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违心
季笙出身清白，被天子送入公主府本就是用来侍奉公主的。
只可惜从前对方对男女之事无意，才蹉跎至今。结果，就被这突然冒出来的江郎君抢了先。不过是江南道来的落魄书生，如今一跃成了翰林，可以预见今后会有多么风光。
季笙一边想一边偷偷看了一眼江初月。
从相貌看，自己比他也差不到哪儿去。
所以,，他能做到的，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呢？季笙此番就是大着胆子来试探的。
没办法，自打明昭郡主成为摄政公主以后，大部分时候都待在宫里，他想碰机会太难了。
所以，即使此刻江郎君就伴在公主身侧，他也厚着脸皮来了。
沈长乐：“花朵虽美，折下来养进瓶里也不过几日的光景，不如让它在枝头。”
“本宫不愿做那等辣手摧花之人，你可知？”沈长乐看着季笙淡淡道，“回去吧。”
………是。”
男子失魂落魄告退离去。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季郎君姿容俊秀，公主怎么不为所动？”看完全程，江初月才幽幽出声。
沈长乐笑道：“我一向不爱这些花花草草。”江初月：“可据初月所知，公主府中郎君众多，您如此说，难道是对这些人都厌了？”
“那不知道何时，您对我也厌了呢？”
江初月看着沈长乐。
沈长乐回视：“你和他们不一样。”
江初月：“多谢殿下垂爱，既如此，初月有一妄念，盼殿下能够成全。”
“你说。“沈长乐道。
“初月只愿这份不一样，能让殿下准允，在厌了我以后，放我离开。”
随着这句话被江初月说出口，沈长乐脸上和煦的笑容一点点消散。
“你想逃？”
“初月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终有一天，会有新的郎君出现，替代我侍奉殿下。初月只是希望，在那时候，您能让我自由。”
“放你离开，让你自由？"沈长乐只觉得这人说的话越来越刺耳。
她何时如此真心对待过一个男子？结果，这唯一放在心上小心珍视的人，却视自己为洪水猛兽，满心里想的都是离开。
“既然知道是妄念，就别提。”
她淡淡警告。
“为什么？“江初月心中委屈。
她的公主府里男宠无数，未来可能还会更多，却要求他视她为唯一。
就算他自甘下贱，愿意当这众多无名无份之人中的一个，愿意与他们分享。
翌日她成婚，有了正正经经的夫君，他要如何自处？他现在，只不过是求有朝一日她腻了以后，能让他自行离去，不必继续受辱，有何不可呢？
沈长乐：“你是我的，除了死，永远不可能离开。”眸光幽深晦暗，声音执拗。
“把你的念头打消，这种话，你以后不仅不能说，连想都不许想。”
“你未免太过霸道！”
江初月被对方的态度激怒，不禁大声反驳。“是，你是高高在上的摄政公主，我位卑言轻，反抗不了你。但是，你再有手段，也管不了我的心，左右不了我想什么！”
噼里啪啦一顿说完，径直转身往外走。
“放肆！”
沈长乐怒斥。
却见人理都不理。
“江初月，你给我站住！”
仍是不停。
沈长乐的火气也上来了，腾的一下站起身去追。“我让你站住。”
一人闷头往前跑，一人跟在后面喊。
终于，赶在对方踏出小花园之前追上了。
“江初月，你翅膀硬了，连本宫的话都不听了。”她抓住男人的胳膊，用力迫他转身。
“还想不想……
话说到一半，才看到扭过来的脸，一双眼睛红红的，直往下掉眼泪。
沈长乐…”
看着这人安安静静掉眼泪，竞比刚才听他说那些混账话更难受。
后半句话到底是咽下了。
顿了顿，小心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才又开口：“越发娇气了，我竞是说都不能说了。”
男人不语，眼泪却流的更欢了。
“吱，你……”
沈长乐头要炸了，“别哭了，别哭了。”
她一边劝一边手忙脚乱给人擦眼泪。
“江初月，当初是你说的，此身此心，皆为我一人所有，现在这样，莫不是在骗我？”
“是，我是这么说过。但若不是你以我家人性命相威胁，我能说这些违心之语吗？”
“违心之语？"沈长乐怒极反笑，“好好好，江初月，你好样的，我真恨不得弄死你。”
江初月脖子一伸，指着自己的头，“来呀，弄死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求之不得。”
