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二十一章
大人之间要谈事，祁加宝被要求待在病房里。可是怎么待得住嘛！
“带我去带我去！"她仰着脑袋下床，走不了太远，只能用嘴喊：“妈！”
又转头“高潜！”
“我也要去。”
没人理她。
舒洁本来挺紧张，被她这么一闹，只顾着回头凶她，用口型让她老实点，脸上的局促去了不少。高潜侧身，让舒洁先走，假装看不见母女俩的眉眼官司。
对面病房好熟悉啊。
祁加宝伸着脑袋望了半天，跟玻璃隔断后的裴雨对上目光，后者挥了挥手。
原来她们俩住对门！
太好了。
“别关门。“她对着高潜的后脑勺喊，“不让我过去，我看看总行了吧？”
他：“世界上我最讨厌的人就是高潜。”
这人好坏啊，怎么做到说话这么气人的。明明今天之前，他见了自己还像被拎住后颈皮的猫，强忍着炸毛。现在一找到机会就要用话戳她几下。
刚叫他哥的时候，明明都看见他脖子上的鸡皮疙瘩冒出来了，以她优越的视力，绝对不会看错的。“你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你糊涂。”
高潜的手放在门把上。
祁加宝无能狂怒，无可奈何：“哥！”
他松手，难受得浑身一麻，还是强装镇定的跟上舒洁的脚步。
因为角度问题，他们俩进了对面病房坐下后，祁加宝就看不见了。
她点滴还没打完，腺体上的仪器也摘不掉，站在床上才能勉强看清。可是踮着脚好累啊，看得她脖子都快抽筋了，也不知道几个人到底说了点什么。
瞎着急的时候，脸色很臭的姬小瓷突然出现。看见她的怪模样，本来就挤不出来的笑容，直接变成迷惑，“没说你伤的是脑子啊？”
祁加宝：“你消息还挺灵通的……”
她不知道，他每天吃完早饭准时到裴雨的病房报道，今天来的时候发现高潜两头跑，死皮赖脸的打听出来了。“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祁加宝冲他招手，“你过来。”
他本能觉得有诈，耐不住这是个接近她的好机会，还是心怀鬼胎的凑了过去。
“再过来点。“她迫不及待地把手撑在对方脑袋上，终于有地方当做支撑，能扶一下了。
姬小瓷”
就知道这家伙叫他准没好事，头发被姮得生疼，不满地晃脑袋。
她被迫跟着摇晃，差点从床上摔下来。姬小瓷眼疾手快，用脑袋顶着她肚子，把人稳住。
“干得好。”
祁加宝不仅没生气，还搓搓他的脑袋。
虽然讨厌她，但是高中时期的祁加宝不像成年版的趾高气昂，说话气人也就算了，还天天板着张扑克脸。每次看到她笑，他都会有种被太阳光晃到眼睛的错觉。怒气不自觉的被平复，“小心一点。”
姬小瓷说完觉得怪怪的，恶狠狠地说：“你不是有点不和beta交朋友的个人癖好吗？”
对面好像已经结束了寒暄环节，正式开始谈话了。努力读懂唇语，想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没空理姬小瓷，摸摸他脑袋，随口敷衍道：“你头发好软好滑。”“别转移话题……
姬小瓷也伸手摸摸，虽然他确实很爱护理头发。“嗯嗯，还香香的。"从昨天开始，她的嗅觉就增强了。姬小瓷忍不住动了动肩膀，被她一巴掌拍在脑门上，“别动，重头戏要来了。”
对面高潜起身了，然后开始往这边走，看见他们俩叠在一起有点无语。
无视祁加宝"不要啊求求了"的眼神，面无表情地关门。他做的位置正对着祁加宝的方向，时不时冒出一个脑袋和半截身子上蹿下跳的，有点没法集中注意力。“不要啊…她蹲下来。
“你们这是打什么哑谜呢？”
“你不懂。“她往床上一躺，背对着他，“我累了，你回去吧。”
“刚才的事谢谢你啊。”
她现在没心v情闲聊，刚刚对面关门的时候，里面气氛好像还可以，舒洁还笑了，看起来聊得挺开心的。姬小瓷：“……用完就扔，不愧是你。”
他铁了心要攻略祁加宝，并没有灰心，拖了把椅子到床边坐下，硬着头皮开口：“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啊，搞不好我可以帮你。”
“无事献殷勤。”
他凑近，凭借重生前对她家事的了解，成功钓鱼：“你不就是在为了两边父母烦恼吗。”
