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李虑(二)
这样短的时日里,已经勾结李虑,布下埋伏!
聂永的信中说,他本是去上党清理朱津残余的那些势力。谁料那些人狼子野心,原来在他们一面假意投降,开城迎接,一面容李虑在上党附近布下埋伏。聂永入城当夜,宴饮之间,也正是“瓮中捉鳖”之时!
李虑率军,突袭他留在城外的兵马!
--这位代郡的李虑,原本应当不叫李虑的。
此人来历实在是个迷。
有说他是举孝廉入仕,又因贪赃枉法被革了职,才隐姓埋名,落草为寇的。也有说他是什么狼群里长大的,十多岁才被一猎户寻回,因此性格乖张暴戾,实在不像是正经人家出来的。
但总之,他入了那山贼为寇,自此跟着那山老大姓,才叫了李虑这个名字。肚子里倒也是有些墨水,只是不多。
廷的悬赏,转头去买了官当。
建宁年间,先帝卖官鬻爵,此人杀了自己认下的“大哥",拿着那头颅,大摇大摆地领了朝一路发展至今日。
这便是所谓的“招安”。
都不会对他有印象。
不过朱津在时,他对朱津倒是格外服服帖帖的,若不是他发迹的历史实在异于常人,徐鸯因此,哪怕以聂永这样的稳重性子,恐怕也难以料到,李虑居然如此包藏祸心一-往前推算,
应当是朱津一死,此人便在谋划要更进一步了!
大鬼倒了,这些小鬼便都冒了出来,也不是稀奇事。
--徐鸯先前觉得他派入京师的人,比起使者而言,更像是探子,竟是一语成谶。她拿着聂永情急之下写的信,正在往下读。
原先吵闹的殿内骤然安静,倒让她有些不适应了。
那钝钝的痛意刺入皮肤,强迫自己暂时清醒过来。
又或许是她已经清醒了一夜,终于精力不济,有一阵晃神。她用力攥紧了信纸的一角,
足足读了两遍,她的心中才浮现出明晰的脉络来。
卫崇此前说的一点不错,现下,所有豪强,想的都是如何从她手中分一杯羹。她是杀了朱津,但这样引人惊骇的举动,能震慑的也只有京兆一带的臣民。而在司隶以外的地方,那些群雄,听闻了,顶多觉得是件奇事,旁的就再没有了。谁还没有一两桩值得百姓津津乐道的奇事了?就像她听闻李虑买官的故事一样,只是听说,转眼也能忘掉。
除了那些本就忠诚怕事的。
其他的人,被朱津压了十年,也就是饿了十年!终于遇到这样的好时机,怎会不想从她口中咬下一块肥肉来?
李虑是第一个,但不会只有一个李虑。
好在这回是聂永去的。格外谨慎的聂永。
他入上党是收归降兵不假,但也留了个心眼,在城外的营中留了将领,命其细心防守。宜,还白白折了好些兵马进去。
李虑的埋伏没有起效,他偷袭的不是一座空营,而是一铜墙铁壁。他不仅没有占到便大营的主力作遮掩,星夜带另一股人马进城一-
但他也不愧是极为机变的人物!见此计不行,他很快又改变了打法,反而用偷袭聂永如今,已经把聂永生擒了!
恐怕都无法及时送到。
若不是聂永早意识到了不对,偷偷派人出城,若不是上党距离洛阳如此近,连这封信大半。
现在的局势,那城外的兵马总算是保下了,但随聂永一起进城的精锐,恐怕是折损了.....而且,聂永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没有做足了强攻上党的准备,兵是带够了,粮草辎重都还在路上,等着人调度呢!哪怕有兵力优势,攻城也不是一两日的事情。何况聂永收到的是一封封乞降书,根本这一下,当然打乱了徐鸯的计划。
地奔去临州吗?
要援助上党,那么临州还打不打,什么时候打?难道打完上党,这些将士又马不停蹄她把信纸放在案上,压平整了,方问:......你们觉得呢?””"为今之计,当然要援上党。"逢珪先道,"情况紧急,某便不避嫌了。一是并州青州初
定,陛下还需要聂将军镇守北方,二是李虑此举,虽然谋的不过是一个郡,一个城,但若是传至四海......."
那么,先前的什么改元,什么施恩,都是白费了。
徐鸯又何曾不懂这个道理。
争什么临州淮州!李虑这厮.....
“这也不是援了。是打上党。"她轻笑一声,"这一动兵,几乎要将朕的粮草掏空了!还见她难得动怒一回,殿中诸人都不自觉地噤声了。
半晌,烛火燃烧的细微动静中,终于有一个声音打破了这片沉默。“也不是没有办法。”
是韩均。
徐鸯霍然抬头,看向韩均。
“你说。"她道。
“--粮草嘛,当然可以找人‘借’。”
“找谁借?"徐鸯的问题很快,"怎么借?让天下人都知道朕手里就可着这点粮秣吗?“所以当然不能让陛下亲口去借,甚至也不能明面上去借。”说完,无人催他,只都安静地等他又捋着胡子,道,
韩均毕竟已经年迈,耗了一夜,说到此,又不禁缓了口气,但此刻殿中众人只等着他“方才不是在犹豫要打临州还是淮州吗?陛下若肯听我一言,不如打临州吧一一”一一但他片刻前,却是和卫崇争得面红耳赤,一定要打淮州的!众人面色变了又变,只有徐鸯、逢挂二人,俱抬眼看向那舆图,然后似是有所察觉,甚至碰上了彼此的视线。
“你是说......徐鸯面色讶异,“找淮州那些郡国借粮?
