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两清
(1)
他言得无关痛痒,却令屋内众人倒吸了凉气,胆颤心惊地一齐俯首静默而立,连喘息之声也不敢加重微许。
要知若如此服用媚药,必定会因被催情过多而死,不仅折磨至极,还死得屈辱不堪。
此法也唯有这疯子能想得出.....
沈夜雪跟随着心颤了几瞬,绝非同情傅昀远的遭遇,而是诧然于离声的残忍无心。
屋之外,面容万分淡然。
下令后未作分毫停留,似乎已然宣判了这位宰相的死期,离声从然走出偏正是这淡漠无痕的神色,令她无所适从。
幸而他唯对她情之所钟,唯对她倾尽毕生温柔。
傅昀远也知此言何意,怒睁起双目,青筋暴跳而起,怒然大喝着:“你们杀了我!杀了我!“
然无论作何喊叫,亦唤不回那道身影的些微仁慈,此落魄宰相失神高喝,欲将所有仇怨都倾注至其身上。
“叶清殊!我咒你身名俱灭,一世难生欢喜,所求皆不成!”怒喊声徘徊于一方狭小偏屋里,若青烟游荡至庭院上空,化作缕缕深沉怨恨,缠得人心底发凉。
沈夜雪随其步调来到后院,遥望府内下人个个被捆绑,跪于游廊旁,视死如归般等待着诛杀之令。
相府内的大小侍婢皆在此了。
一随从恭敬行上,朝离声抱拳,正声禀报:“陛下,傅大人的几名妾室,与"退下吧。”
离声扯唇脩然而笑,不紧不慢地从侍从的剑鞘中抽出一把长剑,饶有兴致般缓慢走近,剑锋于地面掠过寒光。
”花月坊已易主,你留于此地已无用处,还不快走?听见身后有轮椅声靠近,离声未曾回首,深知来者是沈钦,冷声道着话:瞥望这彼时对她还有几许恩情之人,她像是最后一回待其敬重,俯身郑重行上一番礼数。
“山高水长,公子有缘再会。"
于此已被下了逐客令,再于相府留着便是抗旨不遵了。沈钦忽作苦笑,精心培育的花月坊已落他人之手,他苦心策划大半生,到头来一无所得。
好在最终归落之处是那清丽女子,如此亦是他心愿所至。只是以此般卑微之态被旁的男子夺去而赠,他心有不甘,却无力还手。此孤寂背影自行滚着椅轮缓缓走远,拐入府门外一角,而后消逝不见。公子如同带着夕日余晖渐行渐远,暮色降临,却再望不见晨光熹微之景。离声手执银剑,步步沉冷向前,引得庭中家眷连连发颤。有几人啜泣不断,口中喃喃央求,不住地于磕得头破血流。"请陛下恕罪,我等皆是无辜之人,对大人所做之事一无所知,陛下.....”“无辜?当初可有人觉得家父无辜?”离声听罢漠然轻笑,笑声阴沉,宛若多年沉寂之下的恨意终在此刻爆发。
“可有人觉得....叶氏九族无辜?
随后一剑一剑斩落而下,血溅四处,霎时染红旁侧游廊。惨叫与哀嚎声充斥着整个府邸,所见之处满是殷红。偶有几只昏鸦飞过,歇脚于枝头便再未飞走。
沈夜雪静然伫立,凝望着面前清影杀红了眼。
一剑斩下其中一人的头颅,再一剑刺穿下一人的心脏,他仿佛是从黄泉来的恶鬼,势必是要带上一些人走回深渊。
无尘锦袍染尽了血渍,他似也不在意,于寂冷下宣泄着堆积已久的愤恨,无人可阻,无人可劝。
眸中身影越发狠厉,四周痛哭声渐轻,相府溢满了无望,她沉默而观,未想劝阻,只觉了却其长久埋于深处的执念也罢,便放任他沾血无数了。大抵是过了二三时辰,她已是瞧累了,就倚于一棵槐树下,神情悠哉惬意,昏昏欲睡着,就听见长剑落地之声。
“咣当-!”
寂静夜色下此声尤为刺耳,沈夜雪蓦地清醒,瞧望院内已遍地残骸,花木与石柱旁流淌着淋漓鲜血,随行来的侍卫早已退得远。那恶鬼顺势回眸,望见她的一瞬目光柔缓,随之若微踉跄地行来,将她一把揽入了怀中。
她怔愣了一霎,唯听此人于耳边道。
“心愿已遂,唯剩迎娶阿雪为妻。’
身前这一清冷公子似是执念已消,可仅剩之愿她无法为其实现。情爱之事飘渺无定,还是权势到于掌心来得畅意,二者若必须择之,她定会毫不犹豫地择上后者。
“何日传位与我?”既是深仇已了,便到了允诺之时,沈夜雪颦眉浅笑,柔声轻问。
非笑般道着,“今夜阿雪仍归我。
“明日一早,“离声忽地将她抵于树下,冷冷一笑,如若已想得明彻,似笑明日
待到明日,她便可顺遂一切野心,她坐拥江山万里,成为坐上尊位的女帝,撼动着皇城上下与千里明月。
至于离声的去向
言,还未与你说清呢。
回想方才还未言清之语,她凝思良久,又言:“适才谈论的一别两宽之可眼前皓然清姿却是紧拥不放,打断话语,倏然埋于女子颈窝间,绵吻若骤雨般落下:“不听了,我要让阿雪刻骨铭心,对我久久不忘。这疯子刚屠尽府中众人,满手沾着鲜血,那些死去之人尸骨未寒,他竟想着月下偷欢...
