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海浪时不时地将花清漓淹没。
在反复呛了几口海水后,在黑暗中,花清漓被海面上漂浮的旧轮胎迎面撞在了脑门上。额头和呛水的肺部同时传来剧烈的疼痛,花清漓迅速抱住这个旧轮胎,将自己的一只手臂穿进去,好借力让自己浮在海面上。
她环顾四周寻找海滩的方向。
在漆黑的海面上,花清漓才发现自己是如此渺小。
幸好,她看见了远处还亮着一串灯光的海滩。她再度燃起希望,一手抱着这只旧轮胎,一手划水朝着那片海滩游过去。
花清漓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海里游了多久。
直到朝阳从海平面升起,周围的海水在阳光下被折射得波光粼粼,半空中出现了一处海市蜃楼。她终于能够看清那片海滩的样子。她庆幸自己跌落的那个悬崖并不高,且距离开放海滩也不远。她继续朝着海滩的方向游过去。
待到她靠近海滩时,她已经累得有些虚脱了。可她不敢休息,她觉得自己此刻仿佛是一条被海浪拍上岸的鱼。如果不能及时回到家,就只有死路一条。
终于,她的脚触到了海水下的沙滩。
花清漓松开那个旧轮胎朝着岸上狼狈地走去。
清晨的海滩上没有人,花清漓只好强撑着体力透支的身子,朝着不远处亮着灯的保安亭踉踉跄跄地爬过去。
她来到保安亭门口,疲惫地抬手敲打着窗户,用沙哑的声音大声问:“救命啊,有人吗?我要报警,有人绑架我,把我推下悬崖。我是从海里游过来的。”
保安亭的门很快被打开了,一个穿着条纹大短裤的中年大叔走出来,被门前瘫坐在地上浑身湿透的花清漓吓了一跳。连忙道:“姑娘,要不我先送你去医院吧?”
“请先帮我报警,求你。”花清漓跪坐在地上恳求道。
保安大叔连忙进屋拿起手机帮忙报了警。随后又从屋子里拿来毯子给花清漓盖在身上道:“姑娘,你也别嫌弃,我在这儿当大半辈子保安了。这个毯子是旧了点,不过我洗得很干净的。”
“谢谢。”花清漓由于体力透支,跪坐在地上半天也站不起来。以至于警车来的时候,是一位警察将她背上警车的。
到警局做笔录时,花清漓详细描述了从被绑架到小屋后被勒索、自救逃脱,再到被应如风推下海、在海面上漂泊至清晨,游泳到海滩成功求救的全过程。还不忘补充道:“他有夜盲症,今天、不对,是昨天,昨天晚上应该也是提前用了夜盲症的相关药物;他有家暴史,前不久他的妻子也在遭受了他长期的殴打后死亡……”
做完笔录后时间已临近中午。
警方帮忙联系了沈确与花清漓的父亲墨松寒。
先行抵达的是沈确。他拎着装有换洗衣物的袋子冲进来,径直来到花清漓的面前。看见花清漓憔悴苍白的脸庞,道:“你吓坏了吧。头疼不疼?我看看有没有发烧。”
他说着,抬手抵在了花清漓的额头上。
花清漓此刻确实有点低烧。但她自己觉得不是因为着凉,而是单纯地因为昨晚在海面上漂浮一整夜,被海浪声、风声,以及海平面下未知的深度、幻想中的未知生物所带来的恐惧感给吓的。她木纳地呆坐在椅子上,没回答沈确。
“先换衣服。” 沈搀扶着她,朝着洗手间里走去。
在洗手间门口,沈确将手里的袋子递给花清漓:“给你带了衣服,还有毛巾、鞋子也带了。我帮你把毛巾打湿,你擦一下身上的盐和沙子。用过的毛巾就拿出来递给我洗。”
“知道了。”花清漓有气无力地应声,拿着沈确塞给自己的毛巾和衣服走进卫生间清理身体。
换好衣服再出来,花清漓整个人都原本紧绷的神经也终于渐渐放松。
沈确将花清漓换下来的脏衣服装进袋子时,一位女警拎着两份早餐走过来,另外还将一瓶甜牛奶递到花清漓手里,一边安慰道:“你特别勇敢。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抓到应如风的。在这之前,先吃点东西吧!”
“谢谢。”花清漓有气无力地道了谢,靠在沈确怀里休息。
胃里空荡荡的,有点疼。花清漓捧着女警给的早餐,勉强地递到嘴边吃了一口。
吃早餐时,她附在腿上的手在不自觉间掐进了大腿的肉里。
直到突然被沈确抓住手腕,花清漓低头看手的时候,看到了自己大腿皮肤上留下了自己的抓痕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她又发作了。
花清漓紧张地看向沈确的眼睛,听到他用商量的语气跟自己说:“我再给伯父打个电话。这种事情还是告诉他们比较好,好吗?”
