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姝花林内火海冲天,这么闹腾的动静,不知为何,白玉京金甲卫却一直没来此处查探。
圣人眼睛可以勘破世间一切虚妄,洞察万物根脚。
梵渊眼瞳极黑,他一面打量对面那头火麒麟,心道畜生天资根骨还算不错,再长几百年该会更强;一面探手,黑白灵力涌上,卷浪般将周围霸道的黄金火焰压下。
两者乍一接触,黄金火立即被吞噬消弭的干干净净。
虞叙昭皱眉,两把弯刀从他身后凭空出现没入地中。地缝里迸出的异火温度远胜先前,气势宏大,竟是将黑白灵力冲散。
可虞叙昭面上丝毫没有放松之色。
他手上更将楚潋抱紧了,盯着梵渊,质问道:“渡劫期,你是什么东西?”
渡劫之上便是合道,每一个大境界之间都隔着天堑。此间已有两位准圣,什么时候多出一位渡劫期?
莫不是从哪个上古秘境里跑出来的老怪物?
梵渊堂堂合道圣人,懒得与此方世界天道动手,又存心旁观分身与情人趣事。这次过来便屈尊挤在分身息壤捏造的脆弱躯壳里,顺势而为自然封存修为,压制道种,外人瞧着不多不少正是渡劫期。
只是圣人的渡劫期还是与众不同。
梵渊招手,下一刻楚潋落到他怀中。他单手将人抱着,楚潋双目紧闭,侧脸垂在他肩上。
虞叙昭面色骤变要上来抢夺,岂料下一刻就被一道黑色灵光穿透肚腹,麒麟金色的血液汩汩流出。
梵渊抬手轻转,刺进虞叙昭血肉中的灵光就如同一把神兵利器一翻滚搅动。撕碎灵府、扯开腹脏,与方才幻境中楚潋所受一般无二。
虞叙昭赤金眼瞳烈烈抬起,身上肌肤骤然变白。炙热余风吹过,下一刻他便陡然化作飞灰飘散,毫无踪迹。
麒麟火威压仍在,而施术之人竟只是一具替身傀儡。
梵渊毫不意外,随手将傀儡掐碎,低头打量自己怀中的人。
楚潋吃了苦头,昏迷之中手臂还在潜意识颤抖。眼皮红肿滚烫,额上有着冷汗、
“平日倒还算活泼。”梵渊在楚潋沁出血迹的手腕上一抹,内里骨骼顿时完好如初。他又伸手碰碰楚潋额头,摸摸她尚且滚烫的眼皮,道:“幻境里是对着谁,哭的那般伤心。”
他心意流转,周围残存幻术法阵被强大灵力生生灌入。水波纹路再次晃荡,幻境重现。
一望无际的寒山石面站满了人,一张张面容都不清晰。口中谩骂劝告的话里带着七分真心三分假意,全都冲着地上跪着的那人去。
梵渊踏步往前,幻境霎时开始变换。跪在地上满脸血泪的“楚潋”抬起头,周围高高在上连声指责的仙家闭上嘴。他们唇角迸出粘稠血迹,赫然是咬断了自己的舌头。空气中的血腥气愈加浓重,洁白素雅的寒山玉上落满红梅一样的点点猩红。
两色灵力如同洪流,瞬间冲开“楚潋”身前至死至终紧闭的殿门,露出里面场景。
近处的花樽,远处铺着两条缩小灵脉的屏风,以及最高处座椅上闭着眼,气息冰寒无比的仙人。
梵渊看着那张脸,略略思索后想起来了。
上回他过来的动静大了些,后头来了此间两个准圣,其中便有此人。
梵渊不将分身视作己身,但好歹长着一张同他一样的脸。
他伸手将楚潋的脑袋摆正,颇为不满,道:“哭的这般可怜,就是为了他?”
“一身白的晦气样,哪好看?你原先眼光不好。”
他言语间,黑白灵力赫然拧动。梵渊搭上楚潋手背,握住她的五指带她捏住一道灵光。他手指一松,灵光便骤然洞穿高位闭目之人,将那道身影钉死在椅背上。
便是血腥味的幻境消散。
周围麒麟火彻底熄灭,昔日繁盛无比的灵姝花林灰飞烟灭。
梵渊手掌往楚潋膝盖上移,将人抱得更上面一些。一道空间裂缝在他身侧展开,他依着分身的记忆迈步走入傀儡铺中。
店中没有人,两个长的格外蠢的铜人见到他就开始叫唤。
铜人:“回来了。”
另一铜人:“回来了。”
“碰!”
角门又遭傀儡师一脚踢开。
常西快步走上前,看到门口站着的气势极盛的“季归闲”后先是一愣,再而全幅心神就都到了楚潋身上。见她晕着,焦躁起来,疾声道:“这是受了什么伤?快快快,快上楼!”
梵渊知晓这炼虚期鬼修是将他认作了分身。
他往前踏出一步,周遭天旋地转。
常西脑袋一晕,再睁开眼时已经置身楚潋房中。他来不及多想,赶忙上去检查楚潋身体。
楚潋手腕骨的伤已经被梵渊治好,顶多被被幻境牵扯心神,神绪有些不稳。
常西没查出什么外伤内伤,见人依旧昏迷不醒,更加着急。外头大街上又全是金甲军和万钧仙府的人马,冒然请医修上门怕是会引起猜疑。于是他毫不犹豫,拿出鱼符就要知会李明月:“季归闲,床头柜子里有补灵丹,你——”
鱼符清清脆脆摔在地上,常西话没说完,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梵渊施施然撩起衣袍在床榻边坐下,一缕纯白灵力从他指尖探出,瞬间将楚潋千疮百孔的灵府情况摸了个清清楚楚。
灵府被碎是很疼的。
楚潋心气又高,被诬受辱又受心慕之人一剑,痛苦更是成倍累加。被囚八百年,逃出生天,昔日名门正派的天之骄子、名满天下的幽篁琴主,沦落到须臾谷和一不知名老鬼茹毛饮血,残喘修魔,真真是怎么看怎么可怜。
梵渊回想起“季归闲”记忆中楚潋偶然露出的沉寂怨怼之意,觉得她还是被合欢宗图谱惹急眼、威胁要割掉“季归闲”舌头时的样子比较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