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暮色将天空渡上一层金边,有大片大片鱼鳞状红褐色的云,一层又一层地铺开,卷到远处。
连乔想要下山,三面狐他们还在云来城。学堂离云来城不远,御剑需要半个时辰,但山上有飞舟,每半天出发一次,每次三颗灵石。
连乔选择飞舟,一来是她恐高,第二是飞舟的速度比御剑快,可以在两盏茶功夫后到达云来城。
等夜幕笼罩,云来城终于重新灯火辉煌,连乔终于到达借酒楼城。
三面狐等她很久了,看到她耳朵都竖了起来。连乔拍拍它的头,它的嘴咧到耳根,她往它嘴里塞了一把干果。
默非正在摆卦,知道连乔回来头也不抬,连乔坐在他对面,“你一天天地这么练习算卦,应该算得很准。”
默非躲开连乔伸过来的手,“比如我现在就算得出来,你今日又闯了祸事。”
“这都能算到啊?”
“不用算。”他说,“每次都如此,习惯了。”
“哈哈。”
这时候南道凑过来,“连乔,又怎么了,需要我们出面帮你摆平吗?”
“不用,我会处理好的。”连乔拖开椅子坐下来,“我这次下山,不是来告状,我来找是有别的事。”
“什么事,让你大老远从冲虚来云来?”
“我希望你们叫我练剑。”
南道:“……你在学堂干啥了,冲虚学院的老师一个比一个优秀有能耐,哪个剑修老师教你不好,你到我们这里来学剑?我们两个人都不会剑,能教你啥?”
连乔没理会他,只是定定地望着默非。
“连乔你是不是……”
“南道你少说话,我没问你。”连乔靠在椅背上,望向默非,“你说呢,我请教你,如何?”
默非终于是抬眼看她了,他眯起眼睛,“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愿意教你?”
“主要我不想让南道教,他的话太多了,你话少我不觉得吵。”
默非:“呵。”
“我不去冲虚练剑,是因为今天出现了一些不怎么愉快的事。”
“乾元剑宗那群人是不是又欺负你了?”南道刚要发火,连乔示意三面狐驼他出去,南道又停了下来。
“你放心,我会反击的,只是现在不是时候。”连乔道,“练剑,没有师傅领进门,很难有长进,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自我摸索与内耗上,所以我需要你指点我的剑术。”
南道:“那怎么能随意指点,他修的是邪路子,你半路上走火入魔了怎么办?”
“他不是。”
连乔望着默非,忽然笑了一下,“就算修歪了,我也死不了,下个月会有测试,往年我年年倒数,今年我不想继续延续这光荣传统。”
一想到这里南道就来气,“可是我们送了那么多东西给冲虚学院,怎么还有人为难你呢,你说要不要再送……”
连乔眼一横,“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南道:“……不是。”
连乔转头望向默非,双眸半垂,心里在盘算着一些事。
默非眸色微敛,“教你剑术,自然可以。不过么,你白日仍旧需要去冲虚学府学习课程,晚间可以回云来城,且日日如此,风雨不可阻。”
连翘不算好吃懒做,但是确实没那么勤快。练剑是一件辛苦的事,太多人坚持不下去。
日日来往冲虚学院与云来城之间,需要极大的毅力,她连御剑都不会,想来也坚持不了几日。
“成交。”连乔做了个手势,示意默非现在就开始讲课。
默非抬眼,“这么急?”
“嗯,先学,等会儿还有别的事要处理。”连乔摆开剑谱,让默非从最简单的引气入剑开始说起。
“剑修——专注于修炼剑术和剑意,”引气入体”是修炼剑意中的一个重要阶段,将天地灵气与剑意同时引入体内,让剑气与自己合二为一。”
“引气入剑并非强制引导,而是自身之气与长剑意识自由交换,引气入剑体后,会感受到剑体之气如同长风一般涌入体内。”
……
默非严格控制住连乔修剑时间,等东方翻出鱼肚白,他弹琴的手顿住,又在长琴上来回一拨,一直处于冥想状态的连乔猛地睁开眼。
胸腔中充斥一股力量,这种力量是以前前所未有过的,酣畅淋漓。
只是刚引剑意入体,便是如此澎湃么?如果真走上剑修之路,又该是何等畅快?