花清漓麻木地点了点头。
在沈确打完电话回来后,花清漓听到他说:“伯父听到应如风打过去勒索的电话就报了警,然后从泉亭开车赶过来。现在正在路上,马上就到。”
花清漓沉默着,脑海中忽然在想:不知道师父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在漫长的等待中,花清漓终究是精疲力竭,体力不支地靠在沈确的身上休息。
终于,在一个小时后,警局的门被人推开。
花清漓靠在沈确的怀里,迷迷糊糊地看见了爸爸匆匆赶来的身影。只可惜她现在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
“漓漓?”墨松寒在泉亭警方那里得到女儿成功逃脱绑架的消息后,便马不停蹄地驱车,花了两个半小时跨越175公里赶来了申城。
沈确见到墨松寒,对他道:“梨梨被推到海里,她是自己从海里游到海滩上的保安室求救的。”
墨松寒听到花清漓的自救经历,上前在她身旁的椅子上坐下,拉过她的手腕,看见了上面红肿的勒痕,心疼地看着她道:“没想到应如风那个畜生居然是这样的人,原来是他干的。我不会放过他的。”
花清漓被吵得不得不睁开眼。她冷淡地看着爸爸,问:“妈妈最近又在剧团指导歌舞剧的演出?”
“是啊,她已经两个星期没有回家了。天天都待在剧团里。”墨松寒提起妻子的时候,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冷漠。
“那就不要告诉妈妈好了,免得影响她。”花清漓轻声开口要求道。
“知道了。等你妈妈演出完我会和她说的。”墨松寒点头答应。
几人沉默片刻,墨松寒才注意到沈确还亲昵地搂着自家女儿的腰。
沈确注意到墨松寒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手上,连忙将手臂收了回去。
墨松寒看着花清漓,提议道:“明天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
“不用了,今天刚去医院检查过,没什么事。”花清漓拒绝道。
“那怎么行?”墨松寒担心道,“你刚溺了水,当然要去医院详细检查一下才好。最近也不要上班了,在家里好好休息。沈确这小子要是欺负你,我就让沈行打断他的腿!”
无辜躺枪的沈确好笑道:“这也能扯上我啊?”
墨松寒毫不客气地回怼道:“漓漓不是和你住在一起了吗?从小到大沈平江那老东西就没教过你要照顾漓漓吗?”
墨松寒口中的沈平江正是沈确、沈行两兄弟的生父。与墨松寒亦是相识多年的至交好友。
“伯父,我……”
“不用解释了,”墨松寒指着沈确骂道,“我早就知道你和漓漓会有这么一天。你小子还真就和你哥说的一个样,你从小就觊觎我们家漓漓。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你和那个应如风一样讨厌。你说说你,你有什么用?漓漓被绑架是自己逃回来的,你呢?你只是起到了一个通知我的作用。”
“对不起,伯父。这次是我大意了……”沈确被骂得只能垂着头连连道歉。
墨松寒懒得理他,转头继续对花清漓道:“一会儿送你去医院办住院,这几天你就乖乖待在医院。其它的事情爸爸来处理。”
花清漓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墨松寒指了指沈确,命令道:“抱上漓漓,坐我的车,去医院给漓漓办住院。”
“我自己能走。”花清漓忍不住开口。此刻她有点担心去医院再做检查的话,身体状况被爸爸和沈确发现,那她接下来的计划就都乱套了。
“我扶着你。”沈确看着花清漓虚弱的身体,上前扶住她。
三人再次回到医院。在墨松寒的强烈要求下,除了超声波检查,能做的花清漓都被拉去检查了一遍。
检查结果出来的时候已是中午。好在没有什么大问题。
“还有一项超声波,以防万一也去检查一下。”墨松寒站在医院走廊外对花清漓道。
“检查过了的。”花清漓有气无力地开口道。
墨松寒蹙眉问她:“什么时候?”
“昨天被绑架之前。检查结果上说没什么大问题。不过检查单子被我揣在口袋里,可能在我掉进海里后被海水泡烂了……”花清漓垂着脑袋回答道。
“没事就好。”墨松寒松了口气。过了几秒又问她:“昨天哪里不舒服?来做超声波检查?别告诉我你是怀孕……”他越说越激动,同时还不忘剜沈确一眼。
“不是的。”花清漓直接了当地否认道,“最近我胃不舒服,昨天去医院检查完发现确实胃的毛病。医生让我按时吃饭。”她说的也勉强算是实话,只不过并不是昨天在医院时医生对她说的那个意思。
墨松寒听到是胃病,勉强松了口气。对她道:“你看你,天天就知道工作,连饭也不知道好好吃。这么大个人了还这么挑食,这也不吃那也不吃的。我看你干脆当皇帝去,一顿一百零八道菜,随你挑!还每样就吃一小口。当皇帝最适合你!你和沈确俩都一样,一个从小什么蔬菜都不能吃,一个又挑食。”
花清漓看似垂着头挨训,实则早已对这些话左耳进右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