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四十四章
路鸣被带到年级主任办公室的时候，终于明白昨晚离开时，那人暗示的小心是什么意思。
进门后，办公室的门仍敞开着，年级主任低着头正在处理文件，没有理会他的意思，过了大概两分钟，姜甜和赵越垂着脑袋进来，顺手把门带上。
人都到齐了，教导主任这才放下笔，看向他们,“坐。”路鸣皱着眉头看向另外两人，他们眼神躲闪，三人坐成一排,像即将接受审讯的犯人。
“学校里最近出现了欺凌同学的恶性事件，叫你们来之前，各班几位老师已经了解过事情起.……教导主任鹰隼般的目光从三人身上依次扫过，最后停留在路鸣身上，他如坠冰窟，手脚发凉，可对方突然移开视线,把注意力放到姜甜和赵越那。
“说说吧，为什么要针对转学生，狡辩和否认是没用的，叫你们过来之前学校已经做过取证了。”姜甜二人没有犹豫，非常痛快的承认了，以路鸣对他们的了解，这两人都是不到最后关头死不松口的人，尤其被牵扯进来的是这种校园丑闻。
诡异的是，这件事被搞搞提起轻轻放下，他们俩被停课一周。
路鸣很快就知道自己被叫过来的原因，教导主任把一张纸放到他手里，举起来仔细看是一张缺课学生名单，后面备注了原因，无一例外，全都是生病。
这些都是参加过昨天派对的学生。
“是你购买并提供的酒饮，”教导主任语气严肃，面上一片平静。
路鸣看看这个办公室里的人，已经明白自己为何会坐在这接受审判，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握成拳，低声说：“如果您已经调查过，就应该知道我只是付了钱。”“这样的派对在，启曜每周都有好几场。”教导主任语气稍有缓和，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说道：“可造成学生大规模缺课、生病，这是头一次，家长们意见很大，联合家委向学校施压，要一个交代。”“什么交代？”
“启曜的学生非富即贵，现在是高二下学期，这么多学生同时缺席，是重大的教学事故。”
路鸣此刻已经冷静下来，抓着膝盖轻声反问：“有多重大，比刚刚您说的那件事还要严重吗？”教导主任眉毛一抖，指着他身旁的赵越突然说道：“你以为我为什么让你们三个人一起来，你以为你和前面那件事就完全无关吗？”
他盯着路鸣，语气沉沉，“有同学供出你的名字，说你也是背后主使的其中一员。”
路鸣觉得荒谬，他不否认当初夸姬小瓷漂亮时带着恶意，如果说他做了错事，那么从始至终错的就只有这一件。他看了赵越一眼，问道：“如果我也承认，那对我的处分是什么，写检讨还是停课一周？”
教导主任看着他没说话。
路鸣心里升起一股荒谬且不可置信的感觉，这无法发泄的气氛越多，脑子反而越冷静，“所以你们只想找一只平息家长愤怒的替罪羊推出去。”
他垂着头，近乎嘲讽似的问道：“如果我说不呢？”教导主任的手机这时突然响起，于是冲三人挥了挥手，让他们先回去，“至于你的事，我后续会再找你们班班主任商量的。”
最后一句是冲着路鸣说的。
三个人出了办公室往回走，赵越表情愧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对不住啊，我们也是没办法，姬小瓷就是个疯子。”
路鸣扯着嘴角，脸色苍白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派对开始之前这件事就被他捅到学校了，听说他爸妈直接拿的医院诊疗记录过来学校交涉的，谁知道是不是编的，"可能是觉得尴尬和抱歉，赵越说了很多路鸣不知情的事。
“后面他找到我和姜甜，问了些派对的细节……“赵越说：“没想到这个疯子私下把之前欺负他的人都联系威胁了一遍。”
跳进泳池的那几个，是之前把他引导器材室去锁起来的人。
路鸣忽然觉得眩晕，突然问道：“所以你们俩替他办了事，才被轻轻放下？”
赵越望着他突然笑了：“这算什么放过。”昨天的派对是姜甜搞起来的，她泼了那么多人，又有人差点在她家出事，以后的日子多难过可想而知。又往前走了几步，赵越突然说道：“其实如果他执意闹大的话，事情不会这么轻易就过去，要不然你先跟…分手，然后去找他道个歉。”
路鸣短促的笑了一声，声音尖锐地说：“这也是他让你说的？我要怎么道歉，跪下吗？”
赵越也恼了，脸色因为尴尬而涨得通红：“我也是为了你好，不听就算了。”