"
"--不错!但陛下要把事情做圆了。今日便把要打淮州的假消息散出去,用逢将军也好,徐将军也罢。但私底下,让将军去信给淮州那些小将领。而且不能以‘借粮’的名义,要某也不是不能冒险去试着说服陛下,改为打临州。
"陛下正召集众将商议如何用兵,淮州危在旦夕。但若是阁下肯献上数万石的粮食淮州临海,素来富庶。
如此,确实能不费吹灰之力,
上。甚至不必背负“背信弃义”的罪名。
便让那些惹不起天子之师的小势力心甘情愿地把粮草献最关键的是,济北、东平,离上党确实不远!甚至还可以直接用聂永原本的粮道,从青州过去!
一锤定音。
没几日,聂永遇袭的事不曾在京中传开,倒是皇帝要用兵的消息不知从哪里传了出来。那些一路看着皇帝从登基到掌权的人,大多是猜她会继续南下,剿灭朱津最后的残余势力一-许州刘肃。但那些传消息的人听了,却大多得意一笑。“你猜怎么着!不是!陛下要收的,却是那淮州!”
消息自然越传越盛。
与此同时,一封信也如众人商议那般,悄悄地送往了淮州。淮州那些郡国,多是本朝开国时留下来的封地,零零碎碎的,历经几世,那些地头蛇已经长成参天大树,尾大不掉。哪怕是朱津,当年也基本只是拿下了淮州治所,再威逼利诱其他封国,遇见实在难以制服的,才以武力“洗刷"。
换言之,剩下来的,确实也大多数都是些胆小怕事的。这一封信,加上也紧接而来的传言,当然把这些人吓得不轻。...甚至不止是一封!
事,
她比在座的所有人都在行一-逢珪也去了一封信。
卫崇先是狮子大开口,要了足足二十万石。然后,在徐鸯的提议下--讨价还价这他可是好人啊!他才只要十五万石!足足为他们省了五万石呢!十五万石,换一年多的逍遥日子。
...是他们赚了!
也不亏这些人数年以来,
或多或少都给朱津身边这位“谋主"送了东西--哪怕没收,那也是心意,逢将军都是记得的!
甚至逢珪还贴心地悄悄派了部将过来,一副为他们包办到底的模样。这群人自是更加安心,不到五日便把粮草凑齐了。
交给那部将手中,千恩万谢。
当然,情急之下,没人注意到这位“部将"似乎有些面熟。--王琬稍加遮掩一二,就骗过了他们。
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不仅这足足十五万石粮食到手如此顺利,当他留心清点,还发现这些送过来的粮草,竟都是去岁新收的粮食,颗颗饱满。这样的好粮,立马就要送去上党城下,倒叫他都有些舍不得了!当然,腹诽归腹诽,他做事还是格外让人放心的。
不多时,这些粮食便被悄然转至青州,然后再一路向西.....到了上党。有兵有粮,那么打下上党,自不是难事。
李虑偷袭上党一事,终究是有惊无险地解决了.....不仅解决了,还定了打临州的事。不知道卫崇有没有偷着乐,但他反正是越发主动地备战起来。其诛杀。
一月后,聂永果然与城外大军里应外合,不仅打下了上党,还在李虑逃亡的路上,将加上早便投诚的周隽与望风而降的陈绍......
至此,青并二州,尽数落回徐鸯手中。
北方一片安定。
连京畿的麦子也长得比往年要好上几分。
众多好消息中,只有一条坏消息。
--聂永伤了。而且,伤的不轻。
的事更是捂得严严实实。
打上党的时候,因是困在城内,他瞒了下来,等回到青州,又是自己的地盘,他受伤只是在回青州后,写了一封信,老实地报给徐鸯。
如今北方当真太平,又是春末,实在是没有什么忙头。有这封信在,这半个月来,徐鸯越发躲着聂姜走。她为此刻意地让自己忙起来--虽然对此事最满意的是卫崇。
帝论政,得意扬扬地把来送膳的聂姜赶了出去。
有几次,他甚至光明正大地霸占了徐鸯,在宣室中,一面缠着她,一面谎称是要与皇徐鸯越纵容,他越猖狂。
一日,然后又是一日。
--就在徐鸯几乎瞒不住时,另一件事在京城炸开了。穆孚的使者到了。
这事当然奇怪,从临州起战火再到聂永北归遇刺,足有近三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徐鸯都已经开始亲自督促卫崇练兵,以备夏末出征了。
难道他这三个月,是闭关修行,不问世事去了?
但此事最奇怪的还不在于时间。
“怎么了?有话直说!"徐鸯沉声道。
来报信的小黄门猛地低头拜下,越发结巴。
“....那雍州牧派来的人,不、不是使者...
“.....是他的嫂、嫂子,陆氏......
这回,连徐鸯也愣住了。
她很快明白过来--
-一穆孚的兄长,当然是死在嘉始五年、死在朱津手中的穆广。也就是说,这位陆氏,应当守了有五年的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