默非继续将手拢在袖中,三面狐一直盘卧在一旁,等连乔醒来,它充当扶手,自动钻到她手下,扶着她起来。
连乔抬眼望着窗外,不早了,现在回冲虚学府,还赶得上最早的课。
她拍拍三面狐的头,“先走了,晚上我会回来。”
每隔一个时辰,便有一架飞舟穿破云层,从云来城至乾元剑宗,在乾元剑宗再走过三十六峰,方可抵达冲虚学府。
云来城的飞舟在乾元剑宗十八天梯前停止,再往里走,只能御剑飞行,不可再使用任何飞行法器。
连乔站在乾元剑宗门口,望着那高耸入云的成片的山峰,叹了一口气。
昨夜下山时刚好碰到出山的白玉舟,剑宗内飞舟可出山,但剑宗外飞舟不可入门,从乾元剑宗往冲虚学府倒是有专有的白玉舟,但一个时辰才有一趟。
方才刚过一趟,等下一趟,还要有一个时辰,就赶不上早上的课了。
连乔从芥子中取出灵牌,灵牌名为万机,功能强大,可储存信息,也可与灵气相连的万机相互传送简讯,类似她上辈子用的手机。
连乔从万机中查到,今日讲课的老师是虞南子,主剑修,其他家多修,是位深入简出且十分神秘的修者。
原书对他只一笔带过,迟星垂之师虞南子修为强劲,深不可测,脾性难以捉摸。
脾性难以捉摸?
连乔想起长淮子,虽然她不在乎一个糟老头子无端的恶意,但是老是让他们抓到把柄,让他们针对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处,还会很耽误事。
还是不要迟到了。
连乔思索,要怎么样在半个时辰内穿过层层叠叠的山峦。
难道真的要御剑么?
可是……
“师妹,要去学府么?”
连乔转过头,看到四个少年。
站在最前方的少年白皮肤椭圆脸,笑起来有些狡黠,“正好我要去学堂,我可以与你同路。”
连乔看到几个人,迟星垂也在后面,她点点头,“行。”
这几人和乾元剑宗的弟子不同,并没有着统一的弟子服,而是穿着各异的衣服。
不过这也正常,只要师门允许,乾元剑宗对衣着也没有强制,上次在胧月秘境遇到的同月,便是一身红衣,英姿飒爽。
迟来风也是,向来一身华服长袍飘飘欲仙,骚包而招摇。
白脸少年自我介绍,“我叫童元宝,虞南子嫡传弟子,当然,我们都是,凌阿,邵吴兴,迟星垂。”
“师兄们好,我是连乔。”
原著中没有对迟星垂师门进行详细描写,只知道虞南子修为深厚,他这几位弟子修为也远高于自己,应该都在金丹后期及以上。
童元宝最自来熟,“连乔姑娘,这么早,你怎么从外面过来?”
“你们叫我连乔就好,或者是阿乔。”连乔跟在他们后面,“昨晚我去云来城找我的朋友,有一些事要处理。”
她回答得很模棱两可,童元宝很聪明,立刻转移话题,“连……阿乔,昨天我们在饭堂看到你了。”
连乔笑一笑,“是吗?我英勇么?”
童元宝顿了顿,“挺英勇的。”
“哈哈。”
凌阿忽然阴恻恻冒了一句,“你们说,今天能看到梅承襄脱裤子跑吗?”
童元宝:“……”
邵吴兴:“……”
他脸色纠结,他正在想,怎么和连乔搭上话呢,结果这家伙一开口就问这么尴尬的问题,一瞬间气氛冷了下来。
但连乔没觉得冷,她转过头望着他,“恐怕你看不到了。”
童元宝:“为什么?”
连乔一脸惨淡,“梅承襄可是天门峰梅峰主的儿子,真让他这样跑了,梅峰主会针对我的吧?”
童元宝:“……那你泼人饭的时候怎么没这觉悟呢?”
“我当时一时冲动。”连乔脸色凄惨,“怎么办,我好害怕。”
迟星垂看不下去了,他拆穿她,“你这样子,不像是害怕。”
明明是新仇旧恨一起算,恨不得让梅承襄直接找地洞钻进去。
连乔眨了眨眼,“哈哈,但是我认为你们看不到想看的东西。”
邵吴兴:“我们不想看。”
凌阿:“为什么?”
走在人群最后面的迟星垂忽然出声,他提醒连乔,”看路。”
正说着,几人来到一处吊桥前。
这处吊桥比较简陋,由铁锁与木架构成,连接着数道山峰,从乾元剑宗一直延续到冲虚学院。
连乔头抬起,又猛地低下。不行,太高了,看一眼腿就软。
她退后一步,“师兄们,还有别的路吗?”
邵吴兴道:“有是有,但是别的路太绕,过去要花两个时辰,时间上来不及,或者需要御剑飞行,但是我听说你不会御剑,这是最近且最方便的一条路。”
连乔默默叹了口气。要不试试?
那件事已经过了很久,或许现在她没那么恐高了呢。
想了想,连乔牙一咬,跟在邵吴兴后面,颤颤巍巍上了吊桥。
她抠紧了铁锁,尽量不去看脚下的悬崖与崇山峻岭……不行,太高了,一股酸软从双腿蔓延,她一步都走不了,整个人不由地往下坠。
背后有一股力量撑住她,连乔感觉到有人在提溜住自己,耳边传来迟星垂的声音,“我记得,以前你并不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