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羡秋看着江晚棠踏出卧房,他的脑中依旧杂乱不堪,仿佛充斥着无穷无尽的蛛丝。剪不断,理还乱,此时更是头痛欲裂。
他叫来苏溟为他诊脉。
眼看着苏溟的眉头逐渐皱起,叶羡秋忍不住问道:“如何?”
苏溟摇了摇头:“殿下,您的脉象飘忽不定似是寒气入体。可昨日您还高烧不退……”
“叫太医……”
许久,坐在叶羡秋面前的人换成了御医院的太医。
“殿下,您脑中有何异样的感觉吗?”年轻的太医道。
“自从落水后我这头就一直很痛,脑子里也很乱……”
太医叹了口气:“殿下,我给您开几服药,需要多加调理。”
这时,江晚棠提着两包药走进来。看着卧房围着好几人,她凑到叶羡秋身旁,担忧道:“哎,你好点没?要不今日咱俩就不去了吧?”
今日的比赛是射箭和棋艺,参不参加都无所谓。
“好,你们下去吧。”他挥了挥手。
众人退去,江晚棠拿出药包:“这个啊,是柳煜卿给我的。你服下定然能够很快好转。”
叶羡秋喝下碗中苦涩的汤药:“嘶!”
他忽然紧紧抱住头,看起来痛苦不已。
“不对,这药从不会失灵啊。”江晚棠焦急地翻看药包。
倏地,叶羡秋抓住她拿着药包的手臂,表情依旧十分痛苦。
“啊……”他低下头,枕在小臂上。
江晚棠看着眼前异常痛苦的叶羡秋,她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安抚道:“你先躺着忍忍,我去找柳煜卿!”
说完便立即跑出去。
按理来说,柳煜卿应该不会离叶羡秋太远,毕竟二人是合作关系。
江晚棠冲出门,刚跑出两步就碰到了苏溟。她连忙上去拉住他:“苏溟!你知道柳煜卿在哪吗?”
“他应该就在这东宫,我帮您找。”
二人马不停蹄的找遍所有宫殿,却并未发现柳煜卿的踪迹。
正焦头烂额,遇到了刚回来的秦霁。江晚棠立刻冲上前:“见柳煜卿了吗?”
秦霁疑惑的摇摇头:“他不是前几日回殷朝了吗?”
“不是吧!”江晚棠哀嚎。
“你们照顾好殿下,我回一趟殷朝……”
江晚棠找来自己的马,快马加鞭冲出城门。
她不敢耽误一点时间,叶羡秋是因为自己才变成这样的,她要为他负责。
原本需要十几日的路程,她日夜兼程。终于在第九日抵达殷朝。
江晚棠已经两日没休息了,经过长途跋涉,她早已疲惫不堪。眼下挂着浓郁的黑眼圈,身上更是沾满尘土。
她一进城门就急匆匆的奔向柳煜卿之前的居所。
“柳煜卿!”她大叫一声。
正在屋内煎茶的柳煜卿听到熟悉的声音后微微一顿,然后便转过身来:“阿棠,是你啊。”
却看见一个灰头土脸满面尘灰的江晚棠。
“阿棠,你怎么了?”柳煜卿忙迎上去。
“叶羡秋落水了。如今高烧已退,可不知为何头痛欲裂。我想请你……”
柳煜卿俯身看着眼前本该光鲜亮丽受万人敬仰的南国太子妃,如今正灰头土脸的紧紧握着他的手请求他救另一个男人,一时五味杂陈。
他想起当时江晚棠出嫁前来找他时的云淡风轻……
那天阳光明媚,微风正好。
“哎呀,你放心,只是做个表面功夫。又不是真嫁给他。再说了,我一个人和整个殷朝相比,渺小如蝼蚁。为了整个国家,我一个人举足轻重啊。”江晚棠靠在案旁。
“……”
他知道她已经下定决心,再如何劝阻也无济于事,于是叹了口气。
“切记,万事小心。”
这是他当时给她最后的叮嘱。江晚棠出城那日,他随着千万群众涌上街头,亲眼目睹她离去。
烈日骄阳下,万众欢呼中,她凤冠霞帔,雍容华贵……
他就这么看着她笑靥如花,在鲜花与欢呼中离开这座城,离开他。
柳煜卿就这样看着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外,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涌上心头。仿佛这一别,即为永别……
可如今他们再见面,印证了那一面不是永别。可她却是为另一个男人而来。
“阿棠,你对他动情了吗?”柳煜卿给她倒了杯茶,手却在不经意间微微颤抖。
江晚棠显然被他这一问惊到了:“为什么会这么问?我怎么可能对他动情。”
柳煜卿看着她不知是因为一路飞奔并未缓冲还是因为此话虚实难辨,心动过速而微微泛红的脸颊。
