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草 第92草
屋内一时陷入寂静,苏露青越过他,往帐边走。机,也许还有一个可能。”
忽听秦淮舟说,“.....从今日得到的结果看,户部没有行动,除了另待时因着这句话,她的兴趣被挑起来,“是什么?”影子近过来,秦淮舟放下热茶,往她这边走,“那些粮草足够用了,不需要再补。"
军中粮饷会在固定的日子运送,即使是襄王这些年暗中私养的兵马,从账册来看,也依然遵循这个规律,甚至一直到事情败露时,都不曾中断。"你的意思是?"
她想到某种可能,欲撩起帐帘的手顿住,回身看向他,手跟着收回来,秦淮舟没有直接回答,转而说道,“李闻今既然已是弃子,在这之后的棋就都是试探,他想知道我们查到哪一步,根据我们的反应,调整部署。"“总得有个契机,"她若有所思,“开明坊现在可还什么动静都没有呢。”忽听秦淮舟说,“可以有。”
"嗯?"她坐在床沿儿,扯过帷幔在手里把玩,"这么说,你打算先下手?”
“苏都知可还记得,张武侯的儿媳,当初是死在侯府的及笄礼上?”想到侯府那日发生过的事,她似有些感慨,"的确是个搜查开明坊的好借口,不过,"
她似笑非笑望过去,神色里带出探究,"大理卿早不用晚不用,偏偏在这个时候提起,怎么想都是别有居心呀。”
秦淮舟顺着她的话问,"那苏都知以为,秦某是何居心?’"
她立即叹道,“比如,有人为达目的,借刀
......"
视线跟着锁住他,一扬眉,"杀、人?"
秦淮舟摇头,同样浅叹一下,“倒也没有苏都知说的这么严重。”盯户部是你手下的人无法兼顾城中各处,如今又是为了什么?"“那就是有这份心思,”她直接点破,“抓李闻今是为看主使者的后手,她起身走到秦淮舟身前,沿着他衣领边缘,有一下没一下的剥着。指尖不断挑开薄软的衣料,带起细微的风,隐约触及到的皮肤迢递起明显的温度,呼吸的起伏随指下的动作逐渐明显,玉色隐约泛出红晕,有人手臂下意识抬起,随即又克制在原处。
只是骤然发急的呼吸声暴露了心绪,如竹枝被春风摧折。对于种种反应,她只作不察,仍是一心一意的鞫问:加上还有旨意做依据,乌衣巷愿意奉陪,但这次......“我姑且认为,前两样是你结案心切,想给这桩案子一个合理的解释,说着,她勾住他其中一边领口,让他随着自己力道的方向,不断退至帐边。
然后在她的步步紧逼之下,看他向后跌进床帐里。帐角事先放过小香炉,此刻帐中香徐徐弥漫,充斥的满是安神舒缓的香气。
秦淮舟重心不稳,跌进帐里,只来得及撑起胳膊,还不等他起身,身前的人已经跟着俯身过来。
明明不是密不透风的围堵,他只要稍微挣一挣,就能从她设下的包围里脱身,但他没有。
他仰面望她,灯火被她遮住些许,光亮只来得及镀在她鬓边,于是望进的眸子愈发幽黑,
这样被她盯着看,让他下意识想到一个词,森然。原来她审讯起人犯时,就是这个样子的。
有发丝随着她俯身的动作从鬓边滑落,他不自觉抬手,打算替她别回耳后。
但很快就被她按住。
居高临下的姿态,轻而易举就将人制住,苏露青一手撑在他耳侧,手按住他欲抬起的手,抓在腕上。
语气里半是嘲弄,半是了然,“这次,是为什么呀?”被按住的人因看她这句问话,一直回视她的目光倏然向旁移走,眸光顺势跟着垂下去,最后被浓长睫羽遮住。
也遮住所有变换的神色。
"不说?”
