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苓雪茶呆滞在原地,容青一脸吃瓜状,嘴张成了一个圆形,黎叔则担忧的看着宁姝窈的那只手,不知道裴湛到时候是要清蒸还是红烧。
裴湛身躯僵硬,不可置信的看着怀中胆大包天的宁姝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温软的身躯径直稳准狠地坐在了他的那处,屁股还故意扭了扭。
很好,宁姝窈。
他还没算旧账她竟还敢凑上来,这是打量他还如从前一般吃她这一套吗?此女子果然心机深重,竟……还想勾引他。
裴湛拎着她的后衣领直接提起把人推到了一旁,随后豁然起身,步履生风间径直绕开了她,走的时候阴着一张脸,像是要吃小孩。
容青赶紧跟了上去。
幸而雪茶及时把宁姝窈兜住,她急忙安抚:“小娘子无事罢,大人怕是心情不好,小娘子莫要见怪。”
姝窈皱了皱脸,神情有些不明所以。
“小娘子下次莫要那般了,主子性子冷,还有严重的洁癖,平素又不喜与旁人接触,娘子冒然那般,主子定是要生气的。”
她好心劝告,宁姝窈有些委屈巴巴:“我是旁人吗?”
竹苓雪茶:?
二人面面相觑,她这话太有歧义。
宁姝窈心中叹气,算了,大约是她太主动了吧,这么多人呢,她后知后觉的也有些不好意思,更何况老相好呢?
不好意思,也是正常的。
宁姝窈很大度的原谅了裴湛。
竹苓和雪茶看她又很快就高兴了起来,把八卦的心思憋了回去:“方才听说小娘子饿了,厨房温着吃食,我们去饭厅用一些罢。”
宁姝窈眼眸一亮,点头如捣蒜,随即她沉思了一下:“我可以和老……大人一起用餐吗?”
这……刚把他气走了,雪茶也不确定行不行,只说:“奴婢……去问问?”
……
裴湛大步流星的回了书房,他神色阴冷,眉眼中没有一丝波澜,容青摸了摸鼻子:“主子,消消气,你与一个不记事的小娘子计较什么。”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生气了,我何时计较了,我是那般小心眼的人?”裴湛一个眼刀扫了过来。
容青闭上了嘴:啊对对对。
缓了半响,裴湛情绪渐渐平缓了下来,自己确实没有计较,只是那宁姝窈随意……勾引他,任谁都会不适,她惯会招蜂引蝶,以往便是如此。
裴湛越想越不舒服,原本好转的脸色又阴了下来。
“她果真脸皮奇厚,不知羞耻、罔顾礼数,就这?还名门贵女。”
容青:啊对对对。
宁姝窈就跟个花蝴蝶似的,从前便每日招蜂引蝶,被迷了心窍的郎君多如牛毛,可见她手段高明,最会搬弄人心,裴湛自觉看穿了她的技俩,更痛恨的紧。
“对了,主子,人已经找到了,您打算怎么……报复呢?”容青试探问。
“自然是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裴湛阴森森的扔掉了手中的棋子,既然她还想装,那就装好了,总有一日他要撕掉她的面皮,看看她最终有什么目的。
容青眼见他脸色又不大对,防止他钻牛角尖,在赶紧转移话题:“赵王谋逆一案已经查到了尾声,圣上为彰显仁慈,特赦赵王免于一死,流放北地,终生不得回京,只是那宁不屈……”
“说,吞吞吐吐做甚。”裴湛停止滚动手上的扳指,睨了他一眼。
容青不遗余力的痛斥:“主子,不是我说,这一家子脑袋没个好使的,当初那事实属巧合,宁不屈虽是个佞臣,平时也就拍个马屁、挑拨离间,赵王从犯这个罪名实在是犯不上,他还没这个智商,其子宁兀兰也是如此,逗猫遛狗之辈,能成什么逆贼。”
裴衡冷冷剜了他一眼,冷笑:“你倒是会为宁家说话,怎么?也想跟宁不屈和宁少钦流放北地?”
“属下没有。”容青摸了摸鼻子说。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大人,小娘子说想与您一起用饭。”雪茶小心翼翼道。
裴湛蹙起了眉头:“自己不会吃?为何要与我一起?”
