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晖铺满院落,卫瑜然在一阵整齐的操练声中惊醒过来,雄厚有力的喊声将心头那份对林成弘的惧意驱散。
也再收不到郝才捷书信里对她的语言狎昵。
这才想起她已经到了遥州,在周枭的元台新寨里,她是他弟媳,这里有上万名的兵。
不是在周府。
卫瑜然在缓神中,绿樱高兴过来道:“二少奶奶,您醒啦?周统制让人买了好些东西回来,您看这安神檀香,竟和锦州的一模一样。”
卫瑜然这才注意到屋里点了熏香,香味分毫不差,怪不得她方才起来时有些恍惚,还以为仍在周府。
绿樱脸上堆着笑意:“奴婢听说营寨里条件差,都是脏臭脏臭的男人,担心二少奶奶洗漱不方便,奴婢就去跟周统制说了这事,您猜怎么着?”
卫瑜然露出不明所以的眼神。
绿樱不卖关子了,笑嘻嘻说:“周统制说明天让人在旁边建一个浴房!”
整个军营里都是大男人,哪有那么细致的地方,来之前她格外担心二少奶奶在这边吃不好住不好,再怎么说二少奶奶也是江南地地道道养出来的水灵娘子,一朝来到北方,就怕受苦了。
卫瑜然听到这里,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他是夫君兄长,她是弟媳,也算是半个妹妹,兄长爱护妹妹,做这些事情似乎也正常。
“绿樱你会做红豆糍糕吗?”
她想起来唯一能报答回去的地方,也就只能做一些江南美食给那个男人吃了。
绿樱点头:“奴婢会做,二少奶奶是想吃了吗?”
卫瑜然摇头:“你教我。”
绿樱顿时想起那份被当作探亲礼品送给周统制的糍糕,难道是周统制吃完了,还想吃?二少奶奶打算再做一份?
“你在想什么?”卫瑜然蹙眉。
绿樱赶忙摇头,扬着嘴角答应下来,她直觉定是二少奶奶做给周统制的,这样看来二少奶奶和周统制关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差。
这样一想,绿樱对当初听从朱姨娘,将二少奶奶送到周统制房里的愧疚稍稍减淡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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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练场那边刚结束操练,伙夫就搬出了做好的饭菜,士卒们一窝蜂涌过去,没个正形。
茶余饭后,不免八卦起来,“你们听说了没,今天咱们元台新寨来了个水灵灵的小娘子。”
“长什么样?”
“貌若天仙,那柳腰……啧啧勾魂,身段气韵远比常人。”
“江南来的娘子?”
“是,周统制的弟媳。”
“统制他弟不是刚去世没多久吗?弟媳怎么过来军营了?”
“不晓得。”有名新兵蛋子大胆猜测,“会不会是小娘子喜欢上大哥了?所以才千里迢迢找周统制?”
这话刚落,就被老兵踹了一脚,“你小子乱说些什么?统制也是你能随便非议?”
新兵蛋子悻悻收起调侃的笑,不敢再口出狂言。
营里住了个美娇娘,哪能不好奇,每个人路过周枭住处时,拼命伸长脖子,恨不能冲进周枭的竹轩居一睹芳颜。
人一多,就造成拥挤,李勇跟着周统制回来,就看到门口围着一大堆人,未等他开口,就听到身旁的男人,不怒自威厉声吼斥:“都杵在这做什么?!”
众人哑口,纷纷作鹌鹑低着头,在李勇的挥手示意下,才敢散开。
李勇打着圆场笑说:“应该是兄弟们对二少奶奶太热情了。”
周枭睥睨扫他一眼,“热情?我看是没见过女人。”
一个个围上来,把人当猴看。
李勇摸摸鼻子,有些兄弟确实口不择言,说话糙了些,管教两句也能堵住那张嘴。
周枭吃了饭,回到住处,碰见绿樱端着剩下的饭碗从卫瑜然屋里出来,他看了眼那扇门。
把人喊住,不经意问起:“怎么吃那么少?”
