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她缓缓握住那只手
谢炳焕在赴约之前就已经有所预感,但听到这和表白无异的话,她脑子还是瞬间宕机。
头脑无法思考,可飞快地心跳似乎已经给出答案。崔暗梅安静的等待着谢炳焕的回答,眼里含着期待,表情坦然无比,好像无论得到什么样的结果他都能接受,只有屏住的呼吸暴露一丝他的内心。
最终,谢炳焕选择了从心。
她注视着崔暗梅的眼,伸出手缓缓向他垂在袖下的手靠近。
直到左手和右手只有一寸之隔,谢炳焕顿了顿,然后下定决心般一把握住。
“岁岁年年,朝朝暮暮,与君同渡。”
不就是谈恋爱嘛,有什么大不了的。爱情只会给她换一把更快的剑。
就在这时,乌云散开,皎洁如雪的月光,洒落在这对新人的身上,像是洒下了神的祝福。
崔暗梅黑色的眼瞳震动了一下,只感觉被握紧的左手存在感空前强烈,不自觉蜷了蜷手指。
明明得到想要的回答,明明事先对各种结果做过准备,可真到这个时候,他却不知如何是好。“郎君,梅郎,"谢炳焕笑着提醒,“呼吸,你的脸都憋红了。”
还是系统将崔暗梅在憋气的事情告诉她,她才知道崔暗梅远远没有表面这么平静。
就说嘛,都是第一次谈恋爱,怎么只有她一个人是菜鸡?
看清对面人眼里的笑意,崔暗梅闭眼呼出一口气,难言的羞恼涌了上来,却没有将手从罪魁祸首手中抽出。“别生气嘛,"担心真的把人逗急眼,谢炳焕扣着他的手,放在医生听诊器会放的那个位置。“你看,这里不止你一个强装镇定的人。”
心跳如欢快湍急的小溪一下下冲刷着他的掌心,像是要通过他的手流遍他的全身。
崔暗梅倏地睁眼,刚刚的难堪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体验。
他几乎要以为他的所有感受都会有人看见,每一个反应都有人回应。
那感觉既像面对着不可名状的恐怖之物,又像漫游在绝对安全的花园之中。
他的喜怒哀乐不由自主,他的心无处遁形。在察觉这点的刹那,崔暗梅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他“嗖"的抽出手,生怕慢一秒就会“猛兽"吞噬。崔暗梅沉浸这种怪异的感觉之中,下意识的防御性否认质疑:“焕娘这样的事还对多少人做过?”否则怎么能这样熟练的撩人心弦。
他微躬身子,调动全部的精力准备迎接谢炳焕的"攻势″。
“什么事什么人?"谢炳焕眨了眨眼,真挚地疑惑。她只是想让对方也感受到自己同样一份的紧张,根本没意识到崔暗梅被自己一个小动作弄到全副武装。崔暗梅深吸气一口气,他觉得她在胡说,可眼神比他见过的所有人还要清澈,又不那么确定了。“比如宋家的宋蕴吉公子。“他之前没有立场不好问,如今终于倒是可以一探究竟。
“啊,这人谁啊?"谢炳焕一脸茫然,和任务无关的非重要人物,她从不往心里记。
“就是你差点娶了的那个表弟,你还因为他被打过板子呢。“系统适时开口,充当这个从来不好好看资料不服就干宿主的记事本。
谢炳焕:“嘘,小声些,难道光彩吗?”
大概真诚就是必杀技,她只要诚实回答,就是标准答案。
崔暗梅笑了笑,眼尾上挑出一个好看弧度,“没什么,亲戚而已。”
“焕娘今日回来就躺在榻上,是在学堂遇到什么事吗?"他心细如发,只要稍微用点心就能观察到别人和以往细微的差别。
谢炳焕虽然没有表现出心事重重闷闷不乐的样子,但她以往回家总闲不住,逗猫遛谢传玉,写打油诗画漫画,一身精力用不完似的。
她的变化崔暗梅看在眼里,他下午没问,却一直记在心里。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谢炳焕将今日谢园威胁勒索她的事情告诉给他,皱了皱鼻子,“就是觉得非常恶心,这样的人也配为人师表,咱们谢家迟早要完。”崔暗梅听到谢炳焕对自家堪称诅咒的话,觉得自家妻主很有先见之明,倒是比那些醉生梦死的人强多了。他重生五年,靠着前世记忆在暗中积累不少财富,就算大夏倾倒他也能保证他的妻主不会出事。
不等崔暗梅接话,谢炳焕眉头又舒展开来,恢复平日开朗的模样。
她叉着腰姿态昂扬十分自信,“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想到对付她的办法啦。”
“谢园人品摆在这里,之前肯定也做了不少缺德事情,到时候她来告我的状,我就找人揭露她做的坏事。”信誉度低又怎么样,只要把别人的可信度拉得更低,她就是最可信的!