“你……“这一个字是被沈长乐咬着牙挤出来的。她被气到极点，抬起手，欲给男人一耳光。巴掌到了对方面前，看着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眸子，盛满惧怕和倔强，就怎么也下不去手。
罢了，她不跟他一般见识！
“江初月，你记住，这辈子，你逃不掉的，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你的身体，只能属于我。这是我的底线。”沈长乐说这话时，用手箍住江初月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
“我是认真的。这条底线你若是越过去，我不敢保证会做出什么事来。”
语调平静，像大海一样，看上去无波无澜，底下却隐藏着惊涛骇浪。
江初月只觉胆寒，他能感觉出来，对方话语里的认真。这份认真在静默的警告他，一旦触犯，迎来的恐怕会是一个后悔终生的噩梦。
“我……我…“刚刚才止住的眼泪不受控制一般汹涌而下。
他迫切的想说什么，却因为流的越来越凶的眼泪而吐不出字来。
越是着急，越是说不上来。
到最后竟然快要喘不上气来了。
沈长乐见人是真被她吓到了，赶紧将人揽进怀里，一边帮他拍打后背顺气，一边言语安慰。
“没事了，没事了，阿月别怕，只要阿月乖乖的，什么都不会发生…”
“……我最喜欢阿月了，怎么舍得伤害阿月…”又是哄又是劝又是保证，好半响，才终于把人稳下来。“好了好了，可别再哭了，要不然眼睛一直红着该成小兔子了。”
“跟我说说，之前都好好的，怎么今天这么大火气，嗯？″
“你欺负我。“江初月缓了缓，终于将心里话说出了口。沈长乐：？
“我什么时……
“你有！“江初月大声道，“你男宠无数，却要求我对你忠贞不二。你不曾付诸真心，却想让我对你情深义重。我是一个人，活生生的人，不会因为你的一点施舍就轻贱自己，将一颗心乖乖奉上！”
“江氏初月，自有风骨，可杀不可辱。”
话语掷地有声。
这一番话出口，惶恐有之，后悔有之，但是他知道，以他的性格，再来一次，他仍然会这么说。即使今天他忍住了，早晚也会有忍不住的那一天。索性现在说个痛快。
他很怕，再拖下去他的心会慢慢动摇，他害怕自己因为爱而盲目，从此泥足深陷，迷失自己。
他想要的是两情相悦，两心相知，彼此都视对方为唯一，而不是三心二意，见异思迁。
所以，趁现在脑子还清醒，冲动就冲动了。打定主意后，江初月撩起衣摆，跪地，抬头看着沈长乐。
“初月一时冲动，言语过激，触怒殿下，初月认罪，但不后悔。”
“这并非有意与殿下针锋相对。只是生性骄傲之人，做不到与人分享所爱，殿下执意要我这一颗心，得到的也不过是假象。”
“殿下无论如何惩处，初月绝不反抗，只求能一人做事一人当，不牵连家人。”
说完，俯身拜下。
看着这人极其认真的说了这么一番剖白，沈长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合着闹了这么半天，症结出在了她名义上的那些男宠身上。
她又是欣喜又是无奈，“你先起来。”
“不，殿下不答应我，我就不起。”
“我答应你什么？"沈长乐没好气道。
“一切罪责，让我一人承受。”
江初月重复一遍，怕沈长乐不答应，咬了咬下唇，又加了一句：
“求你尔……
沈长乐无奈，“我什么时候说要降罪于你了？”“啊？你不生气吗？"江初月有些惊讶。
“我生你什么气？赶紧起来，再不起来我就该罚你了。”
“哦哦。”江初月脑子晕乎乎地站起来。
他不明白公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刚刚还因为他骗她那么大反应，现在他把两个人之间那层假象戳破，又不计较了。
“你如此介意那些男人，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在吃醋？”
怎么可能？
这是江初月的第一反应。
沈长乐看出来了，道：“先不要急着反驳，听我说。”“你刚刚说，做不到与人分享所爱，若是不用分享呢？”
她继续道：“若是我对你一心一意，你愿不愿意把真心给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