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所谓低沉
猫头鹰扑了两下车门,示意二人尽快下车。它昂首挺胸的飞在最前,带着二人绕了个远路,到了庄园的后门。
一开门,正好和抬着胳膊,意图开门的乔斯·费舍尔迎面碰上。
没等人发问,乔斯便主动道:“你们…婚礼结束的挺早啊。”
“嗯。"洛温回道。
她随手将脱下的大衣递给布兰迪。
“那位秘密新娘怎么样?性格能适应我们镇上的节奏……”
“新娘跑了。“布兰迪淡淡道。
乔斯一哽要.?””
“不是想知道房子去哪儿了么?"洛温挑了挑眉,“进门三句话,句句在新娘身上?”
乔斯·费舍尔…”
布兰迪补了一刀:“这么关心结果,新娘逃跑,你策划的?”
乔斯·费舍尔…”
“你们误会了。“乔斯·费舍尔摇了摇头,“实际上,经过今天和卡丽医生近一天的交谈,我的思想已经到了另一个境界,钱财都乃身外之物……”
扒在布兰迪肩膀上的猫头鹰听闻此言,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透出股淡淡的死意。
它勤勤恳恳守在乔斯·费舍尔的窗户下,用了人世间罕有的决心,才没睡着。
短短几小时的心理咨询,卡丽从柏拉图讲到康德,洋洋洒洒抛出了一大堆的哲学黑话,最后总结道:“总之,人永远是有选择的。”
这个过程中,猫头鹰的鸟生观被颠覆了…
零次。
黑话灌进它脑中,搅了搅,最后只倒出来八个大字:晦涩难懂,易于助眠。
然而为了不错过乔斯·费舍尔的什么秘密,猫头鹰还是似醒非醒地听着,权当的磨练心智。
在它第十七次从梦中惊醒后,乔斯·费舍尔终于开了尊口:“卡丽医生,这些内容,我们都先放一放。”“……这是你的选择?”
乔斯·费舍尔不置可否道:“您知道这庄园里,哪里有一件很特殊的东西…或者说是存在么?”
“请具体说说。”
“一种……乔斯·费舍尔压低了声音,“接近到它后,会让人心跳呼吸加速,又忽然地变得缓慢,人也会全身颤抖…屋内好一会儿没了动静。
猫头鹰偷偷往上飞了段,抬眼朝窗内望去一一卡丽表情平和地举着斧子,问道:“是这东西么?”乔斯·费舍尔…”
猫头鹰”
卡丽正好和猫头鹰四目相对,皱了皱眉,快步走到窗边,“心理咨询,不能旁听。”
“我是只鸟。“猫头鹰试图讲道理。
“滚。”
“好叻。”
猫头鹰正出神回想着,画面中卡丽的脸却渐渐成了乔斯·费舍尔的,两人的嘴唇动作逐渐重合,统一地宣讲着虚无主义。
它猛一激灵回过神,却见正是乔斯·费舍尔本人,正滔滔不绝的重复着卡丽的哲学讲堂。
这人……
竞然还真都听进去了?
洛温听了两分钟,确信他是在转移话题。
“费舍尔先生,这些内容,我们还是先放一放”她说。“你刚刚是想出去吗?“洛温笑眯眯道,“需不需要我和布兰迪帮忙?”
乔斯·费舍尔看了眼布兰迪冻着的脸,心说还帮忙呢…帮忙把他扔湖里喂鱼么?
“只是锻炼身体。“乔斯·费舍尔说,“卡丽医生说,这样有助于我的关节恢复。”
“令人敬佩。"洛温点头。
“倒也没什么……“乔斯杵着拐,笑容真挚道。洛温转头,抬眼看向布兰迪:“那你安排一下吧。”“………安排什么?“乔斯·费舍尔问道。他心头莫名的涌上一股不安感。
布兰迪呼铃叫来了格蕾丝,一板一眼道:“请你每日三餐结束后,督促这位费舍尔先生绕湖三圈,并及时向格林小姐汇报他的锻炼进度。”
格蕾丝看了眼洛温:“我会好好完成的。”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乔斯·费舍尔甚至没机会申辩一声。
乔斯…”
这两人认识有一周么?已经这么默契了?
事实上,洛温和布兰迪还真没他想的这么配合无间。猫头鹰从乔斯窗边退去后,便蹲在房屋上守着,本意是想等洛温他们回来,没承想,正好撞见乔斯·费舍尔悄悄从后门摸了出去,行动不说矫健,但也没他表现的这么不便。
法兰克在打扫松林那边,格蕾丝在翻些特角旮旯里的小玩意,卡丽在看医书……
于是这位就这么旁若无人的遛了出来。
不过乔斯·费舍尔只是绕了一圈湖,而后便满脸深思,开始一瘸一拐地朝后门赶。
猫头鹰给布兰迪报信后,两人和乔斯·费舍尔的进门前后时间,几乎只差了几十秒。
不过先进门没能发现后进门罢了。
“乔斯·费舍尔一定有问题。“只剩两人在起居室时,洛温说。
布兰迪:“嗯。”
如果开门时,乔斯·费舍尔只是转头,坦然地说自己刚刚绕湖一圈,那他是否真的奇怪,那还真推断不出什么。偏偏他转过身,装作自己一副刚要出门的模样。就……
很难不让人怀疑。
既然他借着“锻炼身体”的名头,那便正好,名正言顺地让格蕾丝去贴身观察。
洛温搓了把猫头鹰的头顶:“不过,他图什么呢?这庄园又落不到他手上去。”
布兰迪摇头:“很难评判。”
以乔斯·费舍尔这人的脑回路来思考,说不定对方会给出一个"积累小说素材"的答案。
不过说到小说一一
布兰迪拿出封信,递给洛温,“这是封来自黑庄园的晚宴邀请。”
洛温不明所以的接过去,说道:“你安排进日程里不就好了么?”