祁加宝震惊，凑过去。
他报复性地把她脑袋搓乱。
舒洁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和叶家人见面。从一间病房换到另一间病房，裴雨在病床上正襟危坐，还特意把病号服换掉，穿了件正式的衬衣。虽然仍是瘦骨伶仃，但气质上和高潜如出一辙，处处都透着成功人士的应有的修养。
舒洁来得匆忙，穿着干活用的短袖，衣领都被洗松了，甫一碰面，忍不住发署。
她坐在病床边，握着高潜倒的水，眼神都不知道往哪看。
裴雨语气温和的跟她道谢。
“应该的，她也是我的女儿。“舒洁望着杯里的水，突然发觉好像说错话了，补充道：“我是说，既然缘分让我们遇到加宝，我们就有责任让她好好长大。”裴雨摆摆手，让她不用那么紧张，都是当母亲的，自己很能理解她。
她不像高潜，单刀直入地就提起祁加宝的抚养权问题，动辄就要拿支票和钱来跟自己谈条件。舒洁悄悄松了口气，没一开始那么紧张了。来之前，舒洁就知道加宝是因为营养不良晕的，已经做好了会被责怪的准备，认定这场谈话不会太顺利。可事实完全相反。
裴雨非常温和包容，知道她工作忙，只稍微提了句或许她是beta的原因，所以疏忽了，让她不要自责，都是第一次当父母，没有十全十美的。
舒洁的心理负担卸下大半，裴雨是个很有人格魅力的人，说的话题都是她能接得上的，聊起洗衣店的生意，也能给出很多有用的建议。
等两人彻底聊开了，她才开始说补偿的事：“你别误会，我并不是要给你钱，不让你见女儿的意思。小潜之前去找过你，我都知道，这孩子年轻，考虑得有些不周到。”“如果你们夫妻俩是能被钱打动的，也不会全心全意为孩子打算，甚至长期分离。”
舒洁没想到，她会这么认可、肯定自己。
“听小潜说，他上次去的时候，正好听到你在谈生意。″
舒洁不好意思地低头，“就是想拉点业务，多攒点钱，为孩子以后上大学安家置业做打算。还没谈成呢，小买卖，说不上是生意。”
裴雨说：“我这里刚好有个适合你的业务，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做。说没有私心是假的，你养了孩子这么多年，付出的辛苦我们都能想象得到，咱们不谈补偿和感谢的话，就当是为了孩子。”
“孩子大了，以后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毕业后买房子买车。”
“假如说她不想这么早出来工作，想继续往下读，那费用更是不少。”
舒洁有些意动。
对方话里透露的意思，是还愿意加宝和他们来往，不会做另外的干涉。
她希望加宝能过好日子，可作为一个母亲，舍得把孩子让出去是假的。
舒洁环顾这间病房，心里冒出的是和祁加宝一样的想法，她住过院，自然知道这样一间房每天耗费的金钱有多恐怖。
看着那些一直亮着的仪器，也能猜测到裴雨病得严重，心里的抵触和敌意消去不少。
裴雨大概能猜出来她在想什么，继续说：“从孩子走丢后，我的身体就不好了，说不想她回家，那是假的，但是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业务也不是白给你做的，我也有忙要你帮我呢。”舒洁听了病因，心里有些愧疚，她是个豪爽人，当即表示只要是能帮的，一定帮。
“我希望你能帮我劝劝她，不愿意回来住就算了，至少每天回叶家吃顿晚饭，医生说她的营养必须跟上，你工作忙，也让我出点力。”
“至于其他的，她愿意怎么样，我们绝不干涉。”方方面面都妥帖，没有哪里是不周到的，舒洁难以拒绝。
“你要是真接了这个业务呢，以后只会更忙，“裴雨说："启曜旁边有个公寓，都是那里的学生在住，当年小潜读书的时候，在那买了套房子，现在给加宝午休正好。”给舒洁介绍的这笔业务，就是菁禾公寓的布草洗涤。说是公寓，其实提供的是酒店式服务，床单被套枕套什么的，隔两天就要更换。
“这样你上班的时候，还能常常看到她。”连祁加宝和她见面的时间都考虑到了，就好像在用行动说明，想共同抚养孩子的决心。
其实她根本就没有裴雨说的那么尽职尽责，平时店里忙起来，祁加宝都是自己在家里住的，母女俩也不常见面，放假才会在一起吃个饭聊聊天。
裴雨的安排没有拒绝的理由。