雪茶顿了顿:“奴婢也不知。”
容青摩挲着下巴:“大人正好瞧瞧小娘子究竟是何居心。”
裴湛眸光冷了冷,嗯了一声。
……
丞相府的吃穿用度无一不是上乘,下人用食案端上了准备的吃食,一小碗粟米粥,还有一碟笋丝、一碟鸡丝绊黄瓜,一碟酸酸甜甜的萝卜丁。
饭是摆在外厅,二人相对而坐,宁姝窈神情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直率而坦白的盯着裴湛笑,水润的眸子像是两块剔透的琉璃,似是蕴含着无尽的欲语还休。
裴湛顿时有些烦躁,她在看什么,脸皮怎么这么厚。
宁姝窈则捧着脸蛋观察他,瞧瞧,都害羞的不敢看她了。
“吃饭罢。”她像个小主人一样主动出声,玉手执筷子主动夹了一块儿蜜糖流动的糖藕给裴湛。
她都主动示好了,他应该看得懂吧。
“自己吃,不必献殷勤。”裴湛不收她的示好,反而冷冰冰道,宁姝窈闻言一时有些失落,行吧,随后低下脑袋自己吃起了饭。
虽然生病,但不影响她的食欲。
宁姝窈一口接着一口,全然无视了裴湛的存在,从在诏狱起到现在,是她正儿八经的第一餐,小嘴一张一合的,裴湛的视线忍不住落了过去。
她在吃糖藕。
蜜糖沾在了她的唇上,衬得粉唇油润润的,饱满又糜艳,方才见她时脸色还有些苍白,现下倒是红扑扑的,张合间隐隐可见唇中贝齿。
“吃这么快做甚,饿死鬼吗?”裴湛嘴上分外不饶人,他也不知打哪儿来的烦躁,理他也不是,不理他也不是。
宁姝窈愣住了,抬起头看着他。
那种眼神难以形容,很无辜、茫然,又有些委屈和可怜,裴湛气笑了。
宁姝窈被他这么一说,有些胃塞了。
她的食欲不仅被影响到了,对老相好也有些不满,很奇怪,他救了自己,还洗了澡,换了衣裳,但是态度却很奇怪。
而且他还很凶。
语气低沉、眉眼下压,没有表情时古井无波,神情内敛,一旦开口说话,登时锋芒毕露,眉宇间俱是寒霜。
宁姝窈很怕他凶。
可她好脸面,被这样子呵斥真的很难受,雪茶及时的出声打断了二人:“灶上温着鱼羹,最是滋养进补……”
“叫她去。”雪茶还没说完,裴湛就慢条斯理的使唤人。
几人皆是一愣。
宁姝窈神情茫然:“啊~”
裴湛又重复了一次:“你去。”
宁姝窈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哦了一声起身随雪茶离开了,她在路上抱怨:“大人好凶啊,对了,他叫什么啊,我总不能一直叫他大人吧。”
雪茶:您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友人会面时,旁人皆唤大人为二郎。”
至于为什么不敢当面问裴湛,宁姝窈觉得自己什么都记不得了,本就有些愧疚,自己居然把老相好忘掉了,若是再当面问,岂不是平添难受。
她可不能叫裴湛看出自己忘掉了他。
宁姝窈一脸严肃的想。
很快,她就端着食案回来了:“二郎,我回来了。”满含小雀跃的话语清润甜美。
食案放在桌上,上头放置着一个汤盅和一个小碗,裴湛看了眼碗中冒着热气的鱼羹,神色淡淡:“难为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只是如今你称呼我这般委实不大合适,还是依着规矩唤我大人罢。”
宁姝窈只当他在口是心非,小小声的抗议:“还是不要了吧。”她软糯的声音让裴湛忍不住一僵。
又来了,裴湛冷冷的看着她,眸光仿佛要撕开她假惺惺的脸皮,瞧瞧里面的馅儿是黑的还是白的。
宁姝窈对上他恨不得冻死人的眼刀,笑意一僵,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好可怕。
“裳裳喂你可好?”宁姝窈灵机一动,抿着唇浅笑。
“你觉得呢?”裴湛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不疾不徐敲了敲桌案。
宁姝窈还真端起了碗,舀着汤勺鼓起脸颊撅着嘴吹了吹,却闻裴湛说:“慢着,这碗凉了,换一碗。”
宁姝窈端着碗的手一滞,脸上呆了呆,旋即颇为心虚:“不……不凉啊,你尝尝,汤盅里的汤太烫了,这样正好。”
那视线飘忽手脚不自然的模样一看就心里有鬼,莫不是这碗汤里给他下毒了,裴湛心头一坠,胸前骤然起伏,气血不畅地盯着那盅汤。
“正好?”他视线又极有压迫感的抬头瞧着宁姝窈,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宁不屈和宁少钦还在诏狱,能让她这般铤而走险,究竟是受父兄指使,还是真的就这般恨他。
身后的容青屏住了呼吸,神色肃容的瞪着宁姝窈,他手掌缓缓握上腰间的长刀,只待裴湛一声令下拿下贼人。
“对……对呀。”宁姝窈磕磕巴巴的说,完蛋了,不会被看出来了吧,她就不该撒谎来着,明明是来想示好的,结果又弄巧成拙了。
“对不起,我错了。”正当裴湛欲动那碗汤时,宁姝窈猝不及防来了句道歉,她垂头丧气的说。
裴湛手一顿:“什么?”
“我撒谎了,我不该骗你。”宁姝窈迟疑了一下还是承认了。
裴湛和容青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诧异和奇怪,裴湛第一反应是宁姝窈又玩儿什么花招。
“你骗我什么了?”裴湛不动声色的问。
宁姝窈还在打着商量:“我主动承认,二郎别和我计较可好?”
“被骗的是我你还这般得寸进尺,先说说你骗了我什么,我听了若是觉得还行便不与你计较,若是……”他故意顿了顿,想看宁姝窈的反应。
“若是什么。”宁姝窈急急问。
“若是太过严重,便要罚你了。”裴湛随口说道。
宁姝窈臊眉耷眼的打开了汤盅,裴湛和容青齐齐探身一看,霎时无语凝噎,屋内静默了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