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一说出口,凌婳就有点后悔。但事已至此也无法挽回。
其实她心底并不这么想,只是烦扰于李砚尘没完没了的追问,才忍不住脱口而出这么一句。
不过……想来这家伙目前毫无神智,明天早上起来大概也不会记得吧……
李砚尘愣住了。
半晌,就在凌婳以为这个醉鬼其实根本理解不了她的话是什么意思时,他摇了摇头,苦着脸道:“我不喜欢你这个类型。”
……凌婳看着他,没说话。
他自顾自,接着道:“我喜欢柔弱的,可爱的,需要被保护的女生。”
他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凌婳的脸,“你的血都是冷的。”
他打了个哆嗦,“冻人。”
凌婳的心微微沉了下去,生出一种“果然如此”般的情愫。
“那你为什么要一直追问我?”
“还做那些多余的事?”
她忍不住问,带着一丝恼意。
“我哪有问你?”李砚尘看她一眼,醉醺醺道:我问的是凌婳。”
“好,”凌婳咬牙:“那你为什么要问她这个?”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她是一个新的不可控因素。”李砚尘双手捧着酒瓶,慢慢道:“如果她的心理和情绪状态有问题,将来执行任务的时候,我不放心把后背交给她。”
“我们是一支队伍,任何人都不可以出问题。”
这时候又这么清醒了。
凌婳想,心里不由发出一声冷笑。
果然,除非是出于利益,否则世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就连他们初见那回也是,李砚尘为了她的能力,把她带进基地,而她也因此得以活了下来,有个安身之处。
公平交易,很好。
可是心为什么有点痛呢?
……就像她小时候被凌熙带走,被迫与当时的朋友切断联系时一样。
她不该怀揣着那一丝渺小的期待,以为李砚尘的那些奇怪的举动是出于单纯的关心,以为或许他们可以成为朋友。
她只是为了猎人们卖命,不应该付诸多余的感情。
现在把她带进来的那个人希望她不要拖累团队,而这恰恰是她最擅长的事情。
“而且,凌婳是混血种,是吸血鬼,是我把她带进基地的,我得看着她,不能让她有任何危害基地的行为。”
啊,又来了,这种被排斥在外,被忌惮的感觉。
其实凌婳理解李砚尘的担心。直到现在,她还是没能在这两个人面前完全卸下心防。这么多年她都是独自面对那些豺狼虎豹,面对这世间的艰难险阻。她还没习惯把自己的后背完全交给队友,她还不能完全信任他们。
就如他们也不完全信任她一样。
凌婳轻轻道:“放心,我不会拖累你们的。”
她的声音冷了些,“只是希望你以后别做多余的事。”
“让人误会。”
“……”
翌日一早,凌婳叫醒了两个宿醉的人。
两个男孩乖乖坐在小厨房的吧台前,神色还带着些没睡醒的迷茫和怔愣。
“铛”的一声,凌婳面无表情地把两杯蜂蜜水搁在他们面前,“喝。”
“师妹真贴心,”谢百里一看那颜色,就大概知道那里面是什么了,他捂住宿醉后阵阵发疼的头,感叹道:“队里有个妹子在就是好啊。”
反应与另一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李砚尘头发如鸡窝,指着自己面前的玻璃杯,琥珀色的瞳仁里充满了不解,“这是什么?“
凌婳看了一眼玻璃杯里黄澄澄的液体,答:“杨枝甘露。”
谢百里嘴里的蜂蜜水“噗”一口喷了出来。
李砚尘挑剔地看了杯子一眼,眉头拧起来,不满意道:“杨枝甘露我不喝。”
姿态看起来像个大少爷。
凌婳扬起眉,“你吃起司蛋糕却不喝杨枝甘露?”
“小师妹别理他,他还没清醒呢。”谢百里一把薅住李砚尘的后脖颈,把那杯蜂蜜水给他灌了下去,“喝你的吧傻叉!”
!
