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草 开局六十二条鱼
郗时握着手机的手还在颤抖。
他不清楚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就在刚刚,符或开车带他一路狂奔回家。下车前她状似随口问了他一句认了。
--你爸爸喜欢花?当时他还满心沉浸在不安之中,因此没有多想,径直默毕竟他们家的花园向来被打理得十分漂亮,任谁来做客都要艳羡一番。然后,在家里保镖和下人不可思议的眼神中,符或把园丁没有收起来的剪刀塞进了他手心,并带着他的手将娇艳的花朵破坏得一团糟。他反应过来时,父亲最引以为傲的美景已经变成了坑坑洼洼的废墟。失去了符彧的支撑,剪刀倏然掉落在地。
郗时面无血色地抬起头,视线中却填满了各色惊恐失措的、慌乱畏惧的面孔,以及恰好站在二楼阳台的那道威势颇重的身影。“父亲,我......”他艰难地开口,却又哑然。
该怎么补救?怎么样才能息事宁人,让父亲原谅他?他还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
下一秒,巨大的声响炸开。
一块石头精准地砸在了二楼的玻璃上,霎时爆出一个不小的豁口。清脆的玻璃碎裂声在这寂静的晚上显得刺耳无比,无数道细纹像蜘蛛网密密麻麻织在尚存的玻璃截面。
"你疯了,郗时?你在做什么?!"
他听见父亲的怒吼,并看见他惊怒交加地跌坐在地面。“我......."”
“他在送你一个迟到的惊喜,还没有看出来吗?”郗时怔怔地侧过脸,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符彧拍了拍手上不小心蹭到的石头灰,并挑衅似的冲楼上竖起一根中指,“叔--叔
--”
她阴阳怪气地拉长语调,同时灿烂地笑起来。那双明亮的眼睛仿佛缀满了月光的碎片,波光粼粼。“给我抓住她们!”
愤怒的命令越过阳台的碎玻璃,直达地面。
保镖围了过来,郗时突然被大力甩进车里,还没坐稳,整个人就简直要飞了起来。手机不停在响一-是他父亲打来的电话。他顿时坐立不安。
符彧轻松地在道路上穿梭,和后面那群人保持距离的同时,还有闲心撺掇他:"接啊,怕什么!
"
或许是刚才的事太打破他的认知,他竟然顺从地接受了她的建议。电话刚一接通,对面便传来阴沉尖利的声音:“郗时!你今天吃错药了吗?你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你一一”
猝不及防地,责骂声戛然而止。
“嘟嘟嘟......”
郗时看向她,眼镜有点歪了都没注意:"为什么挂掉?""太吵了啊!啰嗦!"她理所当然地回答。
结果才隔了半分钟不到,对面又打了过来。
“接!”
郗时呼吸一滞,但还是听从了她的命令。
“郗时!你--”
“挂!”
倏然间,怒骂声还没开始就被掐断。
几秒后,第三通电话。
"接!
”
"郗--"
“挂!”
第四通电话。
"挂!
"
"
郗时愣了一瞬,似乎没想到这次和之前不一样了。“挂掉!没听见吗?"符彧加重语气冉度强调道。他眨了几下眼睛,指尖在飞快的心跳中迅速划过屏幕。对面终于消停下来,不再打电话,但几分钟后弹出一条消息[接电话!]第五通电话响了起来。
符或:"不用我教你吧?
"
"我明白。"他神情复杂地再一次拒绝了父亲的通话要求。然而,这回一挂断,他就听见符彧继续说道:“去把他所有号码和联系方式全都拉黑。”郗时顿住了,有些迟疑:“可是
--
"
“啪”地一声,他被扇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冷。
尽管符或之前总是强迫他,却从未正经地动手打过他。这是头一回,以至于他产生了莫名的恐慌。到了这时候,如果还没意识到符或在做什么,那他真就是最大的蠢货!
而他当然不是蠢货!
他沉默地、细致地将父亲隔绝在另一个无法接触到他的世界。车在经过警局的瞬间故意提速。
本来悠闲值班的警卫一下子被吸引了注意,接着追了上来。鸣笛声步步紧逼着向她们靠近,郗时正一头雾水,却发现符或猝然刹在一个角落。他皱着眉一同下了车,然后眼睁睁盯着她在警卫包围过来的刹那,委屈地主动迎上去:“姐姐,你们终于来了!我男朋友刚刚说要开车撞死自己,吓死我了!”
郗时:“"
郗时:"?"
一行人被雷厉风行地带回警局。
大概是看符彧斥责得太情真意切,警卫火速冲过来拿下了郗时,然后符或假模假样捂着脸干嚎:“他真是过分,自己和叔叔闹矛盾不想活了,却牵连到我。想死自己去死啊,我还在车上坐着呢!”郗时:“我
......
”
"你开车超速了,知道吗?"警卫严厉地责问他,手上那支笔用力在他面前的桌上敲了几下,以示警告,"有什么想不开的,也不能做这种危害公共安全的事!这是路上没人--”
“队长,后面有人,还跟了一串车。就是看见咱们才跑了。”警卫一噎,更生气了:“那就更不能做这种事了!”"车暂时扣下,你没意见吧?"
