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和睦
63(续)
可就算两人之间隔着太平洋,也并不阻碍人们一见到他们的时候,或许是因为种族,又或许是因为天生的般配,会把他们联想成一路人。
反而,这样刻意留出的间隔,容易惹人怀疑、猜想。若不是认清母亲和父亲的故事结尾,她怕是真误会了这两人的关系。
半分钟前,司琦无情将男人推开,推操的地方是男人的腹部,她依然能够感到那股曾经贯穿彼此的力量感。兴许,这些年谢沉因为单身,实在无法疏于自己的身材管理。
所以在触碰到坚实腹肌的那一霎那,司琦并没有觉得多大意外。
“推我?”
总不至于是为了摸你吧。
眼见下下正在朝他们靠拢的女儿,这话本身又变成了一种禁忌。
“推的就是你,"触感还在她的指尖停顿,但司琦却没有忘记警告,“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件事,苡夏已经在街角看见你我了。”
“那又如何?”
谢沉:“离了婚,就连走都不能走在一起了吗?”“你明知我们这样的同行会对夏夏造成怎样的误解一一”女人眼眸低垂,还是寻常温和的语调,眼尾却微微上挑,“谢沉,不要明知故犯,不然,你今晚受伤的可能就是不止一只胳膊了。”
“如果我们之间真没有什么,何必这幅样子,跟故意混淆视听似的。”
话虽如此,但男人选择了妥协,没有找到让她愉悦至极的方法,却也不至于让她在这个奔波劳累的夜晚感到不快。
他们之间的距离仿佛隔着银河。
“夏夏,你来了?”
见自己女儿的到来,司琦脸上的烦闷一扫而空,与女儿亲热地挽着胳膊。
“妈妈,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也正是女儿的现身,碍于夏夏的左顾右盼,来回在父母身上打转,两人之间的距离又不得不重新拉近。如同无形的牵引绳,将他们拉扯在一起。
“不如,让当事人亲自给你解释吧。"司琦不想越庖代俎,也不想谈及可能会伤害男人自尊心的内容。身为老父亲的谢沉果不其然擅长在女儿面前维持素日的脸面:“就遇到了个不起眼的小偷,给了他微不足道的一点教训,叫他长长记性。”
“爸,"夏夏纳闷于父亲过分的正义感,却也不禁担忧其他的身体状况,“你平常也不怎么锻炼啊。”“您这……又是何苦?”
“每周都进行有氧、无氧健身的,只是我没来得及告诉你。"谢沉扯着眉心。
司琦忍俊不禁,这算看出来了,自己的这位前夫对于绝大多数的事仍然保留了不冷不热的性子,唯独和中年人一样,对年龄、岁月一系列关乎“衰老”的话题上,显得尤为在意。
谢苡夏有理有据地问:“那你怎么会受伤?”“书上说,爸爸总是无所不能的,"司琦莞尔,有些趣味总是很容易在深夜滋生,“但其实夏夏你也应该知道,现实当中的爸爸能力总归是有限的。”
谢沉”
夏夏全盘说出自己的心声:“我还是希望爸爸未来能够冷静看待问题,真遇上抢劫的,还是保全自己比较好。”“我们夏夏怎么会这么懂事,"司琦动容,“妈妈希望你长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转而,面对起这任前夫时,动容之色全无,“谢沉,你怎么不感谢一下你女儿对你的关心?”
谢沉终于不再黑着脸:“我知道了。”
常年住在同一屋檐下的他们父女鲜少谈论对于彼此的期盼,如同父亲一般的人坐到他的位置上,很难听得进别人可供参考的建议。
他罕见地听得进去。
谢苡夏震惊太久,父亲从来不听取和表达接受这些的人,可她的母亲假使想让他吐露出更多的台词,也是完全不可能的。
她也没这样的指望。
和章珩叔叔或是其他任何人也罢,都不会有真正的属于她的家人陪她一起深夜漫步的感觉。
无人能替代他们的角色,哪怕上天另有安排。踏着寂静的路灯,行走在巴黎的冷风中,那种短暂的共处的暖意,还是能让人克服这寒意。
64
夜半,返程。
司琦脑海中的一个想法愈演愈烈:“我们去吃火锅,怎么样?”
“巴黎的海底捞还没有开,伦敦倒是有,"司琦一时兴起,“不过我认识一家川菜店的老板,听说里面可以弄火锅。”
“既然都已经这么晚了,我们又都没睡,不如一起吃个火锅?”
