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薇皱眉问：“这件事应该还没有传开吧？”
宝拉：“应该没有，还没听人大肆讨论过。”
“那说明就是今晚贴的，还来得及，”她一一将那些纸张扯下，“但胶水已干，贴上去也有段时间了。”
宝拉踮起脚把残余的纸屑一一撕去，一定不能让人们看出来它们原本写着什么。
“是‘光明女神’……”艾尔薇看着画像，“她真好看……”
“她叫纳希苏思·潘纳多，魔法学院三级生，”宝拉说，“从入学起一直是院花榜第一名，不过我没见过本人。科里安很喜欢她，如果他在，大约会有很多可说的。”
艾尔薇猝不及防吃了一口大瓜，诧异问：“真的？我说学长怎么还是单身，分明人缘那么好。”
宝拉却说：“他单身的部分原因就是人缘太好，他曾提起过自己之前的感情史，前女友的理由是，‘你对所有异性都这么好，我感受不到自己于你而言是特别的，你没有分寸感和边界感’。”
对方大约也知道，他不是意在撩骚，只是没掌握好度，所以分手时体面而和平，至于交往时的痛苦，如人饮水。
艾尔薇难免唏嘘：“感情之事，真是门深奥的学问。”
她回到宿舍后，弥耶早已睡熟了，本想轻手轻脚，没想到还是吵醒了她。
弥耶亮起自己床头的小灯，话语含糊：“上哪儿去了……坦白从宽……”
她见艾尔薇的个人物品被整理过，便知道她已经返回学院，只是等得睡着了都不见人回来。
“既然你醒了，就先别睡，来看看这个，”艾尔薇把纸递给她，“你认识的人多，一定知道她吧。”
弥耶原本只是迷迷糊糊地瞟了眼，待看清后瞬间清醒：“这什么东西！谁干的！为什么这么肮脏！”
“在魔法学院公告栏上，”艾尔薇说，“应该是今天刚贴的。”
弥耶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纳希苏思是幼时被潘纳多老伯爵从拍卖场拍下的女奴，学院里知道这件事的人不算多，一旦被公开必将引起铺天盖地的舆论。”
人们会天然地对极美与极卑的结合致以最阴暗龌龊的揣测，即便是个普通人，被周围人知道自己不堪的身世也很难承受打击，何况她在学院中是那样有名，所遭受的异样目光只会更甚。
此事在关系混乱的贵族间不值一提，只是那过分的美貌和被拍下时的高价让这个传闻多了层奇异的色彩，在那位好色性.淫肆意挥霍的老伯爵又干出惊人的事情时，才会被拎出来重新咀嚼一番，在他死后，新伯爵克罗提戈·潘纳多异常安静，连带着这些事也渐渐隐去了。
“贴这个的人未必会善罢甘休，”艾尔薇说，“我想试着蹲一蹲，可只怕对方下次会换个地方继续贴，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要是团伙作案那可抓不过来。”
她与纳希苏思素未谋面，对此事的前因后果也并不清楚，但这种恶毒的伤人手段肯定不对，先制止再说。
弥耶细细看了字迹，有的工整有的歪扭，落笔的轻重度和缓急都不同，是否出自同一人之手很难确定。
可她总觉得，如果知道这件事的不止一人，应该很难不走露风声，大概率会以亲密朋友关系网为基础在私底下扩散开来，成为漫天胡说的谈资，眼下如此隐秘，依她来看，很可能是一个人。
带着这种想法去看，似乎连字迹都多了几分相似，只是不方便拿去鉴定，全是猜测。
她说：“既然半夜来做这些事情，对方必定担心自己的所作所为被发现，不论是害怕被报复，还是身份不能暴露，都说明有所顾忌。如果明天风平浪静，对方应该是最慌的人，说不定会忍不住去公告栏看看情况。”
艾尔薇：“可魔法学院门口人流量很大，即便那人来了只怕我们也分辨不出。”
弥耶从那堆废纸里拣出几张成绩排名：“排名公布很久了，现在还会去看的人不多，即便看见排名榜被撕，估计也是瞟一眼就走，而且多是结伴而行，如果是单独来的，那就有不小嫌疑。我试试看吧，你明天傍晚来魔药学院找我。”
艾尔薇捏着那几张纸，当时撕的时候分不开，现在已经烂成了一团，勉强拼了拼，只能看个大概，所幸她熟悉的名字大多在最前面，反而完整。
