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萸定下的星火书院管理人员是陆氏的几个门生,共有四人。
他们自星火书店开业之初便一直授课至今,现在学员不是特别多情况下,他们可以授课的同时兼任书院管理员。
门生投入陆氏门下,为的是寻求一条入仕途的通道,当初参与写样和校对的门生来来去去共有二十二人,可只有这四人在参与校对后一直坚持授课。
陆萸要贯彻多劳多得的原则,这四名门生除了拿讲师的课时费,还有管理岗位薪酬,每月十五两银子,待书院开设趋于稳定以后,他们还有工龄薪酬。
陆萸给四个管理员每人分配了一个小院子,院子有厨房可以自己生火,他们的管理薪酬和课时费再加上节假日红包,算下来平均每月有六十两银子的收入。
就这样,他们在管理书院和授课的时候愈发积极主动,为了全身心投入教育事业,他们还把家里的妻儿都接来了星火书院。
在同意陆萸建星火书院时,陆歆便已上书朝廷,与其日后书院规模大了遭人弹劾,倒不如他提前向朝廷报备建书院的事。
他在奏书中写的理由是:会稽境内匪患横行,很多平民因没文化而被匪徒诱骗入了匪窝,为了整顿治安,他打算以知识教化民众,让会稽迎来安定繁荣。
奏章中他还向朝廷解释了授课的内容,所授皆是启蒙知识和常识性知识,待学员具备基础知识,书院还要开授大魏律法,在起到震慑作用的同时可以规范平民行为、维护统治秩序。
陆歆的奏章递到朝中时,一时激情千层浪,这个致仕多年的陆司空都已经淡出大众视线多年,如今又以如此高调的方式出场了。
哪个世家还不培养点人为自己所用,但大家都是设个家族学堂,然后低调培养,待培养出人才再举荐入仕。
他倒好,把培养自己人说的如此清晰脱俗就算了,对生源也来者不拒,陆氏莫不是无人可用所以饥不择食了,那等庶民资质极差,也不知陆氏要花多少人力物力才能培养出可用之人。
陆氏的星火书院才一开起来,就已经有人等着看笑话,有人心想可以如此大张旗鼓招揽人才自己也可以效仿,有人单纯只是在一旁吃瓜。
当然也有人对陆氏的高瞻远瞩佩服的,比如吴兴沈氏、吴郡朱氏、北方的颍川旬氏、东海王氏等,他们心想有此等远见之人做家主,陆氏在大魏的名望只会更高。
既然是教化民众、维护社会治安的,那就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呀,朝中自然无人会反对,皇帝大笔一挥也同意了他的申请。
就这样,星火书院以陆歆为第一任院长,于大魏安和十一年七月初九正式启用。
颍川旬氏的大儒旬维是陆氏学堂的常驻授课老师,听闻出院成立,特意从建业赶来兰亭为学员们讲授开学第一天的课,授课内容是荀子的《劝学》。
星火书院开课第一天就有当代大儒授课,给书院打响了名气,一时间多少寒门子弟后悔没有提前获知这等好消息。
陆萸抓住这个契机,征得旬维大师的同意后,她正式聘请旬维博士为星火书院的第一任副院长,每年九月秋季新学年,他都会在书院讲授开学第一课。
想旁听开学第一课的学员无需缴纳束脩,只需要购买星火书店的书籍《劝学》即可,到时候凭书和书票入书院上课。
此消息一出,星火书店的《劝学》瞬间一抢而空,陆萸为此又加印了五百册。
旬维是陆歆致仕当年特意去颍川三顾茅庐请来的,他学富五车,曾是太学博士,之所以同意给陆氏族学授课,除了被陆歆的诚意打动,也是向往南方的湿润气候。
如今站在星火书院门口,看着茂林修竹、山峦叠翠,他叹道:“文肃可真会选地方,我当年随你来到江东之时,未曾想过会至此授课。”
陆歆知道出身北方高门的旬氏博士,在陆氏学堂授课已是破例,而在为庶民开设的书院授课已然将身份降到了最低。
他不计身份答应孙女的请求出任副院长,为的是二人这些年相交的情谊,也是对陆氏星火书院不求回报的鼎力支持。
陆歆敛衽朝着旬维双手交叉深深一拜,才道:“子然兄大恩,文肃没齿难忘。”
