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郭瑀
“--临州。臣想打临州。”
当然了。
临州与淮州之间,她也更倾向于临州,尤其是郭璃事发之后。放着那么大一个郭家不用?放着那么大一块临州不要?她送郭茂那几千的兵马,甚至从周隽送的礼中扣扣巴巴地挤出来了粮草,可不只是为了汉中这一郡而已!她是皇帝,又不是活菩萨!
但她不能就这样下命令。她要让卫崇自己说出口。
这样,她才是那个在逢挂与卫崇中选择了卫崇的英明圣主。完成才好。
卫崇才是自己撂下了要拿临州的话一-如同军令状,既然是自己说的,总也要尽心尽力去的。但究竟还是不一样。
虽然以卫崇如今正在兴头上的样子,她说一句话,卫崇恐怕也是全然心甘情愿要做情爱或许不能长久,但自己说过的话,是不能吞回去的。加上今日这一面,卫崇看起来明明没有什么异样,徐鸯的心又渐渐放了下来。“.....好。”徐鸯道,“你说说看。
"
都不惧许州、甚至是交州的来袭。
“临州地势险要,这是其一。其易守难攻,所以不论是攻打临州时,还是拿下临州后,“嗯,这是有别于淮州的优点。还有呢?”
“还有,也正因临州地形复杂,非当地人,不熟悉地势,便难以在临州行军--这是于刘肃的问题,却不是与我们的问题!因为郭家在临州的势力其实不小,不止是郭茂一人,等郭茂拿汉中--"
他越说越激动,甚至上前来,指着那地图上的汉中,再一路往下.巴郡、武陵,甚至沿着沅水还能顺流东去,直抵江夏!..这与徐鸯无数次预想过的路线,一模一样!
了抿唇,方笑道:
一瞬间,徐鸯几乎能听见自己体内那温热的血流又活了过来,只面上压制着情绪,抿“说的好,但,你怎么就知道郭茂一定能拿下汉中?”
卫崇顿时又蔫了。
他当然没办法确保郭茂一定能拿下汉中。
别说是他如今不过跟郭茂才打了一场架,就说是知根知底如孟尚、如逢珪,他也不能保证。没有郭茂的这场胜仗,当然也就没有此后的出兵临州。得没得汉中,若得了,再作计议也不迟!
“....陛下且等着瞧呗!”他气势没了,仍嘴硬道,“反正咱们也要休养一阵,且看那郭茂搁置...
徐鸯满意地点点头,没有计较他话中有些冒失的“咱们”,只应道:“不错。那此事就先一面说,她一面又把案上还剩着的那几卷奏本又翻出来,看了看。要退出去了。
卫崇一看她眼色,欲言又止,但眼看着议事完毕,最终还是乖顺地行礼,不吵不闹地倒引得徐鸯侧目。
她原先心中那点疑心又冒了出来--这也怪不得她,这十年下来,她总要比别人多怕两分,才能在这深宫中护住自己。
“怎么,今日倒这么干脆,无事寻朕?”徐鸯问。
...一丝委屈。
卫崇有些讶然地回头看她,然后,神情慢慢地变作了一种近乎“是你要问的"的狡黠和...“臣......
”他低下头,声音低若蚊呐,“臣听闻陛下前些日子去南宫了......“什么?”徐鸯没听清。
卫崇便又凑近了些。
他的动作大手大脚,凑到徐鸯耳边时,几乎像是猎犬在满足地嗅她身上的味道。徐鸯忍着不快,没有躲开。
只有二人能听见,他这回是真的在委屈了:
“......陛下怎么前脚召了臣,后脚便又去南宫瞧那.....那聂夫人了?!”粉饰太平地别开头,又去看那舆图去了。
说罢,似乎早知道她听了又会生气似的,又飞速地退了回去,无辜地看了她一眼,便二人这样并立在舆图前,倒确实相配。
只徐鸯呆在原地,又好气又好笑地把这句话咂摸了一遍,品出的酸味儿直把自己的心也酸得拧作一块了,才想起来应他。
她又看了眼殿中眼观鼻鼻观心的内侍,才回头,没好气地低声道:“你倒是真把自己.....放崇德殿了是吧!一一从哪探听到的?”这样摸清了她的脾气,竟都不讨饶了,只哼哼唧唧地应道:许是仗着她没有动怒--在殿中,光明正大的,她也没法真狠狠地骂上他几句--卫崇“从北宫到南宫,动静那么大,臣还能不知道吗?臣可是日夜记挂着陛下.....说得徐鸯又没忍住,瞪了她一眼。
她知道卫崇本性无赖,但哪里料到卫崇是这样打蛇随棍上,无赖极了一这一眼,丝毫也没有打压他的气焰。
便听见一阵衣料摩挲声。
她正酝酿着措辞,要狠狠把他心中那不恰当的妄想浇灭,要禁止他再插手禁中之事,带着热气的呼吸又重新缠上了她的颈项。
--卫崇从侧后方凑过来,当着这阖殿宫人的面,轻咬了一口她的耳垂!如是张扬。
徐鸯的双眼猛然睁大。
酥麻夹杂着疼痛,甚至还有丝丝缕缕方才还未褪尽的酸意,顺着那块皮肤一下子钻进了她的心来。
是瞧不见这隐秘的一咬.....不、不,都怪这混账!三日不骂便上房揭瓦!好在她一向自持,不曾失态,好在卫崇也还记得稍微遮掩一二,至少殿下站着的宫人爬的路,又能找谁?当然又一窝蜂地趋奉卫崇去了。
毕竟郭茂离京了,聂永也离京了,京中那些趋炎附势的世家,从徐鸯这里找不到往上在她不曾注意的时候,卫崇的性子也在慢慢变化。或者说,是原形毕露。但他也实在太.....得意忘形,越来越有原来那个“太子”的模样了。手欲握住她的手,又被生生地瞪得缩了回去,讪讪道:徐鸯冷冷地瞧了他片刻,直瞧得卫崇那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勇气又像泡泡一样破了,伸出入宫的大小车架吧?”
