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梦碎
将羽头也不回,牵着晏宁大步流星往行宫走,似乎完全不在乎风朔的威胁。滚,痛得一时没能爬起来。
风朔急了,追上来,想留住他们,猝不及防挨了将羽一腿,被踹飞出去,在地上滚了几可是因为疼痛而喊不出声。
晏宁回头瞧见风朔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哀哀望着她,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些什么,她想往回走,去扶起风朔,被将羽用力一扯半抱着往前走。将羽的大掌贴在晏宁的右侧脸颊上,不准她扭头,把她耳朵也捂住了。一道微弱的传音试图接近晏宁,也被将羽毫不犹豫斩断了。“你放开我!"晏宁动了怒,拧不过将羽,狠心用了法术,让他一碰自己就如烈火灼烧,万蚁啃食。
这还是她第一次用这样的术法惩罚人。
将羽把手放下来,晏宁转身要走,猛然被他抱住,动弹不得。将羽的脸颊贴着她,嘴唇张合之间温热吐息喷在晏宁脸上。倘若她的术法没失效,他此刻整个人应该疼痛难忍,受着酷刑。“我们今晚成亲。”将羽的声音格外坚定,不容反驳。
晏宁气得又甩了一道术法,让他整个人如堕冰窟。
流光没入他的身体,将羽的嘴唇顿时有些发白。
但是他依然不撒手,反而抱得更紧,把她抵在门上,目光灼灼看着她,"神女不是说愿意陪我做任何事情吗?为什么这个人一出现你就反悔?他对神女来说很重要吗?可是与你结婚契的人是我!"
“你疯了!"晏宁只觉得他不可理喻,避开他的触碰,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甚至厌恶,"他不过和我说了一句话,你就把人踹倒,要不是我禁了你的妖力,你是不是要杀了他!“那神女告诉我,你和他是什么?”将羽把晏宁的脸捧着,转过来看着自己。她望着将羽的眼里全是失望愤怒,提起风朔的语气比之前的责骂不知道好了多少。"他是我的一位故人。
“故人。”将羽笑出声来,俯下身,额头抵着晏宁,迫使她微微仰起头。他依然是笑着的,像是饮血的刀,雕花木门的影子和夕阳余晖一起落在他的身上,明灭不定。
"弟子便是弟子,道友便是道友,他凭什么得了这么一个模糊不清的位置。"将羽的声音轻了些许,也凉了些许,"听起来像是旧情郎一般。神女,你和那只臭妖的故,是什么故?要怎么还?"
将羽的字句咬的很是暧昧,把旧情郎三个字说得缠绵悱恻,像是已经确定了晏宁和风朔有一段不清不楚的过去。
晏宁一下子就想起他揣测自己和长清的时候。
也是这么恶劣的揣测,把清清白白的事情说得下流龌龊。她活了千年,从未遭遇过如此折辱。
不楚。
晏宁气得整个人微微颤抖:“是不是我从前认识的每一个男子,你都觉得我跟他们不清她头一次牙尖嘴利地咬了回去,"将羽,你满脑子的□□荒唐,就觉得别人都和你一样是吗?
"
“是啊。”将羽不为自己做任何辩解,“我荒淫无度,而且我断定别人和我一样,不安好心,下流无耻。”
不轨之心?不想和你成亲?"
"外面那只臭鸟,他难道没有觊觎你?"将羽抽掉了晏宁的腰带,"他难道没有对你产生一样的事情,只不过我抢先一步找到了神女,那就是我的本事。将羽把晏宁横抱起来,走向床榻,十指相扣把她摁住,压着她,"他们和我想的,都是他满头大汗脸色青白交织。
"放开我。"晏宁挣扎着,被他压得更紧,念了不知道多少术法,尽数砸向将羽,看着他看起来几乎要死掉了,但就是不肯放手。
吻他的拥抱。
晏宁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不去看将羽,忽略他的抱怨他的撒娇他的哀求,忽略他的亲晏宁的外衣散开了,将羽却停下来,抱着她哭,吻也不曾停下,"神女答应了我的,为什么,为什么。”
他抱着晏宁像是抱着一朵云,满满当当,却又空无一物。之前,你不是这样对我的。
“和你结了婚契的,是我不是吗?”他的眼里泛着一层水光,委屈又绝望,“明明他出现神女会对他温柔的笑,会抱他会亲吻他,会说认真走下去。风朔一出现,就变了。
可是,风朔是小偷啊。
明明这段天命姻缘,应该是他的。
指神明。
将羽抱着晏宁不撒手,湿漉漉的吻打湿了她的脖颈,她的衣领,试图以这样的方式染他的头埋在晏宁怀里,微微抽泣着,因为晏宁施的法术而面色苍白,但是眼泪滚烫。要跟你说多少遍你才会相信,我和风朔没有关系,正如同我和长清也没有关系。晏宁深深叹了口气,收回了法术,把他抱着,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将羽,我不知道我"我曾经认识风朔,但绝无半点情爱。"晏宁仰躺着,衣衫不整,眼神清明,平静地像是高坛神像,无悲无喜。
“你信不信随你,但是我不想再解释了。”
她已经有些累了。
对将羽,似乎也没有期待了。
他要是恨,要是骂,都随他吧。
她早就预想过将羽的恶劣了。
当初决定和将羽捆绑的时候,晏宁就想过最坏的情况了。他暴躁,喜怒无常,荒唐顽劣。
她一早就知道的。
晏宁闭上眼睛,坦然准备承受他的嘲弄他的荒唐,他的情事。房间里安静地落针可闻。
将羽只是抱着晏宁,什么都没做。
潮湿滚烫的泪水一滴一滴砸在晏宁的胸膛上,打湿她的衣襟。擦去他脸上的泪痕,"以后不要这么冲动了。
烛火燃尽的时候,晏宁又叹了口气,侧了侧身,轻轻把头搁在将羽的肩膀上,拿袖子将羽睁着一双哭红了的眼睛望着她,倔强又可怜。
晏宁轻轻碰了碰他的嘴唇,“别闹了。
"
域的小妖王是神女的道侣,整天和神女出双入对,羡煞旁人。将羽抿了抿唇,吸了吸鼻子,放松下来,在晏宁耳边嘀咕:“我没闹。先前谁不知道妖"
"我就不知道还有这种话。"晏宁耐心和他解释,"我和他一块也只是好奇妖域的境况,想知道他们这些大妖隐居避世三百年过的如何,为何突然现世,对仙门的态度。"道侣吗?
