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北正在吃饭的时候,月牙儿的亲人被小轿车送回了来,他们跟街坊显摆乘坐小轿车的感受,故意露出茅台给街坊看。
显摆了好一会儿,他们得意傲慢跟街坊说陈虎年纪小,突然撞了人,一时间六神无主,才做出了错误的决定。陈虎的两个姐姐已经替陈虎跟他们道了歉,他们也愿意原谅陈虎,并且已经到派出所撤销报案,不再追究陈虎的刑事责任,希望街坊别到外边乱说。
五号巷的居民聚集在宝华路上谈论这件事。
饭后,到宝华路上散步的林北几人听到了这个消息。
刚刚林北听桑超英说月牙儿的亲人被陈虎大姐请到酒店吃饭,林北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并不意外。
桑超英、黄益民有事离开。
林聪送两个叔叔出门,跑去爬花架,手插兜里掏啊掏,掏出两个鹅卵石放铜钱草盆里。
“叮咚!”
水花下,两个鹅卵石沉入水底。
十几根铜钱草经受“人工自然灾害”,在海浪中狂甩腰肢。
始作俑者头也不回离开了,它们刚松一口气,一只蜻蜓落下休憩,踩歪了它的脑袋。
一群大孩子举着大笤帚扑蜻蜓,身影一闪而过,林聪跑到巷子里追他们。
大孩子把蜻蜓放林聪手心,好多只小脚踩他手心,林聪嘿嘿笑。
再次经过家门口,林聪走进家。
林北取下晾衣架上的小书包,让他自己收拾小书包,明天送他到王老师家学习俄语。
“好。”林聪拎着小书包跑进他的卧室,把小书包放椅子上,拉亮电灯,把前段时间妈妈带他到新华书店买的《蜜蜂引路》、《科利亚的木匣》、《小无知游绿城》装小书包里。
尼古拉·诺索夫的儿童三部曲,《小无知游绿城》、《小无知漫游|太|阳城》、《小无知漫游月球》,新华书店暂时只有这一本,双语版卖完了,只剩俄语版的。
这本书买回来之后,他只能欣赏里面的插画。
认识了好几种鲜花,甘菊、铃铛花。
王老师会带他跟着小无知一起游百花城,林聪迫切希望明天快点到来。
林聪睡得早,一夜无梦,睡得十分香甜,不知道“嗡嗡嗡——”声又出现了,在他家院门口停了一段时间,风驰电掣离开。他醒来,发现他换了一个房间睡觉,懵了一瞬,爬下床,拿剪刀给爸爸,让爸爸给他剪一枝栀子花,他折报纸包栀子花。
他和好好这么朴质的一个人,怎么会生出这么烂漫、懂情调的小孩?林北压下担忧,嘴巴扬成了翘嘴鱼。
父子俩到了王老师家小洋房附近,注意到王老师家门前围了一群人。
父子俩靠近,伸长脖子往里瞅。
王解覃一家人被堵在门口出不去,粮油厂会计吴奇的老母亲和妻子跪在地上,拉着吴奇的几个孩子给王解覃磕头,求王解覃放过吴奇。
王解覃身边的两个孩子急哭了,他们今天有随堂测试。喜爱考试、竞赛的他们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王解覃爱人在市妇联工作,今天要下乡宣传“关爱女性健康”主题活动。她为了这一天,准备了好久,不可能不去。王解覃爱人想要挤出去,被吴奇母亲抱住大腿。
吴奇母亲哭她儿子是一个好孩子,她不相信她儿子能干出这种事,她儿子一定是被人陷害了。