“是个不错的主意,焕娘真聪明。"崔暗梅十分捧场的鼓掌,“只是一些细节方面,我来帮妻主完善吧。”“好!“谢炳焕高高兴兴地接受他的帮助,有崔暗梅在一定能事半功倍,“到时候一定要谢园这个勒索犯好看。”崔暗梅跟着弯了弯凤眼,藏住眼底暗芒,“是的,她会付出应有的代价。”
亭外更深露重,冰蓝色的昙花上也结了一层水珠。花也看了,手也牵了,该做的事情该说的话都已经完成,两人也该回去歇息。
确立关系后,谢炳焕就不用和崔暗梅分床睡了,两人之间不再有屏风的阻挡,而是面对面,身贴身睡在一张床上。
除了新婚之夜,两人还是第一次贴得这么近,近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音,近到能感受到对方身体的温度。谢炳焕亢奋到睡不着,一闭眼就是情景再现,翻来覆去好多次。好在崔暗梅似乎也不太困,不算被她打扰。“焕娘睡不着的话,我来给你讲故事吧。"崔暗梅单手撑着额角,半卧在床头,长发顺着修长的脖颈滑落在被子上,以及他宽松的白色里衣中。
谢炳焕咽了咽口水,闭上眼睛,淡定的道了声“好。”崔暗梅轻笑了一声,用低沉温和的语调开始讲述:“这是一个天上花神和人间凡人的故事。”“在很久很久以前,土地只有树和草,人间荒芜寂寥。天上总管群芳的花神奉天帝命令前来人间传播花种,他从未见识人间热闹,他留恋红尘,化作一颗普通凡花,长在山清水秀之地。”
“有一天,一名樵妇砍柴经过,惊叹他的美丽,每天给他浇水锄草捉虫,诉说心事,久而久之花神便爱上了这名凡人,幻作一名美丽的男子,两人相恋结为妻夫。”“天帝得知此事后大为震怒,将每天开花,四季灿烂的花神贬为一年只能绽放一次的昙花,而凡人则被剔除记忆送到佛祖座下端茶倒水,化名韦陀。”
“韦陀每天从昙花身旁经过,却不知道昙花是她曾经的夫郎,昙花眼睁睁看着情娘从身边匆匆路过从不注意他,将聚集一年精气用于一瞬绽放,只希望能让韦陀看自己一眼。”
“这便是昙花一现的故事。"崔暗梅替乱动的谢炳焕掖了掖被子,“焕娘喜欢吗?”
谢炳焕睁开眼,浅色的眼睛和黑瞳对视,摇了摇头,“实说实说,不太喜欢。”
“很凄美很动人,但我还是更喜欢好结局的故事,不过好的结局可能很难得吧。”
她叹息一声,“我从前也看到一个绛珠仙草和神瑛侍者下凡还泪的故事,虽然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两人家室匹配,祖母支持,性情相投,还有木石前盟,可最后还是没能修成正果。”
崔暗梅想抬身子,可头发却被谢炳焕压住,他轻柔推了推她,“可花神如此痴情的男子,焕娘也不喜欢吗?”“他痴情的对象又不是我,我干嘛要喜欢?"谢炳焕移了移位置,双手整在后脑勺。
“可是昙花公子忠贞又美丽,能歌且善舞,还是仙子,焕娘也不喜欢,不想娶回家吗?"崔暗梅追问。谢炳焕翘着腿,满不在意:“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他很美好,但我却不一定要去拥有他。”崔暗梅愣了好一会,他不明白这世间为何有人能够如此洒脱,对美好没有一丝占有欲。他不相信。“妻主这样无欲无求,这么说,对纳侍也没有兴趣?”谢炳焕“唰"的坐起身,警惕的看了崔暗梅一眼,此时的她终于意识到到为什么崔暗梅要追问到底,因为这不是个问题,这是个坑。
不过这个坑还真好躲,谢炳焕是个纯爱战士,在她观念里真挚的爱情就应该一生一世一双人。
“嗯嗯,没兴趣。“谢炳焕坐起来了,又躺下了。她闭着眼睛,神情安详,“就算爹非要给我纳侍,我也不接受,问我就说我身体不好,吃不消那么多。”“这怎么可能呢,这不可能的,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多而选择少。“崔暗梅一遍一遍重复着,有些无力地反驳着,可能给他答案的另一个人,已经眨眼间就睡了过去。崔暗梅心里堵得慌,他垂下眼睛意识到自己又受到情绪的驱使。因为谢炳焕和他的观念有太多的不同,也和他见过的每一个人有很大的不同。
和她在一起,他总感到自己赖以生存的信念受到挑战,可他又觉得这种不同很好,很好。
这就是他最初想要的,不敢相信会存在的。每一个男子都希望第一个喜欢的人,是一位善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