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计划
黑暗中,她看见他的笑。
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掐住她一样,让她难以呼吸,她大口喘起来,手中沾血的簪子掉下去。整个人跌跌撞撞,冲进卫琅怀里。
虚弱的声音说道:“我杀了他。”
“你放我走吧。”
卫琅摸了摸她的头,看着在她身后倒下,还睁着眼睛,仿佛不甘地看着她的邵颂谦。
笑了声:“阿婉,乖。”
倏然间,她倒在他肩上,卫琅浑身一僵,他冷淡地扫了一眼不知死活的邵颂谦,顾不得其他,将凌云婉抱出去。他上了马车,同车夫说:“叫人去寻太医过来!”“是。”
卫琅将人送回国公府,她躺在床榻上,额角析出密密的汗,叶酝急忙拿手帕替她擦汗。
卫琅看见,不悦地看她:“滚出去。”
叶酝吓得退后,不敢再逗留。
太医战战兢兢道:“大娘子这是心悸之症,再加上受了风寒,才一时晕厥过去。”
“吃些药……
卫琅不耐烦地蹙紧眉头,只问道:“几时能醒来?”太医说:“少说也要三两日。”
卫琅没有应声,整个屋子里都是低气压,太医不敢说话,良久他说:“我这就带人抓药。”
“嗯。”
她睡的不安稳,卫琅坐在她榻边。
捡起一旁的手帕,替她擦去额角的汗。
倒没曾想,她会对邵颂谦动手,用来换自己的命。他勾了勾唇角,眼底却没有任何的笑意,只余冰冷。蓦地,他想起在地牢之中,邵颂谦说的话。他说,陆茗不是他当初要找的人。
想来是想活想疯了,竞想出这样的办法。
如果不上陆茗,难道还能是凌云婉?
她们二人的面容虽相似,性子却天差地别,只有陆茗,知道在山上发生的事,有那样敢和一切对抗的性子。“小公爷,不好了。”
屋外,响起宋吉的声音,卫琅烦躁地抬起头。“陛下与长公主将邵颂谦接走了,还说…”“还说什么?”
“还说,他便是当年愉妃娘娘的遗腹子。”卫琅冷笑起来,难怪他们设计想要杀了他,难怪在此时,京中流言四起。
原是他想回宫。
卫琅低睫,又重新看向昏睡的凌云婉,这些事情,她又知道多少呢?
“阿琅如此放肆,敢抓邵颂谦,究竟是为何?”“怕是,他与凌家大姑娘,有些渊源。”
上官仪静坐在一旁,只听不言。
邵相公颤颤巍巍的跪下去,在皇帝面前诉说这些年邵颂谦的经历。
“当年,陛下将这孩子送去乡下庄子去,让人看护长大,可那些人哪管这些的,惯是看碟子下菜。他多年受尽凌辱殴打,实在受不住,从中跑出来。”
“他一路北上,求到了京城,求到了臣府上。”“他担心陛下容不得他,故而不敢直接进宫,只敢斡旋。”
皇帝阴沉着脸,“当初他尚在襁褓之中,为何会知道自己的身世?那庄子里的人,都是折了几折子换的新人。”这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邵相公一把老身子,头低下去。
“这,老臣不知。”
“恐怕,要等他醒过来,陛下亲自问了才知道。”皇帝冷哼一声,“你暗中留下他,将他当成自己的长子,又是何居心!”
“毕竞是龙脉,老臣一切心心系陛下,不忍陛下的骨肉流离失所啊,陛下。”
皇帝冷声讽刺道:“好一个用心良苦。”
“朕定要治你一个欺君之罪,看看朝堂之上,还有谁敢如此放肆!瞒着朕,自作主张!”