谢沉的认同比他女儿的更迫切:“好。”
谢苡夏托举着小脸,往母亲身边凑得更近些,母亲灵机一动的样子宛如还和从前一致。
和母亲在一起,就好像永远不会无聊。
哪怕在这个经历了父亲打架、进警察局这种容易在正常情况下掀起生活波澜,很容易令人觉得烦恼的时候,她没有沉溺于这件事的负面情绪,没有探讨这个国家的国情,而乐忠于找到生活乐趣的她很快就想起了夜宵。“夏夏你喜欢吃什么锅底,我先打电话过去,让他们炒起来。”
“我都行,辣一点的吧,"谢苡夏转头望向走在她另一侧的父亲,同样不见他受伤过后的半点阴霾,“我忘记爸爸受伤了。”
“那我们就要个四宫格吧,让你爸爸吃菌汤和番茄这两格,免得他伤口发炎。”
谢沉:“我无所谓。”
“你是可以无所谓,等过会儿回国了,你母亲蒋女士说不定就要来找我算账了。"司琦玩笑道。她与谢母的关系保持得很好,直至他们婚姻破灭,作为前领事官员的婆婆都没有多说一句重话,反而在她来到欧洲后,处处考虑她的难处,换汇额度不够,也是她将钱预支在自己的名下。
“她不会知道的。"谢沉无意让任何其他人参与其中。司琦认为他们有必要作好准备:“你已经惊动大使馆的人,你觉得她可能不知道吗?”
她轻笑,“万一留下了可怕的疤痕,影响了你之后找对……
“你会负责吗?”
哪怕司琦已经特意使了好多的眼色将其制止,谢沉仍将这种话堂而皇之说了出来。
恰好,谢苡夏同学正好在忙着回其他同学的消息。“妈妈,今晚的火锅可以多添一副碗筷吗?”司琦心中几乎立马就有了答案,“李泯要来?”“是他,一听说我们去吃火锅,他二话不说就要我发定位给他,“谢苡夏本身有几分不情愿的,她与父母的相处少之又少,可她又同情他的难处,“说这些天他在这个夏令营过得很苦,吃洋人饭都快吃吐了。”
“那就带他改善一下伙食。”
又回头问了问一言不发的老男人:“谢总,你有意见?”
谢沉好像也终于不再刻意凹出依附于无所不能的样子来了,在这个夜晚变得稍稍松弛:“就算我有意见,怕也束手无策了。”
他高抬自己受伤的胳膊,微微自嘲道。
“让他来。”
不过依照李泯这孩子的性子,多半也不敢在谢沉面前造次。
事实上,李泯从见到谢沉叔叔的那一刻起,他就开始悔不当初了。
“夏夏,你不是说阿姨要带你去吃火锅?”“是我妈妈提议的啊,怎么啦?”
可夏夏压根儿没和他讲,谢沉叔叔也在场啊。话又说回来,这么精彩可供八卦的场景,除了内在的那点担忧,李泯其实觉得自己来这一趟来得特别值。“没想到啊,叔叔阿姨离了婚,关系还能这么和睦,大晚上还一起吃火锅?"毕竟,前几天还看见谢叔叔在机场彻底被无视的那一幕,此情此景,简直可以说“天上地下"了。李泯不自觉地感慨一声。
但很快,情商低的李泯就明白了什么叫做“最强低气压”。
就连平常最擅长调节气氛,不至于冷落任何一个人的司琦阿姨的脸上表情也很微妙。
司琦:这孩子太实诚了,怎么什么话都往外面说?本身今晚都是遭遇到了突发情况,但她最终还是决定不和一个晚辈解释了,免得话传话,他们晚上的这场闹剧传回国内,变成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就算已经不在一起了,我和你谢叔叔不也是夏夏的妈妈爸爸么?″
“叔叔阿姨能像今天一样和和美美,真好。”好在哪?
谢沉发觉李泯这小子真的越来越猖狂,以往他和司琦婚姻美满的时候,他没说过一句祝福的好话,现如今他俩离婚了,他说他们这样“真好”。
怎么,还得发个新时代"离婚夫妇"的证书么?但这显然不是谢沉所想要得到的。
“就你话多。”
谢苡夏干脆而又直白地翻了个白眼。
“夏夏,我不乱说了,我都听我未来太太的。"李泯嬉皮笑脸,一不小心说出了心声。
“什么!?”
