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后悔
难为诸伏景光在这种时候还记得叫她假名一一越危险的时候越要谨慎小心。
降谷零的手已经搭在炸弹显示屏上将其拆下,突然听到幼驯染焦急的呼唤,他慌忙回头看。
诸伏亚纪子人虽然没有昏倒,但嘴唇发白眼神涣散,她握紧了拳头,像是梦魇的状态。
摩天轮的空间并不大,此时降谷零蹲在了炸弹前,他身后站着亚纪子和景光。诸伏景光已经轻轻揽住妹妹的肩膀,他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亚纪子渐渐回过神来,她说:“没事,只是突然有些不舒服。”
降谷零见她暂时没有大碍便心无旁骛拆炸弹。说是心无旁骛并不恰当,他的状态不影响正常操作,但心心里已经掀起汹涌的波涛。怎么可能是没事?听她胡说八道,这个样子分明是…
创伤后应激障碍。
他一心二用,边拆炸弹边在想,摩天轮轿厢里的炸弹……与此相关的创伤有什么?
上次普拉米亚的事情是松田和荻原去解决的,并没有听说亚纪子牵涉其中,而且最终顺利解决。他想不到有什么让她失态至此的缘由--尽管不希望她在一线,但降谷零知道她的能力很强,胆识过人,并不会因为看见什么就留下严重的心心理阴影。一定是自己经历过才会如此。
一一诸伏景光也是这样想。他比降谷零想的还要更深一层,去卧底之前,他去看亚纪子那天,她情绪激动的样子仍能迅速浮现在他脑海当中。眼眶中似落未落的滚烫泪水几乎灼痛了他的心,他明显感觉到亚纪子身上背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一一当看到亚纪子对泽田弘树的提醒时,这种想法达到顶峰。
那样子就好像……就好像是她知道今后会发生什么一样。
此时亚纪子已经理智回笼,她站在缓缓上升的摩天轮里盯着降谷零正在操作的动作:“你们说的任务是什么?和炸弹有关系吗?”
诸伏景光:“是安室透的任务。”
他微微蹲下身,指向炸弹显示器下的一枚小小的纽扣型物品一一是窃听装置,还好他留了个心眼没敢在这里叫出他们的名字。
“我们来此与当地政治集团进行交易。琴酒惯用的伎俩。”
降谷零和幼驯染心有灵犀,他顺着景光的意思制造假消息:“现在钱和U盘都应该在储物柜17号。”诸伏亚纪子成功对接他们的思路,把戏台继续搭下去:“所以到底谁安的炸弹?”
“必然是对方想要空手套白狼,"降谷零说,“可惜学艺不精。”
随着“咔嚓”一声,他剪断了最后一根线,诸伏景光顺手掐灭窃听装置。
三人抄了近路到达储物柜附近,降谷零先行一步去完成交易一一其实装炸弹的和交易对象不是同一拨,刚才是在故布疑阵。
诸伏景光则去瓮中捉鳖,他将枪口抵到眼前男人的后腰上,用诸伏亚纪子从没有听过的,就像毒蛇吐信子的语气说:“别来无恙,埃弗斯利。”
是埃弗斯利董事长的弟弟。
诸伏亚纪子当然认出眼前的人,前不久他们才把他逼到倾家荡产的地步,没有赶尽杀绝。没想到却被他买到消息设下陷阱一石二鸟,既报仇,又能攫取利益。不待诸伏景光出手,诸伏亚纪子便推着他来到门外的车里,动作干脆毫不拖泥带水拧断了他的手腕:“你背后还有谁?″
面前的人疼白了脸,但是不说。
诸伏亚纪子面上凛意更甚,凭埃弗斯利的本事,如果能轻易捏准他们的行踪还能精准的在摩天轮上安置炸弹,集团怎么可能那么迅速地土崩瓦解呢?