姜甜的手机忽然开始震动，她脚步放缓，落在两人身后接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她的声音越发尖利：“都说了不关我的事，我也没跟乱七八糟的人玩，他们自己跳的泳池关我屁事！”
“我撒谎？我狡辩什么了？你打我一巴掌扣我零用钱还不够，让我去死吗？”
姜甜胸口起伏的厉害，那边电话刚挂，她的手机就被甩出去，撞到墙壁上摔了个粉碎。
她照着墙踢了几脚，才喘着粗气逐渐平复下来，她的手机是擦着赵越的头皮飞出去的，对方脚步一顿，猛地转头骂道：“你疯啦？砸到人了你知道不知道。”姜甜气冲冲的和他擦肩而过，捡起地上的手机碎片，把卡取出来，骂道：“滚开。”
路鸣沉默的走在一侧，没有掺和到两人中间，这时祁加宝突然匆匆赶来，一看到他就抓住他的手问道：“你没事吧？”
“我从教师办公室出来问了一圈，有人说看见你往这边来，"她扫了眼明显情绪不正常的赵越和姜甜，把他拉到一边，压低声音：“很严重吗？他们脸色好难看。”“没事的，"路鸣想扯出个笑容，却没有力气，看着一脸焦急祁加宝忽然说道：“升高中这么久了，不说朋友成群，至少交到了几个真心朋友……原来都是我以为。他自嘲一笑，目光移向远处，看着爬满绿意的炮楼发了会呆，安慰她：“别担心，教导主任就是找我问了问情况。”
他吐气，并不认为自己如赵越所说，抛弃尊严和底线去找姬小瓷认错，对方就会放过自己。
更何况，他并不认为自己有罪。
回到教室后，祁加宝突然说道：“明明昨天我也去了派对，还喝了酒，但是检讨名单上偏偏没有我。”“我还去A班找原来的班主任问了，也说没事，你说奇不奇怪？"她皱着眉头，怎么也想不通。
路鸣有些心不在焉，偶尔点头嗯啊两声，然后就望着窗外的树发呆，他第一次体会到了阶级二字的重量，启曜内部如同一个巨大的金字塔，从前他虽然在塔中靠下的地方，但是因为祁加宝的关系，身边一直不缺朋友，没感受过被排挤的滋味。
到了中午，祁加宝把手机调到勿扰模式，假装看不见高潜的消息，让司机别等了快点回去，她打定主意要在学校里吃。
两人一起去食堂，往不同的窗口去打饭，祁加宝快一些，刚把托盘放下，神原莲就在她对面坐下。祁加宝表情一僵，他扫了眼她餐盘里的食物，发现都是些便宜的，启曜这么多人关注她，却没发现她真实的家庭条件，只觉得她的口味与众不同。
神原莲发现真相后觉得一切都很匪夷所思，这么明显的破绽，之前为什么会忽视？
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祁加宝端着托盘想转移，他直接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又想跑？我可是来要债的。”这时候路鸣回来了，有柿原莲在，本来昨晚说好了要解释的事，就不太方便说了。
她安静的低头扒饭，路鸣的目光一直黏在手机上，动不动就放下筷子在手机上又划又点的。
“你在干什么呢？”
路鸣头也不抬：“把好友列表精简一下。”又过了几分钟，路鸣突然起身，说有点事要去办，“你们慢慢吃。”
他决定去昨天买酒的店问问，看能不能找到监控之类的。
路鸣匆匆离去，神原莲放下餐具撑着脑袋打量她，盘子里的食物对他而言好像没有任何吸引力。他目光过于专注，祁加宝动作越来越慢，心虚地说：“我带了现金，等会儿回去拿了给你。”
“为什么不肯加我？”
“这个……
种原莲以葵会使用的口吻和语气，冷淡地质问道：“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敷衍的回答我不想听。”祁加宝眼神飘忽。
他喝了口水，忽然以十分遗憾的语气说道：“本想帮你解决麻烦，不想听就算了。”
他心心里越急躁，语气就越平淡。
祁加宝眉头一拧，问道：“什么麻烦？我想听的！”神原莲闭上嘴巴，把餐盘送到回收处，自顾自地往外走，她亦步亦趋的跟在旁边，像只咬到线头急于探索更多的心急小狗。
看她焦急的神情，神原莲反而不说话了。
祁加宝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大不大？”
“我的吗？”
“到底是什么，你快说呀。”
神原莲其实是个万事不放在心上的懒散性格，在学校里并不爱管闲事，但是葵预防针似的宣言和嘱托让他对祁加宝的关注度上升。
看着对方不自觉抓住他小臂的手，把路鸣的事情大概说了一下。
她终于知道路鸣的坐立不安从何而来，打电话过去没有接通，她皱着眉立刻开始思索，从哪里入手才能妥善的帮他解决这次的危机。