睫羽轻颤,重新抬眼看来,......苏都知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那就是有原因,但不能在这里说。
她不为所动,弯了弯眉眼,"你在算计我,难道还不准我有知情权?""不是算计。
她干脆伏到他身前,枕在他心口处。
寝衣之下是热烫皮肤,更深处心跳怦然,沉稳有力。她屈起指尖,在他腕上薄的皮肤轻划,轻而易举就察觉到他肌肉瞬间的紧绷。
开口时,声音被心跳声衬着,有些闷,"不如让我猜猜看。"她重新调整了一番,给自己寻了个更舒适些的位置,“那具尸身由侯府处理,至今未露风声,是侯府治理有方,没人敢乱传闲话。同时,你也在等,等这段时间以来报官失踪的名单,很显然,名单上依然没有这所谓的儿媳。"
心跳声虽有些快,但不是慌乱。
她听了一会儿,接着道,“李闻今被关在乌衣巷,户部听到风声不做动作,如今还能有所行动的,只剩下开明坊。以开明坊现在的情形,受宁苡奉掌握无疑,若是派人去万年县报官,由万年县派人进坊内查问,恐怕命令还没发出,就会被拦截,即使衙门的人进入坊内,也查不出什么。所以......."
的皮肤上点几下。
她停住话音,轻划在秦淮舟腕上的指尖也跟着顿住,改为安抚的在薄跟着状似不经意的向下抚,勾住袖口,顺着手臂往下拉,指腹落在手臂更内侧,摸索着肌理纹路。
心口处传来的心跳声有些乱,枕着的身躯更为紧绷,像春夜里被风拂着压出弧度的竹枝,每每要直起枝干,都会被随之而来的风挡回去,只余竹叶飘摆。
呼吸声随着心跳加重,杂念在帐中香里交织疯长。她听到克制的沙哑,“......所以?”
“你希望这个冲破开明坊,在坊中长驱直入的,是乌衣巷。"心跳声跳乱一拍,藏在起伏明显的胸腔下,虽隐秘,但还是被她捕捉到。
外面似乎起风了,吹进来的风里隐约带着潮气,这样的气息,像是要下雨。
她神色微动,停下手里动作,忽然问秦淮舟一句题外话,“秦卿对天象可有研究?”
也许是话题太过跳脱,秦淮舟缓了片刻,"说来惭愧,秦某并不懂天象。”
她听着他的心跳声,似乎从刚才开始,他的心跳就没有慢过。“今夜,怕是要下雨。”
“嗯,或许很快就能听到雨声。”
"我猜,会打雷,"她眼中闪过某种思绪,轻哂,“说不定会是惊雷。”“雷雨电闪,本也是常事,苏都知可是担心雷声扰眠?"
说话间,风势更大,屋内袭进更浓的湿意,的确是要下大雨了。她慢慢起身,视线在落向他面上时,似是做出一个决定。于是她仍维持着困住他的架势,抬手轻按在他额角,"头还疼?”被困住的人眸色颤了颤,似乎有笑意漫上来,"是有一些。""我有个法子,要试吗?"说着话,她一转腕,用手掌覆住他的眼睛。但从他满是笑意的语气里,能猜出他应该是开心的。长的睫羽在掌下颤动,如蝶振翅,她看不到秦淮舟如今眼里的神情,"管用吗?"
“管用。”
她重新俯身。
过近的距离,气息相互萦绕。
..."
在咬向他的唇之前,她悄然慨叹一声,“如果有雷声,我希望它晚一点来...
窗外忽地闪过一片亮色,在没有完全阖紧的帷幔处晃过,亮色无法忽视,她的动作一顿。
拽住帷幔一边,让它全然阖紧,让这片天地只属于他们彼此。但有人不愿意放过这次停顿,拉近她,拉她与自己沉沦,同时摸索着遮住眼帘的手不知不觉抵到别处,山峦颠倒,岚雾重重,思绪沉在更深的旋涡里,有另一种轰鸣自脑海中升起,吞没窗外的雷声。但比轰鸣更疾的是门声。
"......天雷劈中立政殿,天火骤起,陛下受惊,皇后殿下召苏都知进宫!只隐约激起一层泛着湿意的马蹄声。
雨下的不算大,绵密雨丝沾衣不湿,地上没有积水,马蹄踏在天街,生的事:
苏露青赶至宫中时,梁眠已经沿着宫中来路迎向她,急声回禀先前发下劈中立政殿殿顶,直把殿顶劈出一个大窟窿来!”....雷声本来也不大,但不知怎么回事儿,忽然就窜起一个大火球,-
“......陛下今晚刚做过针灸,还用过安神汤剂,奉御专门叮嘱过,千万不能惊动陛下,否则前功尽弃,立政殿内众人连走路都不敢发出声音,没想到这一声雷,直接让所有的准备全部白费。”
如今陛下头疾加重,陷入昏迷,医官局的几名奉御全来看过,但现"
.....