“这是份新的邀请,并且是庄园主的亲笔,我不好代为回信。”
洛温啧了声,点点头,拆开信。
信的内容长得惊人,厚厚几沓,一眼望过去全是字,还是潦草狂乱的那种。
她低头看了几十秒,才勉强看清楚了第一句话。“致:拥有富饶宽敞无数宝藏的令人崇敬的莱布德庄园主一一尊敬的洛温·格林小姐”
“这位庄园主……行事向来如此吗?"洛温眼前发晕道。看得实在太过费眼。
“往常写得信更长些。"布兰迪说。
洛温眯眼:“那就是不尊敬我。”
她瞅了眼没升起火过的壁炉。
“我去烧了它。"布兰迪会意地伸手道。
洛温顺理成章地将信往他的手里一放,眨眨眼道:“我倒是没那么介意,不过既然信在你手上,你就正好念念吧。”
壁炉台旁,布兰迪拿着信纸,念信的声音低沉醇厚,仿佛不配个乐团在他身后伴奏,都难以交代。不过么……
洛温张开口,本想说句“你声音怎么解冻了”,奈何信件内容本身实在太过炸裂,甚至盖过了布兰迪这会儿格外好听的声音。
内容其一,提到了洛温在《文艺周报》上的投稿,大肆赞扬了那篇《精神病院日记:弃医从占卜(故事纯属虚构)》,说什么称得上是年度文章,期待后续。洛温心说能有个鬼的后续,唯一能动的医生都跑了,剩下一堆冰雕似的白大褂,还不知道解冻没有。信紧接着又开始谈起自己的庄园,大夸特夸,用词比上一段还要激情慷慨。
听他的口气……
上帝的天堂跟那儿比,都黑暗的像个墓地。念到最后,布兰迪的声音甚至都维持不下去低沉。落款结束,他从喉咙里发出了声冷嘲的音节,语气淡漠道:“结束了。”
终于结束了。
洛温虚弱的"嗯"了声。
她思考两秒,抬起头:“这位庄园主,和那个黑袍子是爷孙关系?”
“嗯。”
“风格似乎太过迥异。”
“似乎是这样。”
洛温心说不管迥异不迥异吧,那位黑袍子想推他们送死的账,他们还没结清呢。
“回信给这位庄园主,"洛温说,“这场晚宴……我去。”大
安排好第二日晚上的行程后,洛温躺在床上,几乎瞬间睡着。
不过在庄园里似乎很难有场完整的睡眠,凌晨四点,一阵紧挨着耳边小声啜泣声接连不断地响,誓要将床上人弄醒。
洛温模模糊糊地睁开眼。
她侧了侧头,黑暗中,枕边正蹲着一团奇形怪状的人。头顶倒是似曾相识,一侧头发翘起一侧散着。洛温闭眼反应了几秒这个形状,迟疑道:“羊角辫?”羊角辫哭得稀里哗啦:“是我…”
洛温揉了揉太阳穴,眯眼道:“你现在,是踩在我床上吗?”
“………“哭声当场便止了。
等洛温翻身下床,拧开台灯后,羊角辫已经规矩靠着床头坐在床边,两脚离开了床面。
洛温瞥了眼床单上的鞋印。
羊角辫屁股往后挪了挪,靠着床头,欲盖弥彰道:“红头发,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来吗?”洛温拖过来个小凳子坐下,手托着下巴,懒洋洋地配合道:“让我说名字?安吉丽一一”
实际上洛温也没打算说完,只存心想捉弄一下这位不请自来的熊孩子,然而对面人反应激烈,差点伸手来捂她的嘴。
“别说!”
洛温挡住她的手,挑眉道:“为什么?”
羊角辫表情仍旧没放松:“你赶紧把我名字忘了!”“………嗯?“这要求倒是新鲜。
“反正一一"羊角辫手在空中乱比划了一阵,语气弱了下来,“你暂时别赶我走……”
这语气相当示弱和认真,洛温沉默两秒,微笑道:“给我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我身后真的有两个人。“羊角辫说,“一个已经消失了,另一个,还若有若无地跟着我……
“一个戴眼镜的小男孩?"洛温说。
“其实……“羊角辫犹豫了会儿,“其实我没有真正见过他,但我总感觉…
“总感觉?”
“我每次转头,再转回来……他都会离我更近些,再近此。”
羊角辫说到这儿,人已经完全蜷缩了起来,脚也跟着悄摸地又蹭上了床。
………“洛温余光扫过羊角辫紧贴着床头的背,突然轻笑了声,耐心哄道:“你有没有试过你拿手的那招?”“什么?"羊角辫愣了下。
“找他给你扎辫子。"洛温鼓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