神原莲歪头，下意识打量她面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获取到足够的信息后，打断她的沉思，“想到好办法了吗？”“我们向家委发邮件，说明情况，你觉得可行吗？”她说做就做，当即打开学校官网，找到家委会的模块，在上面找到邮箱和联系电话复制下来。两人走到分叉路口，神原莲脚下一顿，要往相反的方向走，祁加宝眼疾手快抓住他后背的衣服，看着他扬起的眉头，说道：“不是说好了一起解决？”
他挑了挑眉，在持续的无声盯视中，祁加宝低头，“好吧，其实是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所以心里没底。
“柚原同学是大家族的继承人，有你在旁边出谋划策会觉得安心一点，”她抠了抠手心。
“中午足球队有训练，我要过去一趟。”
“那你这是同意了？“祁加宝喜笑颜开：“不对哦，一开始就是神原同学说要帮忙的。”
于是神原莲身后多了条小尾巴。
到了足球场，队伍进一步扩大，之前她一直刻意避开的张昭和陈瑞也加了进来。
他们并没有因为之前的疏远而和她产生隔阂，练习结束的第一时间就冲到她身旁，大声问道：“你怎么来了？身体好些了？”
两人眼明亮，听她说完事情原委后，眼神微妙地从柚原莲面上扫过，“那我们也来帮忙好了。”也许是第一性别相同的缘故，张昭敏锐的发现她情绪上的小小不对劲，在旁边坐下，“干嘛愁眉苦脸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朋友不就是关键时刻拿来使唤的吗。”陈瑞挤过来，蹲在两人身前抬头看她：“说什么悄悄话呢？”
正在脑海里组织该怎么措辞，伴随着一声哨响，足球场上训练的人都停下跑动，运动场上挥洒完汗水跟荷尔蒙后，纷纷往场边去补充水分。
没组织玩措辞，她鼻子抽了抽，下意识说道：“好臭青春的味道实在致命。
神原莲跟教练说完话，从远处跑来，手腿摆动之际带来小小微风，“走吧。”
张昭和陈瑞从被说臭的打击中醒来，一人抵住他一边肩膀，磨着牙说道：“为什么你可以偷跑，不公平。”“你们要是队内最佳射手，也可以。“神原莲语气不屑且冷淡。
一番吵闹过后，她和神原莲去场外阴凉处等他们。祁加宝按照之前记下的电话，拨过去，刚说明自己是启曜的学生，对面程式化地表示：“我们这边不和学生对接。”
然后嘀的一声挂断，后面再打的时候直接嘀的一声转入语音留言。
她”
打开邮箱，开始编辑邮件：[尊敬的家委会办公室……就最近发生的大规模缺课事件我有以下异…]写完之后，她用胳膊撞了撞柚原莲，问道：“我这样措辞可以吗？”
他没来得及说话，祁加宝的手机被人从后面抽走，“我看看。”
陈瑞和张昭不知什么时候潜到两人身后，他们俩换下队服，穿着制服衬衣，因为冲过澡的缘故，身上香香的。不知道是不是来得太匆忙，两人衬衣扣子都没扣严实，祁加宝仰着头视线正对上陈瑞走光的胸口。恍然想起上次这种发福利般的场景，也是在足球场出现的，她脸上热气蒸腾，悄摸脸红。
柚原莲伸手按在她头顶，把她脑袋往别的方向拧，“回神。”
祁加宝面红耳赤：“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也没有走神啦……”
在后面看完整封邮件的两人把手机给神原莲，捏着下巴眼睛微眯，在她满含期待的目光中开口，“挺有礼貌的。”张昭：“时间地点人物事件经过都写的很详细，条理分明。”
都是些没重点的无意义夸奖，她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甚远莲身上，后者慢吞吞将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和她对视。
“我赞同他们说的。”
她…？”
她两只手忍不住比划了几下，“还有呢？”神原莲平淡的眉眼忽然漾出笑意，说了句她听不懂的话，“祁加宝还是个小孩子呢。”
“那怎么了，“她没听出他语气里暗藏的意思，目光在三个人身上打了个转，“你们不也跟我一样吗。”张昭和陈瑞在她另一边坐下，就在她被几人的目光看得想要站起来落荒而逃的时候，他们俩异口同声地说道：“是夸你可爱的意思啦。”
她完全没弄明白启曜的运行规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