绿樱看到他,被他高大魁梧的身躯吓一跳,顿时后退一步,躬了躬身,“二少奶奶周波劳顿半个月,没什么胃口,还在适应中。”
周枭扫过托盘上的几个炊饼、羊肉、咸菜和汤水,眉头皱紧,想起卫瑜然那细皮嫩肉,这得靠江南精细米面才能滋养得出来。
挥手叫退人,周枭转头吩咐下属明日请个会做锦州菜的厨师。
处理完这一切,周枭刚要回住处,就看到卫瑜然那扇门动了下,他顿了顿。
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抹窈窕身影走出,晃动的襦裙衬得她柳腰又细又紧致。
转过身来时,胸前裹着月白色抹胸,弧度饱圆,不知想到什么,男人负在背后的手不知不觉拢了拢。
卫瑜然没看到他,往竹轩居走去,她记得竹轩居旁边有个花园,花草叠石置景雅致悠然。
北方的天比南方暗得快,卫瑜然在周府时,时常饭后在凝香阁延伸出来的亭子里,坐下纳凉,四周通风,视野开阔,还能看得到荷塘和月色。
这是刚过来第一天,人生地不熟,哪也不能去,卫瑜然只能在花园里的茶桌上坐下,喝口粗茶。
周枭站在竹轩居一角,大半身影隐在夜色中,遥望花园中的女人,看她喝他的茶,偶尔淡淡忧愁抬头看天。
她在思念二弟么……
这个认知毫无预兆跳出来,周枭紧了紧下颌,收回视线,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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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浴房如火如荼搭建,卫瑜然跟着绿樱来到后厨。周枭的伙食有单独的厨房,伙夫也是。
器具全都齐全了,绿樱手把手教她如何做红豆糍糕,先把红豆蒸熟,绿樱怕她磕碰到自己,就把需要把蒸熟的红豆捣烂的活留给自己做。
剩下让二少奶奶负责过筛糯米粉、加糖拌匀,盛放到器皿里就行。
卫瑜然做的认真,袖口挽起,露出一截白皙手腕,绿樱在底下铺好粽叶,再倒进筛过的糯米粉,铺平。
“二少奶奶,你把捣烂的红豆糜一小块一小块放到上面。”
卫瑜然不知道可以用木匙挖出来,便用了手,捻出来一点放到器皿角落,又捻出来一小块红豆糜放到另一处。
绿樱用猪油涂抹在每块红豆糜上,再在上面铺上一层糯米粉,捋起每一片粽叶尾覆盖住,最后再盖上蒸笼的盖子。
当然,这么点是不够吃的,她们打算多做几笼。
红豆糯米和粽叶香味交融,随着木柴燃烧,飘到前堂。
周枭早上操练过一边兵后,回来吃早食,刚踏入前堂就闻到浓郁的香味,属下端上来的馒头炊饼都不香了。
心思一动,大步朝后厨走去,路上遇到他的伙夫,一个眼神叫退,径直往前走。
直到来到后厨,一打眼就看到里面正在做红豆糍糕的女人。
身上穿着周府二少奶奶的丝绸罗裙,一支珠钗插在发髻上,露出鹅颈,尤其低头捻红豆糜时,那鹅颈好似有有一股气韵,将她神清骨秀的姿态支了起来。
察觉有人在看她,卫瑜然忽地抬起头,冷不丁撞上站在门口前男人的目光。
“见过大哥。”她顿了顿,依然秉持着礼数。
“在做红豆糍糕?”
卫瑜然点了点头,“妾身做好了一笼,大哥可以吃了。”
周枭的目光并没有看向那笼蒸好的红豆糍糕,反而落在弟媳那双沾上斑驳红豆糜的素手,明明十指不沾阳春水,细若削葱,却因为给他做红豆糍糕,而沾上黏黏糊糊的红豆糜。
莫名的,一股想要舔干净的冲动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