“你现在需要休息,等你休整好后我们再走。”柳煜卿一字一句无比认真道。
“可是……”
柳煜卿不知从哪翻出两件衣物,直接塞给她,语气不容置喙:“去沐浴更衣。”
江晚棠只能进去沐浴。
久违的温暖冲走了她全身的疲惫,她躺在木桶中,不知不觉竟进入了梦乡……
在这个梦中,她梦到了很多零散的片段:柳煜卿在照顾身体虚弱的她;叶羡秋在战场上为护她失去了一只眼睛;唐苑枫被囚禁,恳求自己杀了他……
梦中还有硝烟四起的战争。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战火连天、民不聊生。仅存的小国也苛捐杂税、草菅人命……
“不!”江晚棠惊呼一声。然后才发现自己正躺在柔软的榻上。
周围静谧无声,空无一人。
“我这是睡了多久……”她自言自语道。
“整整一日。”柳煜卿从门口进来,端了一杯水递给她。
江晚棠接过水,模糊记起她明明是在沐浴,怎么就……
她疑惑的看向柳煜卿。
他温柔地看着她,知道她心中所想:“当时过了很久你都没出来。我让阿鸢去查看,发现你竟睡着了……”
“也好,这样一来我们就能出发了。”他接着说。
二人上了路,又赶了八日才到南国。
距离江晚棠出发已经过去整整十八日。
江晚棠带着柳煜卿入了东宫,他们迅速来到叶羡秋的卧房。却看到室内站了一众人……
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太子妃……”众人见她回来,纷纷行礼。
此时的叶羡秋正坐在榻边,冷酷的看着面前的一切。
“太子妃!您终于回来了。殿下他什么都不记得了……”苏溟站在一旁道。
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死了。
看着面前满脸戾气的叶羡秋见到自己竟毫无反应。
不会真失忆了吧?
江晚棠示意柳煜卿给他把脉。
叶羡秋满脸抗拒,身体却很诚实的一动不动,乖乖的听之任之。
“他中蛊了。”柳煜卿摇摇头道。
“蛊?”江晚棠不可思议。
“是江湖中极为少见的一种蛊虫,名唤怨蛊……”
“如何解此蛊?”江晚棠迫不及待的问道。
“此蛊无解,多是用转移蛊虫的方法获取自由。他体内的蛊已根深蒂固,不好转移。看样子已是在侵蚀头部。只能……”
“只能什么?”
“只能听天由命,看他的造化了。我只能开一些药,但估计杀不死蛊虫……”柳煜卿重新站起,准备往出走。
江晚棠倒吸一口凉气。不是吧,真栽我手上了?!
她本想和柳煜卿一同出去,却被突如其来的一股力抓住,动弹不得。
叶羡秋拉住了她。
难道他还记得我?江晚棠感觉不可思议。
“你别走。”他冷声道。
一时间,周围的一群人顿时炸开了锅。
秦霁:“太子妃,殿下已经好几天不认识人了。我和苏溟每次一进来就会被他轰出去。”
苏溟:“殿下会不会还记得您?”
年轻的太医:“这么多天他还是头一次挽留一个人……”
江晚棠:“……”
“聒噪,都滚出去!”身边的人突然大声怒喝。
一群人真就都退了出去……
江晚棠拉着他的手在他面前蹲下:“叶羡秋,你认识我吗?”
“不认识。”他实诚的摇了摇头。
“……”那干嘛让我留下。
“你看起来和他们不一样。”
“……”
江晚棠试探性的抬起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对不起,是我的错……”
谁知他竟一把抓住她的手:“虽然我不认识你,但我觉得你应该没有对不起我。毕竟,那些对不起我的人,早就灰飞烟灭了……”
江晚棠后背有些发凉,她轻轻问道:“那你现在还头痛吗?”
“偶尔。”
江晚棠找到柳煜卿,向他讲述了那日叶羡秋下水捞她的事。
“按理来讲确实不应该。不过也有一种可能,有人在水中下蛊,然后那蛊虫趁其不备钻进了他体内……”柳煜卿磨着药道。
“可我明明在水中的时间更长,为何……”
“可能你运气好。”柳煜卿淡淡道。
“我会尽力配制出能杀死蛊虫却不伤害他身体的药物。不过时间定然不会短。”
“时间不重要,现在保命才是最关键的。叶羡秋毕竟是南国唯一的皇子,肩负着整个国家的未来。他不能出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