能够跟踪到他们三人的行踪,同时又对降谷零的任务略知一二,背后如果没有组织根本就做不到。而她的怀疑对象一是当地的口口集团,二是……那个如影随形紧紧盯住黑衣组织的动物园。
她前两天还和诸伏景光吐槽那个组织的代号取的一点品味都没有,简直像是一个爬行动物馆。
随着“咔吧"一声,她又随意地掰断了埃弗斯利一根手指。女人现在显现出一种诡异的平静,同时暗藏着一股狠劲,她说:“去见FBI还是去组织的地牢,你自己选。”“我说一一"埃弗斯利的手腕和手指呈诡异的姿态扭曲着:“是一个金发男人,他从来不露面。好像叫…蜘蛛。”兄妹两个人对视,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然。处理完这个男人,他们回到安全的地方等降谷零。后者做完交易后却并没有急着回去,而是打了个越洋电话。
“谁啊?!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对面的人声音散漫困倦,听着像是刚从梦乡被嬉起来的样子。卷发警察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他并不认识,排除长官的出警电话,他张嘴就吐槽。
“是我。“对方还不至于听不出来自己的声音。“金发大老师,你不睡觉我可还是要睡觉的,你最好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话是这么说,松田只是习惯这样的说话模式,实际还是认真等待对方的话。“普拉米亚那次亚纪子和你们在一起吧?”松田阵平一下就醒了,他在卖队友和坑朋友之间选择了硬气但模糊的默认:“无可奉告,你们俩的事你们自己解决。”
却听见对面那位一向认真锐气的好友语气低落,给他炸出了一平地惊雷:“我怀疑她有爆炸Ptsd。”“不应……松田阵平本来想说不应该呀,结果话说到一半突然想起那天亚纪子那句"你们跟我说句话。”他顿时从床上坐起来,严肃问:“今天怎么回事?”“我们在摩天轮的座舱里发现了炸弹。她突然就出现了躯体化症状。”
两个人都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不仅是确认她有,而且能证明症状不轻。
那次松田阵平只是以为炸弹难拆,亚纪子紧张,现在听起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可是她拆炸弹的技术明明不比你差。“松田阵平想不出是什么导致她有这样的应激障碍。
听了好友的回答,降谷零排除了一个选项:“也就意味着,原因不在普拉米亚案件上。”
秋天的暖阳照在身上,降谷零却觉得心底发寒,这种寒冷毫无理智毫无逻辑,不祥的预感遍及四肢百骸。回到酒店他先和诸伏景光交流了任务,然后郑重道:“我想和她单独谈谈。”
诸伏景光没说什么,默默再检查了一遍屋里是否安全,包括整间房子的各个角落,三个人的衣服和通讯设备。降谷零走进空旷的屋里和亚纪子对向而坐:“今天……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诸伏亚纪子掀起眼帘,脸上写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金发青年轻叹:“你之前受伤了吗?还是出过什么事情?”
他紫罗兰色的下垂眼注视着她,亚纪子从里面读出了一种焦急的关切。
她笑了,斩钉截铁:“没有。”
“可你状态明明不对。"降谷零本来就是一个执着的人,在涉及到亲友安危时,这种执着就会变得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执着地想要一个答案。
“真的没什么。"诸伏亚纪子眼眸低垂,“别谈这些有的没的了,马上还得工作呢。”
“亚纪子。“这是重逢以来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专注并且严肃,公安卧底再次抛出了那个提议,“撤回警察厅吧。”
他的逻辑十分好理解,既然你不愿意说且状态反常让人担心,那不如干脆远离危险。
诸伏亚纪子没有生气,而是突然跳跃思维,用一种极其淡然平和的语气问:“你后悔过吗?”
语焉不详,但谁都知道她在说什么。
想要以那样的方式分手来保护我,你后悔过吗?降谷零没有回答,时至今日他确实无法再像以往那样坚定。
“降谷,"她直视对方,冰蓝色的眼中透着凉意,“你不觉得自己很矛盾吗?你喜欢我的正义感,却不愿我为此付出,你希望一意孤行将我保护在你的羽翼下,你真的护得住我吗?万一我死在你前面了呢?”
降谷零想要让她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但视线与她相对时却定在了当场一一她那淡薄的样子,就像是这样的事情真的发生过。
没等他多想,多年的朋友爱人以他最喜欢的坚韧的样子掷地有声:“在黑暗与罪恶面前,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我有这样的能力,就要去承担这样的责任。”她一针见血:“我是一个独立的人,不需要你的保护。“你一意孤行,从没问我愿不愿意分手,愿不愿意等你,愿不愿意做警察,愿不愿意留下。甚至要以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来让我放弃你,忘记我们的感情。"诸伏亚纪子语气和缓,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
“可感情是能封存能忘记能克制的东西吗?你想让我恨你,可我永远不会。”
她直白地说着自己的信任与情感一-但那似乎已不再是爱情,降谷零清晰地看见她的眼神是冷静的,果然,她说:“好,现在我放弃了。”
女孩声音轻轻的,没有讽刺,没有怨念,只有平静,“你高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