将羽脸色缓和下来,但仍存着些警惕怀疑,"神女当真没哄我?你压根没考虑过和他结“没有。”晏宁回答的毫不犹豫,“我从未想过和任何人结道侣。”将羽自然也在这任何人中。
他不过是一个意外。
将羽也听出这层意思,但没什么失落的,他就是抢到了这份机缘,这就是本事。无论如何,他现在就是神女的道侣。
从今往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风朔,季长清,无论是谁,我再也不提。”"给我一个名分吧,神女。"将羽不想等了,"只要你在所有人面前承认我是你的道侣。晏宁觉得这话有些耳熟。
他已经说过好多次了。
一次又一次,次次告诉她会听话会改。
然后出尔反尔,本性难移。
个臭鸟也在,省得他们来回跑。
将羽以为她的不出声是默认,欢天喜地和她商量,"就今天好不好,仙门都在这儿,那晏宁还记得仙门众人是为谢长安和白秋水的婚礼来的,提醒将羽:"你这样,实在太不给谢长安面子。"
呆子,连喜欢的是谁都没弄清楚。跟白霜的婚契还没有解呢,就来成亲了,痛死他活该。提到谢长安,将羽撇了撇嘴,毫不遮掩对他的嫌弃,"他有什么面子可言,一个蠢笨的将羽如何得知这件事,晏宁都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告诉他的。说曹操曹操到。
一阵敲门声后,白秋水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听说妖域有人混进来了,神女,你们还好吗?"
将羽极为自然地起身,看向晏宁,自告奋勇去处理这件事。"我很快回来。"他走的毫不犹豫,轻快的脚步带着一丝期待。有听到什么,大抵用了隔音术法。
晏宁坐起来理着自己的衣服,看着将羽和白秋水走到长廊上交谈,晏宁用了法术也没可是这院子里只有三人。
他们在提防晏宁。
不一会儿,将羽走了,晏宁也起身,想出去,却遭到白秋水阻拦。“这么晚了,神女要去哪里?外面乱糟糟的,我让城内居民都去了当初的洞天,仙门和妖域的人,神女没必要见他们。"白秋水站在晏宁面前好意劝她,挡住了她的去路。"你要拦我吗?"晏宁静静望着白秋水。
不出去和不能出去,完全是两码事。
这个假的还在那里作威作福,我怕神女在这里的消息传开了,会有人对神女不利。"倒也不是。"白秋水忧心忡忡道,"今天风朔认出神女了,我怕其他人也认出来。白霜一番话说下来,白秋水还是没有让路。
她上前来挽着晏宁的手臂,兴致勃勃打听起将羽和晏宁的婚礼来:"神女和将羽应该好事将近了罢,神女有想过礼服用什么制式?裙摆绣些什么花样?要请些什么人?我能讨一杯薄酒吗?
婚礼这事儿,晏宁都是刚刚才听将羽提起,白秋水却已经考虑周全。晏宁一时不知道,到底白秋水口中这个婚礼,是她的,还是白秋水的。“你和将羽认识多久了?"晏宁打断了白秋水关于婚礼的讨论。白秋水顿了一下,回答“三个月。
"
晏宁也没有质疑,"长清留在这里的剑,桃华照影,我能看看吗?"得先准备一番,大概明日或者后日才行。”
白秋水抿了抿唇,有些为难,“它们供在罗浮洲的密室里,机关重重,神女要去,恐怕晏宁不再问了,望着白秋水叹了口气,“请让路,我找风朔,有很重要的事情。”事情,两个人总好过一个人。
白秋水实在不好意思再拦,只好跟在晏宁身边,自告奋勇给她做个护卫,"万一有什么"随你。"晏宁也不想和白秋水浪费口舌。
反正白秋水一定会跟来,把晏宁的举动告诉将羽。
白秋水拦下晏宁的那一刻,晏宁便知道,在白秋水这里,将羽的话比自己的话管用的多。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样的交情。
反正他们也不会告诉自己。
撞跑过来。
晏宁没有再回头和白秋水说些什么,径直出了行宫,一路去向城楼,瞧见风朔跌跌撞无星无月的夜晚,诛杀恶妖的喊声响彻天地。
晏宁循声看去,瞧见树林的土地都成了一片红,横七竖八躺着一地尸体。黎潇,她的最后一位同族,魂飞魄散,化成点点萤光随风而去。李清阳,白诩,关月,何飞。晏宁亲自教了数十年的弟子,前些日子还送了他们年夜饭,让他们回辰阳山。
晏宁头一次感觉自己有些站不稳,茫然去往树林深处。林子深处几乎没有什么是完好的,树是断的,人也是歪七扭八倒了一地。放眼望去,尽是一片血红。
金白色弟子服的众人听见脚步声,茫然回头,看见晏宁,又惊又喜"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