弱，微弱到让人以为是心神恍惚下的错觉。江初月睁大眼睛盯着自己的手指。
他真的太希望自己感觉到的是真的了，又害怕空欢喜一场。牙齿咬住下唇，然后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再次将手指放到沈长乐鼻子底下。是真的，他真的感受到了呼吸!
江初月狂喜。
他小心翼翼地将沈长乐平放，光着脚下地往外跑。府里地下人已经回来了。
他找到日常为沈长乐调理身体的太医，什么都顾不上说，直接拎着人运起轻功就来到卧房床榻前。
“太医，你快给长乐看看!”
他目光热切地盯着太医。
良久，太医检查完毕，道两种毒素在沈长乐体内交融后，诡异的达成了平衡，她此时是昏睡状态。
“那长乐什么时候能醒?’
太医却给不出确切的回答。
因为这两种毒太过复杂，任意一种都能致人殒命，如今两种混杂，他实在判断不出
江初月一面派人去宫里请更多太医，一面着人拿着他和沈长乐的令牌走一趟药王谷。
他则寸步不离地守着沈长乐。
江初月心里怀揣着最好的期盼，也许对方睡一会儿就醒过来了，然后就什么事都没了，就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正常活着了。结果，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一天，两天，五天，十天....沈长乐就好像睡着了一样，静静地躺着，却怎么也醒不过来。太医来来回回无数人诊治研究，却都没有什么好的建议。他们本就对毒知之甚少。
江初月只能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药王谷上。他太害怕了，他已经不求沈长乐彻底健康了。只要对方能醒，能活着，即使身体差点，即使需要一直用药，也是好的。就在他每日的强烈期盼中，药王谷谷主终于携两名亲传弟子到了公主府。“前辈，求您救我妻子一命!”江初月一见到谷主，直接跪下请求。“你先起来，带我去看看那丫头。’
“好，好。”江初月赶紧带着谷主去沈长乐床前。谷主望闻问切，反复探查，将近半个时辰后，终于给出一个可以尝试的方案。"还请前辈施以援手，不论结果如何，初月一力承担。江初月大喜，请谷主放心大胆的治疗，保证即使最后结果不好，也绝不会影响到他。
谷主与江府有旧，与沈长乐更是有师徒之实，无论如何，自是会竭尽全力。等方案所需的东西都备置齐全后，谷主便正式开始，两名弟子一旁辅助。这一治就是半个月。
治疗结束后，又是漫长的等待，终于，半个月后的某一天夜晚，江初月正拿着温水打湿的帕子给沈长乐擦脸擦手的时候。床上的女子眼睫毛颤颤巍巍抖个不停。
江初月呆住，死死盯着沈长乐的眼睛，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几息过后，只见女子眼皮跳动的愈加剧烈，然后便睁开了。“长乐，你醒了!”江初月喜极而泣。
“江......大哥.....
沈长乐出声，声音沙哑。
“快去请谷主过来!”江初月赶紧吩咐屋外守着的下人，然后就去倒了一杯温水，把人扶起来喝。
整整三杯水下肚，沈长乐的嗓子舒服多了。她看着眼前不错眼盯着她的男人，胡子拉碴，骨瘦如柴，脸上黑眼圈、红血丝俱全，衣袍不整，边幅不修...
她鼻子一酸，想要抬手摸摸他的脸，却只抬了一半就使不上力气。江初月连忙抓住她的手，低头，用自己的手带着她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长乐，你吓死我了。”声音哽咽。
“江大哥，是我不好，苦了你了。"沈长乐给人拭去眼角的泪。“只要你以后好好的，我不苦。’
”好。’
就在这时，药王谷谷主赶过来了。
江初月当即给他让出位置供其检查，他自己守在旁边。谷主检查的很快，但他只觉得时间漫长的要命，所有坏结果在他脑海中轮番上演，让他心慌的厉害。
终于，谷主开口了，宣布结果，道这段时间两种毒素在沈长乐体内融合的很好，如今已相互抵消殆尽，此后，再不会影响她的身体。江初月大喜:“长乐，你听到了吗，谷主说你没事了!沈长乐点了点头，能不死她自然也是万分欣喜的。“太好了，长乐，我太高兴了。’
极端的喜，让他已经止住的泪再次掉落。他本已做好了随沈长乐而去的准备，如今两人都能活着，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再也没有什么比这让人满足的了。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江大哥，这是喜事，别哭。'
“好好好，我不哭。”江初月手忙脚乱的抹去脸上泪痕。此时，谷主和下人已经十分有眼色的离开了，把独立的空间留给这对有情人。江初月单膝跪在床榻前，情不自禁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犹豫再三之后，终于是鼓起勇气开口:“长乐，你与我成亲的话还作数吗?"他怕对方与他成亲只是将死之时的选择，怕对方改了心意。沈长乐一怔，心中道他是个傻子，却涌起无限爱怜，“当然，沈长乐此生此世也只爱江初月一个。'
江初月眼中含泪，嘴角上扬，“长乐，谢谢你。谢谢你抗下了这难熬的痛苦，谢谢你坚持着活下来，谢谢你愿与我共度往后余生。“说什么傻话，是我要谢你。'
"没有你，十二年前世间就已无沈长乐了。"死亡危机解除，沈长乐终于愿意将过往身份告知。”褚乐央是我，沈长乐是我，未央也是我。"江初月愣住。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他此生最想靠近最想珍视最想守护的人，其实自始至终都是她。“对不起，江大哥，我一直瞒着你。
江初月摸了摸她的头，“不用说对不起，我没怪你。’他只觉得自己很幸运，得上天安排，在最关键的时候遇见她。即使中途离散，也能接续缘分，十年后重逢。即使互相误解，各怀心结，也能通晓心意，不至错过。即使险些遭遇死别，最终也成功化险为夷，不用抱憾终身。上天待他不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