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夜色渐深,祖地周围却越来越热闹。
人们互相赠予兰花,载歌载舞,说笑吃食。
卉星可怜巴巴地眨眨,看了看芷衣。
“去吧!”芷衣笑道。
“芷衣姐姐,你真的不去?”
芷衣视线瞥了一下远处的身影,摇摇头。
劝说失效的卉星,还是恋恋不舍,与她和好的女伴们把她给拉走了。
其实刚刚,她们也劝说了好久,希望这位明儿的“兰花神”和她们一起去玩。
可惜芷衣不愿意凑这个热闹。
目送她们从花帐离开,芷衣也转身绕开了,向河岸走去。
方才,她灵力暗传音讯,约燕焉在河边见面,他……应该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吧。
少年离去时,还张望了她一眼。
眸中似映着旖旎的灯火,星星点点,明明亮亮的。
微风拍打水波,草地之间的兰花随风轻轻摇摆,散发着幽幽暗香。
河畔有好多年轻男女在互抒情衷,热情的、大胆的、扭捏的、害羞的……
当然,芷衣约燕焉见面的地方,也不会在这么明显的地方。
循着白水河的下围渐渐走去,直到离着那热闹的灯火仿佛隔了一重世界。
远处人们的欢声笑语,也渐渐隐约。
她站在水畔,静静沉思着,映在波光里的身影随着月影摇曳,又被夏风揉碎。
裙袂随风轻轻飞起。
不知多久,身后的树林里似有人的脚步声响起。
她察觉后,嘴角也是微微上翘,等着他走过来。
可惜,这跨来的脚步似有瞻顾之意,在踏入草地之前就已经要挪回靴子。
“燕公子?”芷衣及时出声,转身。
草地前银色的月色洒下,似把道路树前那道男子的身影,也给勾勒得很修长利落。
可他没有答她。
芷衣微微拧眉,看着这道身影心中总觉得有些怪异,可还是主动地走了过去。
“燕公子……我还以为你找不到这个地方。”她柔声缓语,似莺初啼。
有些许风起,吹起衣袂、兰草摩挲窸窣之声。
她渐渐走近,身影几乎也落入那黑暗当中,面前人隐没暗影之中,一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燕公子,你……你现在不说话啊?”芷衣轻声笑语,脑海里不知怎么地冒出了不久前,少年那红了半个颈脖的羞涩模样。
心底也跟着柔软了许多。
不知怎地,她竟说出了玩笑话:“我采的兰花,你会不会不喜欢呀?”
她渐渐靠近那漆黑的林地,仍不见他回话,难免狐疑,很快又消退……
难道是又害羞了?
她纤细玉指自胸前心玉一探,拿出了先前就已经准备好了的流金兰。
淡淡碎光灵气笼罩,花萼浅黄,灵光自其中似流金般流溢而出。
不愧流金兰之名。
她抬首,愕然发觉眼前人的不同,之前心有飘飘意。
竟把这些差漏都给无视了。
流金兰的灵光碎影里,眼前人分明是年轻男子,而非她想要见的少年。
俊美而冷峭的轮廓映在她愕然的双瞳里。
长风袭来,衣影摇动。
那人看着她,墨眸里带着冷淡的讥诮。
少女一时间脸色都有些难堪。
一身白衣白裙在这晚风里摇曳,飘飘摇摇的。
颇有些水畔洛神般的楚楚可怜之姿。
她手里捧着流金兰,脸上神色几近变幻,终于是自个儿稳住了:“燕公子。”
年轻男人道:“我也姓燕,但你叫的是我?”
他的视线从流金兰上扫过。
不似逼迫,却更像逼迫。
被他看到这一幕,本就已经说不清了。
面对对方那种无声的压迫,短暂的时间里,芷衣脑海里就蹦出了一句话:“我想燕公子应该也不会喜欢这兰花……”
“我手里有朝暮兰,和这流金兰正好配成双。”他说。
他是故意的!
芷衣咬牙切齿。
方才那一幕定然是叫他知道了,她这兰花是送给燕焉的!
流金兰可不是友人兰。
他一直都防备怀疑着她,又怎么会给她靠近燕焉的机会。
芷衣难堪地笑,“翎公子,你……”
她还未说完,就呆住了,只见原本在她手间捧着的流金兰竟落到了他的手中。
那修长的,白皙的,手面上青筋微微凸起的右手随意地握着。
他的视线仍在她的身上逡巡。
“原来……”芷衣笑,望着他,“翎公子今晚既然收不到兰花,那么这株流金兰就当我送给你了。”
只是她这笑,就连眼睛里也懒得带,多少敷衍。
一贯温柔的人儿,说着些场面话,就准备转身退场了。
晦气,这燕翎到底是燕焉的阿兄,总不能闹得太僵。
只可惜,她是这样想的,人家却未必。
在她转身欲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之时,后边响起冷冰冰的声音:“明天的度岚节,扮兰花神祈福,你可以找借口不参加?”
“为什么?”她回头问:“若翎公子觉得我只是一个外人不合适……可就连燕寨主和各位长老也都觉得可行。”
衣袖下方的手已然攥起了拳头,就听他怎么说。
少女有一双明净的眼瞳,里面似映着澜澜的春水,若隐若现着的怒火,已经是极力在压制了。
可惜还是不够。
他看出了,眸光冰凉:“你就非得掺和进去?”
“翎公子真是说笑了。”压抑着心头的怒火,芷衣微微笑道:“来者是客,难不成明日的度岚节还有什么不妥?”
燕翎凝视着她,皱眉。
芷衣在他的眸光下,只觉浑身微微地战栗。
他不赞同的神色,饶有深意。
“其实……”芷衣忽道:“翎公子就这般讨厌我?明明前些时候,我们还并肩作战过。”
“我为何要讨厌一个以后再也见不到的外人?”月光下,他的轮廓深邃冷峭,薄情的唇吐露出无情的话语。
芷衣道:“翎公子,看来我们之间还是说不通。”
她眼眸略弯,有些讥诮地笑:“既然翎公子喜欢这兰花,那边送给你。”
这一次她走得略快,一点也不想被他的话留住。
人远了,风送来他身上淡淡的气息,冷峭似冰雪寒梅酿就。
芷衣一时恼羞成怒,她到底是怎么会把这个人认成燕焉啊!
很快,她看见了前边走来走去的少年,可不就是燕焉。
登时眼前一亮,原来正主在这儿!
背后一凉。
似那双似夜色般沉沉的眼睛也就正在望着她。
她抿抿唇,将唤燕翎的嗓音压在了喉咙间。
但又极其的不甘,到底是没有忍住地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