她指着自己的名字道：“银徽章在望，我这学期落下的课可得抓紧时间补回来。Yaya在第六，有信心拿银徽章吗？”
至于其他人，或许在百名开外，或许在被撕掉的部分。
“我只能到此为止了，”弥耶耸肩，“我们这一届觉醒混血比以往都要多，这学期的实战考核我优势不大，很有可能不升反降。”
同等级魔法师在经过训练的觉醒混血面前毫无胜算，于她而言，保住前十大概不成问题，可要再向上一步，何止逆水行舟，简直是在逆狂澜。
“魔法学院二级生的第一名是歌斯特，魔药学院的三级生第一名是栗莲，不认识……芙兰学姐第二，兰特学长第三，”艾尔薇衷心夸道，“不过学姐是我心目中的第一。”
弥耶在手上哈了一口气挠她痒痒：“我哥哥不厉害吗？给你个机会再说一次。”
艾尔薇笑着跟她闹作一团：“宁死不改口，我学姐最厉害——！”
“瞧你这偏心样儿，”弥耶不客气地揉着她的脸，笑意愈深，“哎，你去赫尔维亚公爵府怎么样了？”
“给歌斯特治了个病，”艾尔薇捏着她的手指，“Yaya矜贵得很，手上一点茧子都没有，指甲上的纹样真好看。”
“我们薇薇还会治病呢？你还有多少是本小姐不知道的？”弥耶笑道，“喜欢给你也画一个，要不要？”
艾尔薇想了想：“要。”
弥耶蹦蹦跳跳下床从自己的抽屉里翻出一大堆零碎小东西，两人坐在床上低头画了半天。
次日的《中级魔药栽培学》的授课老师是拉纳特斯，艾尔薇还未走到教室门口，身后已经传来了他的声音：“哦我亲爱的艾尔薇同学，你已经回学院了。”
“老师好。”艾尔薇礼貌道。
“我新养了几株冰骨雪美人，可是它们总也不开花，这真是太糟糕了。”身材高大的老师为了跟她说话，不得不低着头。
艾尔薇会意，笑了笑：“那课后我跟您去药圃看看吧。”
拉纳特斯赞许地点头：“很好，谢谢你。”
他和她是在上学期的《初级魔药栽培学》上认识的，在课堂上她只是安静听讲，但课后却叫住了他，说他有个地方讲得不对。
虹之堇颜色很多，甚至还有黑色和灰色，而不是他所说的“花色都很艳丽”，她曾见过，只不过它们都生长在阴凉的背光处，不大好找。
这个提醒让拉纳特斯大为惊讶，他找了很多老师求证，最后竟发现她说的才是对的，下堂课时他纠正了自己先前的说法，并对艾尔薇表示感谢。
他曾听说，她在课堂上傲慢地指责乔纳特，半点没有尊重她的授业恩师，最终被赶出教室，却从未跟老师道过一次歉，毫无悔改之意。
于是他下课后问：“为什么你没有在课堂上指出我的错误呢？”
她不解地看着他：“您喜欢这种方式吗？那下次有机会的话我试试。”
拉纳特斯哭笑不得，解释道：“就像你对乔纳特老师那样，为什么这次却没有这么做呢？”
艾尔薇这才明白他的意思，说：“当堂指出老师的错误有失礼貌，但当他发表关于芥子青和凯拉老师的谬论时，我认为再沉默下去就不合适了，而您是一位值得尊重的老师。”
拉纳特斯突然意识到，她与那些传言不符，其中或许另有隐情，这次他找了当时在场的同学们求证，发现——
艾尔薇真是个可爱又有个性的小家伙。
不过今天的课程对于她来说会很为难呢，本学期刚开课时，他给每个人分发了一株冰灯草幼苗，并教了要如何养护，这节课主要是收割草珠。
艾尔薇两手空空而来，而其他学生每人手里都抱着盆草，从其茂盛程度直接能看出学生的水平差距。
拉纳特斯看着其中几个学生那半死不活的冰灯草，别说结珠，撑不撑得过下个月都难说。
他叹了口气：“颗粒无收啊我的孩子们，培育冰灯草没有太多难点呢。”
学生们尴尬地咳了一声。
不过他的脾气一向很好，并无苛责，只道：“好吧，你们问问草珠长得多的同学愿不愿意让你们练手，课后我会再给你们一株新的冰灯草，学期末一定要种出来哦，不然我该如何给你们打分呢。”
“谢谢老师！”
艾尔薇的目光一一滑过同学们的脸，有些人在与她对上视线后，很快别开了眼。
有时，拒绝甚至不用开口说一句话。
她只能坐在一旁观察他们手里的盆栽，有的冰灯草长势很好，但草珠并不饱满，前期浇水过多，结实期缺水所致，有的草茎过于纤弱，折断不少，许是光照时间不足，而有的长得很矮，根茎极粗，几乎没有草珠，是用肥过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