吴奇的家人到厂里大闹不成,跑到他家大闹。他一双儿女上补习班迟到了,爱人上班也迟到了,王解覃不再劝他们回家等消息,也不再说如果他们今后有什么难处来找他,“吴奇挪用十多万公款去赌博,他犯了法,就得接受法律审判。”
吴奇母亲看王解覃的眼神十分奇怪,听到王解覃诬陷她儿子,她破釜沉舟指着王解覃:“是你,是你陷害我儿。我儿跟我说起过,副厂长器重他,说要把他升至财务主任。现在的财务主任是你的人,你怕我儿顶掉你的人,设下毒计陷害我儿。”
副厂长说他按照正常流程带吴奇出门应酬,恰好去了陈林溪开的大酒店,他没想到吴奇会和陈林溪搭上关系,从而陷入赌博的泥潭。他坦坦荡荡说他和吴奇只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
吴奇在看守所也说他想讨好副厂长,副厂长太正直了,他没讨好到副厂长。
吴奇母亲的话跟吴奇、副厂长两人的话相互矛盾。王解覃眉头紧蹙,昨天下班,财务主任跟自己说副厂长让他把税务局没拿完的账本给他。王解覃心头一跳,不顾强行挤出去,是否会伤到老弱妇幼,挤了出去,骑车走远。
王解覃女儿推车趁乱跑了出去,她哥哥在后面拦住吴奇的儿女。
“哥哥。”王解覃女儿骑车喊。
“来了。”王解覃儿子冲出重围,跳到车后座上。
兄妹俩离开了。
林北注意到吴奇的两个儿子看兄妹俩的眼神充满了仇恨。
吴奇母亲、妻子拽着王解覃爱人,不让王解覃爱人离开,王新程带来了一名公安。这对婆媳看到公安的身影,拽着孩子瞬间跑出了人们的视线。
原来王新程出门锻炼,在外边解决了早饭,回家等他的学生,见吴奇的家人堵在门口胡搅蛮缠,他去派出所喊公安过来。
“爸,我今天要下乡,中午不回来了,中午你带阿阳、丹丹到粮油厂食堂吃饭。”王解覃爱人顾不上整理衣服和头发,骑车离开。
王新程送走了公安。
街坊找王新程八卦吴奇,王新程让他们该干嘛干嘛,别堵在他家门口。
街坊知道王新程是啥臭脾气,没敢在王新程家门口继续堵着,结伴离开。
大门口只有林北父子俩。
“还不进来!”王新程心想有他儿子一个木头桩子,他已经够够的了,结果又遇到一个木头桩子。
林北推车跟在王新程后面进去,把小孩拎到地上。
林聪追上王老师,举起花:“王老师,送给您,希望您今天的心情像花儿一样灿烂。”
王新程错愕一瞬,板着脸接过花:“那我明天呢?”
“我明天再送您一朵花。”林聪弯眼笑。
王新程绷不住笑出声:“跟我进来吧。”
林聪哎了一声,跟爸爸摆手再见,跨过门槛,蹦蹦跳跳跟着王老师走进一间房间。
林北在院子里站了五分钟,正要走,王新程走到窗前喊:“你中午不用来带我学生出去吃饭。”
林北正要说不合适,王新程关上了窗户。
林北想问小孩能不能行,又怕打扰王老师教学,惹王老师不快,他又站了一会儿,骑车离开。
林北到粮油厂打听吴奇什么时候挪用公款。他运气好,在厂门口遇到了李冠军。
李冠军从厂里出来,去北沟镇帮王厂长打听吴奇被关押在北沟镇派出所期间,有没有人到派出所见吴奇。
他跟北沟镇的人熟,什么消息他都能打听出来,他拍胸脯跟王厂长保证一定带好消息回来。
出门就遇到林老板,李冠军跳下自行车,眼睛发亮说:“林老板,你来粮油厂有什么事吗?”