旬维笑着受了礼后,道:“希望我有生之年还能看到星火书院的火点燃大魏吧。”
陆歆再次深深一拜:“子然兄一定能看到的。”
星火书院就这样开始招生了,如今的学员除了平民,还有寒门庶士将小孩送来书院。
为了扩大书院的影响力,陆萸打算在建业和江夏同步开设星火书店,特别是江夏,作为南北交通枢纽城市,一旦星火书店开业,星火书院的名气可以推广到北方。
得到陆歆的同意后,陆萸开始行动起来,她立即通知华亭庄园加大书籍的印刷制作,今年的太平纸将全部用于印刷书籍,且她还通知了佃农扩大毛竹的种植面积,为明年制太平纸做好储备。
江夏的店铺选址陆萸全权委托三叔陆显,而建业的书店陆萸直接选在了华彩阁那条街上,新建书院花光了她的积蓄,她连购买铺面的钱都是和谢洐借的。
借钱的时候,谢洐依然不看好开书店这事,特别听说陆氏还花巨资开办书院教授庶民,只觉得莫不是陆氏真如大家在背后偷偷议论的那样,饥不择食了。
不过在陆萸苦口婆心的给他画建业书店的大饼以后,他还是很大方的一次性借给了陆萸五千两银子。
有这笔银子,建业书店购买铺面,装修,以及筹备开业都够了,不过今年建业华彩阁的茶点销售提成她是没机会提走了。
今年端午礼盒和中秋礼盒是建业和江夏两个店铺联动推出的,因为客户被江夏分走了一部分,建业的礼盒收益比去年少了四分之一。
但江夏的礼盒收益非常可观,是建业的三倍之多,南来北往的客户将华彩阁茶点的名气带到了大魏的各个州郡。
华彩阁的茶点礼盒一直都有华彩阁的标记,如今为了更好的推广礼盒,她还在华彩阁的标记旁边特意增加了所属系列标记,“丰年”二字篆体字被祥云环绕。
“丰年”系列礼盒除了节假日,日常走亲访友也可定制,江夏的店铺过了中秋节还能时常收到订单,于是陆萸又安排了两个婢女去给秋娘打下手。
星火书院开设的消息早已传至洛阳,那些太学的学生们对陆氏教授庶民的行为无法理解,常在陆弘面前说些不痛不痒的玩笑话。
至八月份,太学休假一个月,类似于后世的暑假,陆弘便快马加鞭的赶回了建业,他对太学中世家子弟的取笑不在意,而是纯粹对书院好奇。
新开的书店必须赶在星火书院新学年开学前开业,才能抢得一波人流量,为此陆萸毫不客气的把哥哥姐姐们拉入筹备大军,他们负责设计书票图案,然后写一千个书签的字。
时间紧迫,几个人废寝忘食的写字画图,终于赶在八月二十这一天,江夏和建业的书店同时开业。
为增加建业书店的人气,开店第一天,陆萸邀请了沈玉到书店一楼的大厅签售他的第三部《墨生游记》,这次的游记写的是九江郡的景色,其中描写了庐山的瀑布,陆萸给游记附赠了李白的《望庐山瀑布》。
上次的《早发白帝城》最后那句“轻舟已过万重山”让大家印象深刻,这次大家来买书一来就先翻看最后一页的诗。
诗仙的诗又怎么会让人失望呢,一句“疑是银河落九天”充满了烂漫主义色彩,让那些沈玉的迷妹们看得两眼冒泡。
沈玉的受欢迎程度大大超出陆萸预期,没有签名的书定价十两银子,签名的书哪怕定价五十两,依然排起了长队,连想要进店买《劝学》的寒门庶士都挤不进来。
眼看他的粉丝越来越多,陆萸只得临时把新书签售点改到了华彩阁,就这样,华彩阁的茶点生意又带来了一大波客流量。
沈玉第一次参与签售活动,以前他不知写字还可以这么累,如今被一堆读者围着,真是痛并快乐着。
心里不停默念:这是自己的书,他才终于坚持了一整天的签售。
签售活动非常顺利,五百册《墨生游记三》才几个时辰就已全部抢完。
沈玉甩甩发酸的手,向陆萸抱怨道:“还好你只制了五百份,不然我这手非残了不可。”
陆萸一点都不同情他,因为财源滚滚来呀,不用多久,建业书店就能扭亏为盈了。
她摇摇手中的团扇笑道:“怕累到你,所以才放五百册在这里罢了。”
闻言,沈玉有些傻眼,敢情签售数量还可以随意定呀,早知道,他就只定两百册了。
沈瑶在一旁看着阿兄吃瘪,笑道:“提分成的时候不觉的累,如今又觉得累了?”