在谁也不敢说话,恐怕陛下这次......"
后面的话,梁眠没敢说。
苏露青点点头,“我知道了。”
转而问道,"天火又是怎么回事?"
没有扑灭。
“雷声过后,立政殿本就被劈了个窟窿,但雷火烧着了殿柱,到现在还"
“查到什么了?”
“暂时还没有头绪。”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立政殿,雨夜里,立政殿处仍是一片火光,各处人等紧急往殿顶泼水,凌然等在门口,一看到苏露青,就立即将人带往后殿后殿是帝后的起居之处,孟殊坐在殿内,面上满是疲惫之色。苏露青见过礼后,又问一声,“不知陛下如今......"孟殊往里间示意一眼,里面仍有一名奉御看顾,其他医官不时进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惶恐之色。
孟殊接着道,“近来禁军各营频发怪病,如今天雷又劈中立政殿,孤担心,
有人借机做文章。”
皇后话语平淡,但在苏露青听来,只觉山雨欲来。退出后殿,立政殿的大火已被扑灭,她见到正指挥众人重新部署的厉温。
两人于廊下低语几句,厉温之后正色道,“苏都知放心,宫中之事,我自有应对。”
梁眠见她出来,立即跟上前去,"苏都知,我们要往哪里查?’”
“城中有变,立即调集人手。”
朦雨春夜,雨汽里还满是寒凉气息。
宵禁之后的城内,各处主干道完全陷入黑暗,只偶尔会有一队巡夜的金吾卫,手持灯笼,穿行在宽阔无人的黑暗里,如萤火流光。颁政坊的坊门在乌衣巷的威压下匆忙打开,亲事官目标明确的奔向几处地方,不多时,一些原本躲避在坊门各处,准备伺机出动的黑影,开始像蜚蠊一样慌乱窜走,但最后仍被亲事官一一缉拿住。从这些人的身上,搜出各种朱砂符纸一样的东西,还有些沾了火油的刻有“天星摇、世出妖"六字谶言的箭簇,要做什么,答案显而易见。此人命令,听从号令暗开坊门,放那些人出去。”“苏都知,坊内的武侯中郎将带过来了,据底下武侯交代,他们今晚被一个中年人被推搡着走过来,苏露青看一眼来人,比了一个手势。梁眠立即发出指令,“卸了卜巴,压卜去。”一切指令都在无声之中进行完毕,控制住这些伺机制造凶兆的天星教众,
一行人破开灵妙观大门,将观内道人赶至一处。苏露青则在收到消息以后,来到观内一处院落。梁眠带人将院子围住。
院内屋门紧闭,她站在门口,随手一推,门应手而开。-
个小道童从里面冲出来,手中握着一把短剑,大喝着朝她刺来。被她闪身躲开,随意出手一旋,那小道童就随惯性飞扑出去,被梁眠拎起。
苏露青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目光落在屋内状似虔诚的跪在慈航像前的人,随口道一声,“你说你,要杀我何不自己动手,派个孩子出来算么?"
跪在慈航像前的人缓缓转身,"如果是明日此时,我自然会亲自动手,不过今晚你既然来了,就说明我已经没有机会,那我何必还和自己过不去,到你面前找死呢?”
“你倒是聪明,"苏露青四下看了看,坐在另一个蒲团上,"你的苏嬷呢?”
了。”
“她啊,"裴昭学着她的样子,随意坐在蒲团上,轻描淡写答,“被我杀“灭口呀。”
“不然呢?”
"也是,"苏露青点点头,似乎非常理解裴昭的做法,"毕竟,她本来也不是什么苏嬷嬷,与你更没有乳母知情,我说的对吧,陶丽娘?"“裴昭"一双眼睛顷刻间瞪圆了些,看她时,神色渐渐染上一抹癫狂,跟着大笑起来,"果然啊,你连这个都查到了,不愧是乌衣巷的苏都知,真是令
人心服口服。”
然后大大方方承认,“是啊,她本来就不是什么苏嬷嬷,我也不是什么裴昭,陶丽娘才是我的名字。"
“但你身上这些裴昭会有的特征可不假,光是那手琵琶,没个十年八年的童子功,练不出来。”
"你不是都猜到了吗?"陶丽娘往后缩了缩,似乎惧怕她的恶名,被她带回去用刑。
却又好奇心十足的问,"我装裴昭装得这么像,连她的胎记都摹了个十成十,按理说应该天衣无缝啊,你是怎么怀疑到我的?”“元融。"苏露青只简单说出一个名字。
“元融......"陶丽娘思索半晌,不解,“明面上,我和他什么接触也没有。"其实一开始,我也没怀疑,"她看着陶丽娘,假意放松,"但你那时候说,清远伯世子打算纳你为妾。"
“这又和元融有什么关系?”