这对曾经的夫妻在华人火锅店里屁股还没有坐热。两人就差点愤怒地起身、直接当场抓起他的衣领质问了。
“不不不,我说错话了,“李泯反应过来已经为时太晚,“大晚上的,脑子不清醒,我就是想说我都听夏夏的话。”司琦敏锐地发现这些年她不在国内,周边的动态发生得有些太快:“李泯,阿姨不是看不上你的意思,你和夏夏的年纪还太小,现在说这些会不会太早了?”“也不是封建时代了,你和夏夏也犯不着走'包办婚姻’的这条路。”
司琦谈话的间隙也时不时留心夏夏的面色神情,不外乎是看她到底喜不喜欢眼前的男孩。
因而差点受到母亲这误解的谢苡夏简直委屈到了极点,赶紧解释:“我可没有这种打算。”
要么是疯了,才会看上李泯这家伙。
李泯知道自己的"未来岳母"已经说得够委婉了,但这这种委婉也有可能造成另外一种结局,那就是他李泯"贼心不死”。
而真正出面让他暂且不得不打消这种念头的是“未来岳父”。
谢沉:“李泯,男人有的时候不能光顾着自己怎么想的,也要征询对方的想法,不是吗?”
自上而下的压迫感让李泯喘不过气来,但是他反应及时,觉着谢叔叔这话何尝不能讲给走在机场大厅的他自己听。
听听,要不这么双标,他找司琦阿姨的时候怎么不问问前妻的态度?
可他不敢吭声。
两天前,都已经出言不逊,放话要拿下谢叔叔的公司了,话里话外都是把手伸进去的意思,这会儿,要是揭穿谢叔叔的“两面性",这不得把人得罪个彻底?“谢叔叔,我敬您一杯,以后这种肖想的话,我不敢再讲了……”
“最好是这样。”
谢苡夏平常这个时候都轮到自己教训李泯,譬如说,“我发觉你是真的很离谱。”
可突然发觉重回父母的身边,有父母的撑腰,根本轮不到她亲自去怼。
父母就像是一道安全、稳固的屏障,尤其是她那对不泯然于众的父母,说话的分量俨然已经在这边了,李泯也不至于这么不识趣,非要把“痴心妄想"的罪名坐实。“夏夏,我先给你盛一碗汤,我记得你也喜欢小葱。”“李泯,阿姨顺便也给你盛吧。"老实说,只要李泯别异想天开和夏夏在一起,她对这样活泼开朗的小男孩也不至于讨厌,何况,她和李晋的交情也不算差。“我呢?"男人嗓音低沉暗哑。
“谢总你还有一只好手呢,你忘啦?”
李泯是真心很想笑,但发觉谢沉看自己的目光绝非友善,他赶紧把这笑收敛回去。过会儿,李泯回家才会发觉一个可怕的事实,那就是因为憋笑憋久了,嘴角都开始抽搐了。
拜谢叔叔所赐,他是一点也不敢在这顿久违的火锅餐桌上展现自我。
他亲眼见着华人火锅店的服务生要来帮忙,而谢叔叔拒绝的模样,为了缓解方才的尴尬,他主动提出:“谢叔叔,我来帮你盛吧。”
“你爸知道你这么孝顺我吗?”
“我爸爸看到我和谢叔叔的关系这么好,一定相当感动。”
一定会感动到骂骂咧咧,晚上也睡不好,第二天还要责怪他这个儿子“不尊重自己的爸爸,反而去拍谢沉那种人的马尼屁……”
谢沉接过李泯端来的那一碗:“是么?”
“谢沉,你别去逗别人家小孩啦。”
这话,好似夏夏是他们家的一样,可他们已经不再属于同一个家了。
司琦自知语失。
“是啊,"谢沉偏偏在这个时候顺着她的意思讲下去,“我们逗自己小孩就够了。”
谢苡夏分不清自己的父母是怎么一回事。
她以拇指压了压自己的太阳穴,使得自己快速清醒起来,而不至于任由这样的错觉在半夜生长。“叔叔阿姨,你们知不知道夏夏学习超厉害啊。”“她可是和所有中学生,也包括高中生一起参加了全省的数理竞赛哦。”
“是冠军。”
“我想,我和你谢叔叔都知道自己女儿拿了奖。“那天,女儿打来电话时语气激动,她记忆犹新。不过,正是因为女儿的过分优秀,连司琦都难以置信李晋的儿子怎么会好意思追求自己女儿的。李泯也感觉到了,这对曾经堪称步入童话爱情的男女正以一种浑身上下令他惴惴不安的眼神审视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俩看上去特别同仇敌汽。“我……我去买单。”
火锅店,无一人阻拦。
“谢总,不抢着去结账吗?”
“不巧,今晚有一笔大的开销。”
谢苡夏摊手,没办法在这个时候和李晋客气:“我出来一时心急,也没带银行卡。”
李泯转身,他无从考证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试图蹭饭的他好像给别人一家三口给骗了过来、然后在云里雾里的情况下替他们买了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