她的动摇肉眼可见。
裴雨最后说道：“你不要有别的想法，这世上又多了几个人爱加宝，不是好事吗？”
看着形容憔悴的裴雨，舒洁沉默着点了头。这几乎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都有些兴致寥寥，裴雨于是叫高潜送她。
“对面的皮猴儿都快着急死了，怕你在我这受欺负，快过去吧。"裴雨赶她：“去陪陪她。”
等人走了，裴雨精神不济的倒在床上，看着对面的热闹，叹气：“可怜天下父母心阿……”
高潜很快就折返。
“辛苦你了，小潜。”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要叫医生过来吗？”裴雨摇头，看着养子，玩笑般说道：“一转眼你都是大孩子了，堂堂的大总裁，还要陪我玩间谍游戏骗小孩子。”
他走过去，在裴雨身后垫了个枕头，“偶尔吓唬吓唬孩子，就当放松心v情。”
这是一大早，两人就说好的，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裴雨醒来后，高潜没有隐瞒地把她的晕倒的事说了，包括医院下的诊断。
当了这么多年的母子，高潜知道裴雨是个坚强的人，希望祁加宝的事情能激起她的斗志和求生意志。眼看着刚找回来的女儿生命枯萎，裴雨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按照之前的想法，她一直希望舒洁他们能拿了补偿离开，不要再出现在孩子面前。
想在祁加宝那里留个温柔印象，让这计划平稳落地，所以缓慢推进，虽然思念很难熬，看着女儿亲近别人很痛苦，但是至少人找回来了。
再痛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痛。
可惜昨晚祁加宝的晕倒把计划全都打乱了。裴雨忍不住旧事重提：“如果她十岁分化的时候，就被他们送到医院，一切都会不一样。”
“我感谢他们抚养了我的女几……”可是心里的恨也不比感激少。
所以裴雨制定了新的计划。
她是一个自私的人，商人的妻子也是商人，提到舒洁时，是令人心惊的冷酷。
“既然舒洁不愿意放手，那就让她亲眼看看。”“启曜那些家境好的学生是怎么生活的，跟着她，孩子只会受一辈子的苦。”
告诉她一百遍阶级的残酷，不如让她亲眼看一遍。“希望她意识到后，能主动离开，"裴雨闭着眼，低声说：“拿着补偿走得越远越好。”
至于祁加宝那边，被吓了一顿之后，发现舒洁没被为难，一定会心怀感激。
觉得她是个好人，防备会少一些。
高潜说：“一切会如您所愿的。”
他骗了祁加宝，但早上跟她说的那些也并非全是谎言。她是叶家的珍宝，为了她，身为母亲的裴雨当然会发动战争。
这是理所当然的。
而他会坚定地站在裴雨的这一边。
因为裴雨是他的第二个母亲。
裴雨的呼吸变得平缓，他以为对方睡着了，正要出去的时候，却被叫住。
“等这件事告一段落后，你们俩的婚约也该提上日程了。”
他皱眉：“她才十六岁，说这些事太早了。”裴雨从前怕自己活不到找到女儿的那天，强拧着高潜定下这个婚约，想着自己死了，他还能帮忙照看女儿。高潜的父母和她是至交朋友，意外去世后她将高潜接到家里抚养，既是帮忙，也算个心理慰藉。他的人品、性格和外貌，没有不好的地方，即使两人做不成夫妻，只当兄妹，裴雨也很放心。
高潜按了按眉心，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个事。“万一她有喜欢的人了呢，这种事强迫不来。”“小潜不喜欢吗？”
他：”
当然不是不喜欢，祁加宝既然是大家的宝贝，那这个大家里面当然也包括他。
不然他也不会在发现异常的第一时间，就去精神科预约检查。
可那是对妹妹的喜欢。
“您这一下太突然了，这些事该让她知情，您和我无法替她决定人生大事，都应该再仔细考虑。”高潜使出拖延大法。
他的全套身体检查也是因为各种状况一推再推，推到了明天。
但是没时间再让他拖了。
祁加宝的最后一项检查结果出来了，她的假性易感期即将来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