“清远伯世子突然就坠马死了,他本不善骑射,却突然呼朋唤友去了猎场,只能是有人鼓动,你猜猜,这个人是谁?"
陶丽娘将信将疑,"你是想说,元融?"
"是啊,他鼓动世子进山打猎,然后杀了世子,与清远伯世子同行之人看到了元融,但不敢指认,清远伯同样不敢得罪泰王,所以这件事只能以世"
子坠马而死,不了了之。不过,这只是令我怀疑的其中一点。“那第二呢?”
“元融,是你杀的。”
"证据呢?"
“你很聪明,知道用血脚印迷惑旁人,但你若再聪明一点,就该把簪子换成匕首啊。”
“你刚刚才说,元融是为我才杀了清远伯世子,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杀元融?"
“因为他不会对你明媒正娶,你杀他也是临时起意,我想,应该就是那天晚上,你得知他将来要成婚的人是别家贵女,至于你,他只想你继续做个外室。”
苏露青说到这里,已将陶丽娘的所有神情收于眼底,继续道,"你当然不想
继续做什么外室,既然他给不了你想要的,你就自己拿,比如--"她看向门外被梁眠控制住的小道童,"他。"“我从一个道童身上能拿到什么想要的?”陶丽娘嗤之以鼻。“道童身上自然没有,可如果他不只是道童呢?”她好整以暇看着陶丽娘,"襄王伏法,家眷同样被押送进京,据说他唯一的子嗣早早夭折,这么多年始终没有新的子嗣,而这夭折的子嗣,就是他吧?"
“就算是他--”
不等陶丽娘往下说,她已经打断了后面的话,"你出身绛州襄王府,是侍奉世子的侍女,也是如今天星教的教主。至于今夜,你奉命安排教众到城中各处散布‘天兆’,为天火击中立政殿造势,让城中百姓认为,这是上天对今陛下的最后一次警示,也是天谴。"
”
"还要我继续说吗?
陶丽娘缩起身子,"你说的都不错。"
的儿媳,你如果不杀她,就不会这么快暴露。"“但我还有一个问题,"苏露青忽然靠近她,问,“那你为何要杀张武算她没有白死,不对吗?”
陶丽娘埋头在肘间,“她本来也是要死,但如果她的死能为我所用,也"这么说,你想投诚?“苏露青叹了口气,“真可惜。”“晚了,是吗?"陶丽娘抬起头。
“是呀。”
“但我觉得,一点儿也不晚呢--”
青面门。
话音落,陶丽娘猛然出手,她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把匕首,直刺苏露“苏都知小心!”
梁眠见势不对,飞身进来。
一矢中的。
崇业坊前鬼魅般出现一支兵马。
一
张大弓缓缓放下,刚刚发出的箭羽钉在崇业坊门前的地里,尾翎尤在震颤。
一箭之隔,有人被逼退三步,看着自己带出的人马全部控制住,眼中露出败意。
“怎么会......."
“呼.....还好赶上了,”另一边,栾定钦摘下兜帽,抱在怀里,对握弓的人道一声,"谢了啊,秦卿。"
整好神色,恭敬行礼,"见过公主。"
秦淮舟皱起眉,又在看到栾定钦身边的另一人时,面露诧异,很快调出手。”
元尧佯作与栾定钦拉开距离的模样,点点头,淡声道,"多亏秦侯及时而后看向被控住的阆国公,痛惜的摇摇头,“阆国公.....糊涂啊。”“咦,阆国公这是要发什么信号?”
这可不行啊,戏台都搭好了,他可得把最后这出戏唱完。栾定钦一把夺走宁苡奉手里的东西,"失败了就想发信号通知他退兵?说着,他对手下示意,“暗号都对上了?”
手下点头。
“那就去送信儿吧,告诉渭水那边的人,事成了,他只管放手去做。”一众人领命行事,秦淮舟带人押走宁苡奉,目光越过夜色,往承天门的方向望去。
也不知她如今在宫中,是否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