“刺啦——”李砚尘一下子站了起来,碰撞中凳子发出与地面摩擦的声响,随后猛咳起来。
谢百里:“?”
这么大反应。他看了一眼李砚尘的那杯,狐疑,“里面放的该不会是真是杨枝甘露吧?”
凌婳的视线随着他激烈的动作下落,随后意会,抬起眼轻飘飘地瞟了他一眼。
“那个、我、我还有事,”李砚尘的神色有些慌乱,“先走了。”
临走前,他心虚似地望了凌婳一眼。
她应该没注意到吧……
“师兄,你钥匙没拿。”凌婳看着吧台上的一串房门钥匙道。
于是李砚尘又灰溜溜地走了回来,手有意无意地挡着下身。
他垂下头拿钥匙。
凌婳手臂撑着吧台,俯身在他耳边道:“大早上的真精神啊?”
那声音婉转勾人,如同情人的呢喃。
李砚尘的心漏了一拍,随后一抹红意悄悄爬上耳尖。
凌婳往后一退,与他拉开距离,语调不咸不淡,“不用不好意思,师兄,我们都是队友,都是一家人。”
她偏头,“隔壁有厕所,你要用吗?”
李砚尘:“……”
……
“怎么样,降下去没?”谢百里走到他身边。
李砚尘没好气地推开他,“滚。”
谢百里一脸嫌弃地瞅着他的爪子,“你洗过手了吗?”
“……”
“我说……你有没有觉得……”
“小师妹今天怪怪的?”谢百里思忖着说:“我怎么感觉她对你说话夹枪带棒的?”
李砚尘洗了洗手:“不止你一个人这么觉得。”
谢百里看了看四周,发现没人后,凑到他耳边轻轻道:“你是不是昨天醉酒之后把小师妹给非礼了?”
李砚尘:“……”
“不可能。”李砚尘打了一个激灵,斩钉截铁的否决了这种可能,“凌婳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何况我醉酒后又没战斗力的,要非礼也是她非礼我。”
“是吗?”谢百里阴恻恻道:“那我今天早上起来怎么感觉脖子那么痛?”
“你昨天又趁着我喝醉了揍我是不是?”
“你没证据可不要乱说话啊,”李砚尘威胁他,“小心我去告你。”
“嘿你还给我倒打一耙,你给我过来!”
“……”
这晚,坚信自己柔弱无辜绝对不会做出那等非人之事的李砚尘照例去给凌婳送牛奶。
“小师妹,牛奶。”
凌婳盯着牛奶看了三秒,“过敏。”
“怎么会,你以前可不是都喝的很香吗?”
这句话不知道戳中了凌婳的哪个点,她顿了一下,随后展颜一笑,露出洁白贝齿,“我从今天开始过敏了。”
那是个完美的,八颗牙的微笑。
……李砚尘觉得她笑得真瘆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把那杯奶喝了。
“小师妹,你鞋带。”
——凌婳俯身一看,“没散。”
“小师妹,我帮你搬。”
——凌婳拿着箱子转过身,“不用。”
“小师妹,你大师兄的伞。”
——凌婳举起伞,“我自己带了。”
“小师妹,基地新菜式——西瓜炒饭,要不要一起去……”
——凌婳淡淡道:“我吃过了。”
“……”
就这样连续过了几天,连李砚尘这种神经堪比胳膊粗的人都感觉到了奇怪。
“咚咚。”
凌婳拉开了门,“有事吗?”
李砚尘摸着下颚,脚尖在地上点了点,踟蹰着不知道该不该说。
凌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师兄你便秘吗?”
“要是没事的话,我就……”
“小师妹……”李砚尘突然开口,“聚餐那天晚上,我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什么?”凌婳不解地扬起眉。
“我是说……”李砚尘拿手指摸了摸鼻子,“我有没有……那个你?”
凌婳:“……哪个?”
李砚尘:“……”
他飞速地掠了一圈四周,俯身在凌婳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下一秒,被瞬间黑脸的凌婳轰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