沈夜雪欲挣扎上几刻,却觉今夜的他很是不同。身子忽而一轻,忽感天旋地转,待回神之际,她已被倾压在了一旁的花丛间。
此处隐蔽,有树影遮挡,若非有人刻意上前瞧看,是无从察觉这一处旖旎。她心思迷惘,忽觉肩头一凉。
烟罗素裳已被他蛮横扯落,夜风袭来,惹得她打起寒颤。然未过多时,又被灼热所覆,她似坠入了寒冬冷潭,又似踏入了灼烧火海,心头欲念不可安放。
“我定会将你忘了.....”沈夜雪莫名哼出一语,神思混沌得不成话。眼底之人掠夺得太过冷冽,狠厉得让她微颤不止,一丝一毫的怜惜都不曾给予。
这恶鬼似要将她吞没,将她拖入谷底最深处。
清辉下花影摇曳,斑驳于几棵槐树间。
意听得之人面红耳赤。
清清浅浅透出的春意隐于朦胧中,唯有声声软吟随风轻荡,娇羞得令不经那一晚,她唯留一个念想,心觉离声定是发了疯。要不然,他如何会这般凶狠,这般不留余地,狠心到使她落下两道泪痕,也不肯稍作柔和。
此人是在气恼她不作挽留,不留他一朝一夕,亦或是欲与她缠绵不休,强行令她怀恨在心..
究竟是何意图,她不得而知,只知今夜她难逃这男子的清怀,难逃他所控。眸前玉影犹如知晓她分了心,眉间涌出不悦之色,再度不顾分寸而下,气息逐渐将她裹挟。
眸若秋水,桃面含羞,眼眶不自觉地滴落清泪,不得不攀上其双肩,她眸光涣散,凌乱不堪地破碎至冷风中。
远风在不远处踌躇良晌,浅听着月影下娇声阵阵,若微风轻拂银铃,清脆飘荡。
他不禁脸红耳热,觉着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庭院内灯火幽暗,长廊之外的偏屋却为通明,时不时传出隐忍难耐的沉闷怒吼c
直到有随侍从屋内行出,肃步走了近,远风蓦然抬剑,将来人拦了下。他迟疑半刻,又酝酿了几番,轻声咳了咳:“陛下与沈姑娘正相谈甚欢不宜打搅。
然而,此侍从未解话外之音,正容亢色般欲往树影间走,再次被远风闪身挡了住。
道,“听不懂话吗?
“说了不宜打搅,咳....”远风若为着急,挑起眉眼示意了稍许,再作提点陛下传报一声。
那随侍就势止步,揉了揉眉心,极是正经道:“可是事关重大,还劳烦向远风闻言没了辙,让其在原地等候,挺直了腰板行近,忙转身背对起二人肃然禀告。
“陛下,沈门主,有.....有事需禀报。”
与怀中娇色正欲望翻涌时,心火灼燃,
,愈发纠缠得紧,离声倏尔一顿,顺
手扯落身上氅衣,将此明艳之色裹紧,仍揽在怀,倚坐至假山之角。“说吧。”
垂目望其羞涩低眉,他又朝怀里带了带,冷然回应。服媚药过量,药性过烈,已暴毙而亡。
见闻此景,随从未再行步上前,行礼后肃声相报:“启禀陛下,傅大人因"知晓了,都退了。’
平静地回了话。
离声面色无澜,听得此讯不为所动,像是早已料到了傅昀远会命丧今夜,不由地将头越埋越低,生怕有侍卫贸然走近,瞧她如此衣冠不整,她颜面何存.....
沈夜雪紧攥其衣襟,羞赧得不敢出声,誓死都不肯哼出一声。等到二者步履声远去,周围恢复清寂,她才悠缓抬起双眸,耳畔回荡着侍从所道,心归冷寒。
傅昀远许是做梦都不曾知晓,自己竟会在此番屈辱又折磨的手段下轻易丧了命,殒命得悄无声息。
城中百姓几乎无人得知,曾经名震万里的宰相府于一夕间消亡。世上仅有叶清殊掌得权势,其余各方势力已淹没至漆黑深夜里。得天下者,终究是夺得龙腾玉的叶氏遗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