皇帝站起身,一碟子奏章扔下来。
邵相公只是将头低下去,不再多说一个字。上官仪默默在一旁看着,皇帝要喊人进来,上官仪才缓缓出声。
“皇兄,不必喊人进来了。”
“即日起,下诏书,行策典,就按原本的排位,接他入宫罢。”
“仪儿。”
皇帝不可置信地看向她,上官仪只看向邵相公,“邵相公,你下去罢,剩下的,便由我与皇兄来谈。”“是。”
勤政殿内,安静地连一根针掉下去都能听见。上官仪打破宁静,“皇兄,阿琅之事,已令民心猜疑,你此时唯有认了邵颂谦,才能平息这些流言,从塑你的清名。”
“如若不是愉妃,你便不会怀着阿琅,嫁给国公!”皇帝的暴怒,对上公主的平静。
她说:“若是没有愉妃,陛下,也不能将我公诸于世,清清白白的站于人世间。”
“我现下想要保全的,唯有阿琅的清白。”“错的人,是我与皇兄,何故让世人骂他。”皇帝看着年岁见长的上官仪,影子与年轻时的她重叠,她心不甘情不愿地嫁去国公府,还有几分赌气,恨他。可如今,她没有赌气了,也没有恨意,只是平静地分析这局面。
“何况,十几年来,我没有生下国公的亲子,他对阿琅的身世心知肚明,也从未责怪,有过偏见,如若皇兄此时任由此事发酵下去,对国公府,亦是蒙羞。”皇帝原本平静的心心情被她激怒,“你是为了他?为了国公?朕的儿子,要认他为亲父?若没有朕的撑腰,阿琅这些年我行我素,他给的起么?他处理得了这些烂摊子么!”
“朕随时都能封阿琅为太子!”
“清名,朕从当年答应母后时便悔了。”
“我杀了愉妃从未后悔,唯独…
“对你。”
上官仪在他身上看见几分卫琅的影子,难怪她对这孩子总是没有办法。
她制止道:“时过境迁,皇兄何必后悔。”“何况,你与愉妃欢好之时,应当不会想,有朝一日会杀了她罢?”
上官仪冷声提醒他:“隔在你我之间的,除了血脉至亲,除去母后,还有你那样冷漠的心。”
“对旁人尚且不能仁慈,我如何信你对我一世仁慈?”说罢,上官仪笑了声:“如今我在国公府很好,如若皇兄对我还有几分旧情,便请皇兄祝我安宁罢。”“阿妹言尽于此,还请皇兄定夺。”
上官仪将话说到此处,而后推开勤政殿的大门,从中出去。
宫外,国公候在外面,等着她。
上官仪想起卫琅与邵颂谦之事,心焦道:“竟没想到,邵颂谦与阿婉还有一段过往。太子心慈手软,邵颂谦有邵相公帮扶,往后,若有夺嫡之争,我岂不是错了?”国公也想到此处,他安抚道:“放心,我必尽心辅佐太子。”
上官仪点点头,她揉了揉眼角,“有些累了。”国公说,“那便好好回去睡一觉,多余的事,我自会操办。”
“嗯。”
交给他,总归是放心的。
上官仪上了马车,马车摇摇晃晃,一路驶向国公府,她不禁想,这许多年来,卫琅行事跋扈,唯有一人尊重,便是国公。
难道,他早知道了什么?
凌云婉一连昏睡了几日,她在睡梦之中,都在血路之中跑,可这条血路,仿佛没有尽头一样,一直绵延。她跑啊跑。
好不易,才看见亮光。
人醒过来。
她一睁眼,便看见守在她床榻边,还未离开的卫琅。身体上本能抽痛令她发出声音。
卫琅看见她醒过来,眼神之中的疲惫扫去,唇角不自然地勾了笑。
凌云婉本能地往后缩了一下。
“你答应我的,给我和离书。”
卫琅挑眉,“便这么迫不及待?”
“才一醒来,便要和离书。”
他的声音随着看见她醒来时的欣喜,一寸寸冷下去,他歪了歪头,“我说原谅你,不曾说,要放你走。”“何况……
他的手指扫过她的肌肤,她本能地发颤。
“娘子身上带着我的毒,就算我给了你和离书,你逃离了,你活的下去么?”
凌云婉咬牙,“这毒,未必只有你能解。”卫琅凝视着她,顿声,“你想找别的男人给你解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