被妹妹这么一提醒,他瞬间也来了斗志,以前视金钱如粪土的他,自从靠游记挣钱以后开始喜欢上了看每月分成的金额。
毕竟有了钱,游玩的质量就能得到提升,家里也无人再说他不务正业浪费家财了。
游玩的时候心情更好,赏景的时候也更能发现美,写的游记也越来越引人入胜了。
他今日一口气签售五百册,就有一万二千五百两的分成,这么一想,手腕好像也没有那么酸了。
江夏书店的开业是陆显在主持大局,有山阴书店的成功案例,开业非常顺利,五百支书签在短短一个月只剩下二十支,要求尽快补货。
星火书店的书签就是书店的明信片,它随着南来北往的人走到了洛阳,这次的书签除了哥哥姐姐们写的经典名句,还新增了陆萸写的。
陆萸写的全是后世几千年精选过的诗句,据说有人抽到陆萸写的诗句后大为惊叹,几次三番去书店问整首诗的内容,书店伙计皆解释此乃世外高人所作,云游不知何处不便相告。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大魏的读书人们开始感叹,这红尘中竟然有那么多高人隐居世外,那些原本歇了隐居心思的人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保不准自己隐居数年后,也能写出此等名言佳句流芳千古。
陆萸在写书签的时候实在不如哥哥姐姐们学富五车,各类经书佳句可以信手拈来,她只是前世的考试基因觉醒罢了,自然不会知道后续会有这么大的蝴蝶效应。
书店顺利开业,她终于可以喘口气了,于是邀约沈氏兄妹在玄武湖上悠闲的喝着茶。
金秋送爽,天高云淡、阳光明媚而温暖,玄武湖周边的绿叶慢慢染上了红、黄、棕等色彩。
陆萸惬意的抿了一口茶,道:“我也就能逍遥这两日,过几日还得赶回书院。”
今日陆纯去跑马没有同行,陆婠道:“我也和你一起去看看吧。”
陆弘在帮陆萸筹备完开店后快马加鞭去看过星火书院才急匆匆赶回了洛阳。
陆婠其实也很好奇,只是不想那么急赶着去,毕竟新学年九月初九才开学,如今去看空房间没意思。
会稽郡的太守是沈玉的大伯父,他去看过山阴书店,也看过星火课堂的授课情况,于是道:“我和妹妹也一起去吧。”
陆萸一听,立马想到了树立招生品牌的另一途径,就是聘请名誉讲师。
他们可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所授课程由自己定,一年内有一至两次在书院露脸就行。
她详细和沈玉解释了名誉讲师的上课方式和所授内容后,满眼期待:“墨生有没有兴趣做星火书院的第一位名誉讲师,你将是第一个,以后还会有无数人。”
沈玉对给庶民上课其实一点都不感兴趣,万一教室里乌烟瘴气臭气熏天,他根本坚持不下来,但是听说是第一位,又有些心动。
他问:“名誉讲师有什么报酬吗?学堂上课人数可以选择吗?”人太多他可不喜欢。
这个好说,只要他愿意去,陆萸就有办法给他筛选出学生人数,于是笑道:“一次课二十五人,一次课一百两,如何?”
沈玉点点头:“可以,一次课上多久由我定。”
陆萸和沈玉谈论书院的事,其他人插不上话,沈瑶便邀约陆婠去舱外赏景去了。
学校要的是名人效应,陆萸只需要提前给学员布置好提问方向,沈玉见多识广且性格随和,一旦有学生主动提问,肯定讲得停不下来,所以她现在立马答应了让沈玉自己定课时。
沈玉发现陆萸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有点像农户正守在鸡窝旁看一只即将下蛋的母鸡。
他忍不住道:“你可不能言而无信,克扣我的课时费。”
陆萸听了,“噗嗤”一声笑道:“他若是知道你如此惦记报酬,定要后悔当初在我面前再三强调你视金钱如粪土了。”
“他是谁?”沈玉好奇道。
船舱内突然安静下来,坐在窗边的陆萸顿了一下,才看着静谧如镜的湖面,悠悠回道:“一个很久以前认识的朋友,他曾极力向我推荐你。”
沈玉闻之,更加好奇了,问:“可以介绍我认识你那个朋友吗?”
“他已是方外之人,我不便打扰”陆萸摇摇头叹道,当年为了她,他竟然让人去查了素未谋面的沈玉。
沈玉有些可惜,问:“你那次在寿宴为我解围,是因为他吗?”
只要谈论起曹壬,无论过去多久,陆萸心底总是莫名酸涩,她扭头看着沈玉,苦涩一笑:“他和我说:沈氏三郎,配的起阿萸。”
沈玉正在饮茶,刚听时没听懂是为何意,待理解话中意思,入口的茶“噗嗤”一声全喷了出来。
陆萸有些嫌弃的避开后,才道:“那是他说的,我可没那个打算。”
沈玉手忙脚乱地用手帕擦过衣襟上水渍,才尴尬回道:“我自然知道你没那个意图。”
点点头,陆萸道:“知道你的志向后,我更不会有别的想法。”
沈玉终于恢复了平静,他端起茶抿了一口,才问:“阿萸可知我为何不想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