"臣当真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也不是刺探宫中的事一-臣还是司隶校尉呢!总要问一问“一-你还记得你是司隶校尉?"徐鸯一点儿不吃他这一套,只反问,"这半个月,你可做了一件监察京畿的事?恐怕反而是收了一府院的礼吧!”闻言,卫崇果然缩了缩头。
“.....他们非要送,又不是我亲自收的,我都交给子茂了.....徐鸯冷笑一声。但她不再厉声责问,而是收了视线,把舆图小心地收了起来。口。
就在卫崇以为此"役"终于过去,也伸出手来,觍着脸要帮忙的时候,她才慢悠悠又开了顿,重新措辞道,
“那这回就不必劳烦司隶校尉去查了,朕直接告诉你,今日,朕也要去南宫--”她又顿“--朕也要宿在南宫。”
气,才笑笑,看着呆住的卫崇。
说完这句话,仿佛方才心头的什么酸涩什么酥麻都已一吐而尽,徐鸯猛地又缓了口“你若无事,先退下吧。”
话既然放出,就像卫崇那“要打临州”的话一样,已是收不回来了。卫崇一离宫,徐鸯便有些后悔。明明她平素不是这样一吵架便发火的性子;明明她早知道卫崇顽劣,难成大器;明明自她坐在这御座之上起,日日警醒自己的都是“喜怒不形于色"--
但被卫崇这么一招惹,那股莫名的火便又“噌”的一下又蹿了起来。而这也不是头一回了。
她是要利用卫崇的感情牵扯住卫崇不假,甚至宁愿把自己也搭进去--当然,上一回二人在崇德殿厮混,倒是卫崇讨好她多一些,甚至在行那等事时也学会了看她的眼色,加上他"技巧"有所长进,怎么说,她也算是尝到了些许甜头,这一点,她不吝于承认一一但此事也建立在她自己不受影响的基础之上。
私情是私情,国事是国事。于她而言,再翻覆的爱憎,也比不上这方方正正的一个国”字。
若是卫崇顶她一句,她便要动怒,那何谈是用感情来牵扯卫崇?.....被牵扯的恐怕还是她自己了!
日日被床事绊住脚步的是先帝。她不像卫崇,身上可没留着那个老淫/虫的血。--还有,明明这几日她早打定了主意,要躲几日聂姜的。夜里,徐鸯来到竹殿前,又叹了口气,才在孙节几乎是慈爱的目光里走进殿中。也不知道他究竟在盼着什么,他又不是不知道她的女儿身。殿中聂姜也早接了消息来迎,只是这回,似乎没有上回那么正式。样也没备。
连聂姜本人也不过穿了一身平常的寝衣,身边只跟了两个眼熟的宫人。点心茶水,一...哦,因为是夜里。
皇帝到访宫妃的殿中,除了就寝,还有别的事情做么?徐鸯有些怏怏地看着岑先等一众退出殿外,然后是孙节。而聂姜看着她,笑了笑,主动开口。
“妾还以为陛下又要好些时日不来呢。”
上飘,
这话说得温和,可话里隐约的一丝控诉,已足以让徐鸯又干笑两声,视线先是往地砖然后又挪回去去瞧那些偷偷看来的宫人。
竟连宫人也都遣退了。
但她一侧头,便听耳边聂姜又放过她一般,温温柔柔地出声:.....你们都先下去吧。”殿中只剩她们二人。
徐鸯徒劳地清了清嗓子。烛光不曾照到的阴影几乎吞没了她的回音。“朕也不是刻意躲着你。”她说,“毕竟政事繁忙,样样都离不开.....”她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
也抽着时间"应付"卫崇呢吗?
政事再忙,也不碍着夜里回殿中就寝,这借口实在太拙劣。不说旁的,就连她自己不在那些家国大事上,妾都明白的。
但是聂姜又还是体谅地应了,道:“妾明白的。陛下是风华正茂的时候,正该把心都放"不。"徐鸯道。
也许是夜里的竹殿太静,也许是这殿中烛火太幽暗,她执着聂姜的手,坐到榻前,蓦然下定决心。
聂姜的忠心、诚心,她向来是知道的。
这困于深宫的苦,她更是知道的。
虽说对聂姜好些,便是给了聂姜希望,比避着还要更残忍。但徐鸯总不能一直这样瞒下去。
宫中的事,林林总总,是瞒不过来的。
何况她如今已掌权了,早不是在朱津手中求生的时候了。也是事出有因。’
.....朕此来,是有一事要同你说。你入宫也几年了,这几年里,朕确实有些避着你,但刻,方道,
说到这儿,徐鸯又腾出手来,轻手轻脚为聂姜理了理发丝,看着聂姜的眼睛,酝酿片“原是朕对不住你,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