"没有。"郗时低着头,神色有些恍惚。
他还是第一次进这种地方,像他的那些发小都快混成常客了,他却从小到大一次出格的事都没有干过。
"驾照也暂时给你没收了,罚款交一下。”
吧,让你别冲动、别冲动!怎么稍微不注意就捅这么大篓子!”郗时默默扫钱,旁边是符或恨铁不成钢的念叨声:“你看看你,我说的她又假惺惺露出痛心的神色,惹得警卫也不断教训他不负责。最后警卫出面说要给他调和,并很快从档案里查到他的父亲的号码,然后拨了出去。电话的另一边安静得出奇,过了很久才说道:“把电话给那女孩。
"
听见他语气不对劲,警卫有点犹豫。
符或装模作样抹了把脸上不存在的泪水,主动伸出手:"没关系,给我吧。"她一接到电话又是另一副模样了,笑嘻嘻的,不知情的还以为和对面关系多亲热。
警卫自觉出去,留给她们一个安静的空间。
点,你知不知道?你想要害他吗?"
“郗时在你那?你竟然连累他进了警局!稍不留神这就会是他人生的污"怎么会?"符或大感冤枉,然后不高兴地扁扁嘴,"我害他做什么?又没有什么好处!顶多哪天玩腻了,我就把他卖了,卖出去做鸭!"“你敢--”
她强硬地打断他,真挚地承诺道:"个过你放心,叔叔。就算实,我也一定会把他卖个高价的!毕竟是你辛辛苦苦培养的儿子,即便做鸭也得是价位最高、业绩最好的那一档!”
“我都懂。可怜天下父亲心!我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对面猛地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什么被砸碎了,还有人群的疾呼。来了啊。她还是太善解人意了,轻轻松松就拿捏住一个父亲的良苦用心。啊,真是的,竟然这么高兴吗?光是听见就忍不住欢呼雀跃地庆祝起符或很是得意,她把电话转给郗时,还不忘热情地招呼道:“你听听,叔叔都高兴成什么样了!”
郗时怀疑她在阴阳怪气,可偏偏她神情诚恳坦然。“喂
--”
“你疯了吗?我平时就是教你和这种人呆在一起的吗?"对面响起激烈的指责。
他用力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已经恢复到平常的波澜不惊。郗时:"你说得对,我是疯了。我宁愿卖给她,也不想再受你摆布了。“你就当我死了吧,反正当时差一点也确实是这样。”他毫不犹豫挂断了电话。
"下一步,你要带我去哪里?"他第一次主动开口问她,语气掩不住急切与渴望。
符或打了个响指,自信非常:“去带你见识见识世面!”*
结果见世面的第一步,就是从郗时被打开始。值钱的饰品,几乎将他洗劫一空后才作鸟兽散。他没和人动过手,自然打不过一群小混混。那些人扒走了他身上所有他背疼,他狼狈地歪过半边身体,胡乱在附近摸索自己的眼镜。忍着浑身上下的疼痛,他偏过头费力地咳嗽了几声。冰冷的地面硌得到他面前。
直到脚步声慢悠悠从墙角转出,一只手拎着断了一根眼镜腿的眼镜递镜片都碎了。
"为什么?"他轻声问道,并不去接。
为什么要在那群人打架的时候躲在后面趁乱攻击他们,还一把将他推出去,只顾着自己藏起来?
"说实话吗?"符彧径直把坏掉的眼镜将就给他戴上,然后做出苦恼的样子,"其实就是看你不爽太久了。我喜欢活人,不喜欢死人。你总是死气沉沉的,让我看得手痒,总觉得很想暴打你一顿。”“当然,我这么喜欢你,怎么舍得动手?”
她言辞恳切地说道。
骗子。她那会儿刚扇了他一耳光,现在就忘了。他一个字也不信。但是嘴角破裂地流着血,躺在地面望着天上的银月时,郗时清晰地感觉到胸中压抑已久的郁气忽然就散了。他呼出的气在沁凉的夜风中凝为朦胧的雾。
可惜天不够冷,雾很快就化了。
然后浮起一对笑眼,酝酿着勃勃的生机。
符或遮住了他望向月亮的视线,这让他想到她当初闯入他的医务室。也是和今天一样一一横冲直撞,为所欲为。
想要的,就得到。
厌倦的,就丢掉。
直白得不像一个成年人。
成年人往往遵守普适的规则,而她只遵从自我。喜欢违逆别人的意志,践踏别人的边界,最后在别人的领域耀武扬威。郗时凝望着她,却碍于镜片损坏看不清楚。
蓦地,一簇橘红色的火焰被擦亮。
符彧攥着那枚打火机逐渐靠近他的脸,火光描摹着他跌丽的相貌,以及他失焦而显得迷惘的双眼。她的指尖探入银框眼镜下方,拨弄着他纤长的眼睫。
脆弱乂纤细,就像他敏感的神经。
她果然还是喜欢看男人倒霉,尤其是漂亮的男人倒霉。越倒霉,越脆弱。
越脆弱,越迷人。
她慢慢笑了起来:“你看起来好像有什么想对我说。”的眼镜。眼镜被随手摔在一旁,他不顾后背的伤口猛地起身。郗时一动不动地看了她十多秒,而后突然忍不住似的一把扯掉了碍事I
然后,轻轻亲在了她嘴唇的下方。
甚至不敢实实在在印上去。
他亲了她的下巴,却在贴上去的刹那留有一寸空隙。在眼眶中翻腾,尔后滚成泪,"求你。"
“把我变成什么样都好,但是不要丢下我。"郗时的眼角泛过潮意,雾气反正是要受制于人,为什么这个人不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