林北推车到阴凉的地方,李冠军推车跟了过来。
“我听说吴奇挪用了巨额公款,他什么时候挪用公款的?”林北递给他一根烟。
李冠军第一次收到大前门,高兴坏了,说:“他今天四月份到工地上赌钱,开始挪用公款。”
作为王厂长的心腹,当然这是李冠军自封的。他知道王厂长怀疑吴奇挪用公款的日期可能要往前推,王厂长正在悄悄收集证据。他是王厂长的人,不可能把这件事透露出去。
林北把整包烟塞给李冠军,骑车去江安区找公安唐猛。
陈虎当初愿意不收利息借给他一笔赌资,陈虎应该是真的把他当做会计,借赌资给他,培养他的赌瘾,让他戒不掉,最后挪用公款去他那里赌钱。
林北怀疑吴奇有可能是第一个,他自己绝对不可能是第二个。
另外,陈虎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还敢在市区里晃荡。林北有一个怀疑,就是陈虎不怕被公安抓住,因为陈虎有恃无恐,他的两个姐姐让他坚信,他无论捅了多大的篓子,他的两个姐姐都会保他平安。
去年,裁缝郑希望失踪了,找到唐猛,他给唐猛提供几条线索,让唐猛帮自己找郑希望。结果徐要要的地下赌场被唐猛一锅端,引起了一系列连锁反应,其中包括黄益民母亲徐芸锒铛入狱,黄益民父亲被革职,席年年和刘雪不能继续行骗,匆匆卷款跑路。
新台区公安局到现在也没抓到陈虎,可能遇到了什么阻拦,陈虎的两个姐姐会是阻拦吗?林北不知道。
他不知道的东西太多了,不能把控的东西也太多了。
他权衡许久,决定找唐猛帮忙。
林北找了许多地方,在广场街找到了唐猛。
唐猛带人正在广场街查肉类购买收据,烟酒进货单。
唐猛跟这些商户扯皮,早就不耐烦了,瞥到林北,他把纸笔塞手下怀里,让手下跟商户扯皮,他离开饭店。
“你没事不会出现在我面前。”唐猛吐出一口烟,带着林北到巷子里,说,“说吧,谁又丢了?”
想要唐猛在他家附近蹲守,林北把他如何算计陈虎,又如何跑到新台区公安局实名举报水厂的事说了一遍。
唐猛抽烟的动作僵了一瞬。
娘的,他帮这家伙找个人,结果搞成了跨区办案,静贤区公安局说他手伸的太长了。
他爸是江安区公安局一把手,笑眯眯说着最狠的话,说徐要要在静贤区公安局眼皮底下办地下赌场,他们居然看不见,他儿子帮了他们,他们不感激就算了,还责怪他儿子,骂他们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差点演变成两个区公安局械斗。
这家伙让他在五号巷附近蹲守陈虎,到最后不会搞成新台区公安局和江安区公安局对骂吧!
这些商户被他问急了眼,赖他们家小孩贪玩,烧了收据单,把小孩拉过来就打。唐猛见到这一幕,就烦的要死,真的不想和这些商户打交道。
唐猛跟自己说,他只是帮新台区抓捕陈虎,绝不审讯陈虎。抓到陈虎,立即把陈虎给新台区公安局送去。
新台区公安局应该不会嫌弃他多管闲事。
唐猛捻灭烟头,拉着林北到他家,让林北详细跟他说说陈虎。陈虎没点背景,他不相信新台区公安局这么废物,至今抓不到陈虎。
林北知道唐猛的难处,唐猛能帮他,冒着很大的风险。
林北尽可能详细描述他得到的信息:“陈虎大姐夫叫薛雷松,是新台区自来水厂主任,二姐夫是纺织厂厂长,叫什么我不知道,他大姐、二姐合开了一个大酒店,据说不仅市区,乡镇国有大厂领导也喜欢到大酒店吃饭,大酒店最低消费一千,我还听说客人在大酒店吃了饭,喜欢找陈虎大姐掷筊,掷筊是什么,我不清楚。”
唐猛眉头猛地跳了几下,他小时候,他妈忙,他爸就带着他办案。他虽然当了5年公安,办案经验却不止5年。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个案子不比徐要要的案子小,影响可能也不比徐要要的案子带来的影响小。
理智告诉他不该沾手,可是他的血液在沸腾。
唐猛吞咽口水,激动的。
唐猛麻溜脱掉警服,换上便装,假扮林北的朋友,让林北带他到五号巷踩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