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庆贺的是,事情果然如雪奈感觉的那样,她恢复了自主睡觉的能力,即便现在的睡眠时长还比不得正常人,但这起码代表她的失眠症确实在好转。
两个人的日子却并没有因为雪奈的睡眠改变多少,流川枫对雪奈的影响依旧在,不像之前必须得听他的打球声,而是只要他在,雪奈就莫名的好入睡一些。
他的存在像是从特效药转变成了缓释片。
就这样平静的过了几天,有天下午,流川枫突然没预兆的晚归了,雪奈在家多等了半小时,刚想去给篮球部打电话,就听到院门的声响。
她走出去,只见流川枫扛了一株……树?进了院子……
“Yuki,还有空闲的保温箱吗?种菜那种。”
“哦,有。”雪奈小跑过去,蹲在地上打量他带回的‘树’。
“这是……那株藤萝?”她指着零星几簇紫色花串,不太确定的问。
“嗯。”
“你去偷的?”
“给了钱的。”流川枫皱着包子脸看她。
他这几天每天放学都绕去那家宅院,终于在今天碰到那家主人在家,就花钱买了这棵藤萝。
“他们还收钱了?明明是他们不想要的,哼,简直是讹诈未成年人嘛。”雪奈戳着紫藤花撇嘴。
“买,很公平。”流川枫抬步走进菜棚,“Yuki,保温箱在哪儿?”
“还是直接种在地上比较好吧?”
流川枫从菜棚探出头,表情认真,“种箱子里,以后方便带走。”
“带走?你要带去哪里?”雪奈表情一顿,“你……该不会是想带去美国吧。”
“唔。”
“我说这个也要带走吗?枫酱,这个都不知道能不能过海关。”雪奈不赞成的望着流川,表情写满你好任性。
流川枫却淡淡瞥了她一眼,固执道,“要带走。”
……
紫藤萝最后被种在保温箱里,安置在庭院凉亭旁边。
流川枫时不时就去给它浇浇水,观察观察它的生长情况……
这天中午,他吃完饭又去看藤萝,见它长得还不错,心情颇好的躺在凉亭长椅上,准备先午睡一会儿,再去打球。
凉亭中清风拂过,他很快陷入梦乡……
……
流川龙介的私人住宅内。
夫妻俩正为了突如其来的美国之行,匆忙做着准备工作……
“美国人还是太随性了,怎么能说面试就面试,也不给人点准备时间。”流川忍子便收拾着丈夫的行囊边皱着眉抱怨。
“那公司也不知道我人不在美国,而且要不是因为他们之前预定的人选临时变卦,也不会给我增加这次面试机会,总之机会难得,得降低身价,积极争取才行。”流川龙介信誓旦旦的握拳,然后继续伏案疾书,准备面试资料。
喝,要加油,能不能逃离父亲的掌控就在此一举了!
小流川枫抱着猫猫玩偶乖巧的坐在沙发上,提溜着大眼睛在父母亲身上来回巡视,听清他们的对话后,将玩具扔到一边,规规矩矩的跑到流川龙介身边,拽拽他的衣角。
“爸爸。”
“唔,干嘛?”流川龙介抽空看了眼儿子。
“你要去Yuki家吗?”
“Yuki?哦,雅治那个女儿啊,也算是吧,他们美国的住址……离这家公司好像也不是很远。”流川龙介抬着狐狸眼思索。
“那老公,你要去他那边走一趟吗?”流川忍子随口问道。
“有空的话就去吧,我们以后要定居的话可以跟他打听下周遭环境,毕竟那家伙惯会享受,选房上面他擅长。”
“那去的时候记得带伴手礼,要不要我给你准备些,家里还有存货。”
“唔,好,辛苦啦,老婆。”
“去你的……”
小流川枫看着父母亲你来我往的交谈,小包子脸皱了皱,提高声音,“爸爸,枫也要去!”
夫妻俩顿时安静,奇怪的看向儿子
“哈?你要去干嘛?”
流川忍子心念一动,“小枫是想去见小雪吗?”
“嗯。”小流川严肃的点点头,“那家伙,担心,要去看看。”
“呀咧呀咧,都过去一年多了,还念念不忘,才见了一面而已,你小子该不会让人家迷住了吧。”流川龙介调侃儿子。
见儿子一脸懵懂的模样,不由叹了口气,“可惜不行,你去不了。”
小流川见父亲拒绝,拧着小眉头转向母亲,“妈妈,枫也要去。”
“小枫,爸爸说的对,你的确还去不了美国。”流川忍子无奈的冲儿子摊摊手。
“为什么枫不能去?”
“嗯……”流川忍子点着下巴歪头思索,该怎么给儿子解释签证这个东西……
“因为你还没有资格,儿子,美国可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流川龙介冲小流川抬了抬下巴,逗他。
小流川吊着黑眼仁撇了他一眼,继续和流川忍子对话,“妈妈,美国什么样的,为什么枫不能去?”
流川忍子刚想回答他,被丈夫打断。
流川龙介可不耐烦在这时候一直回答儿子不着边际的问题,随手甩了本美国相关的杂志给他,“别缠着你妈妈了,她还要给我收拾行李,喏,就书里的样儿,自己看去。”
小流川接住呼到脑门上的大大杂志,双手捧着,定睛看去,杂志正面正印着一张高楼林立的城市风景照。
唔,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楼高一点,多一点。
然后他又将书册翻过来,另一面封皮有些奇怪,是一个举着个橙色的球的黑色光头人。
小流川盯着那个黑色光头人看了许久,举起书册问流川龙介,“爸爸,是不是变成这样就有资格去美国了。”
流川龙介扫了眼他举起的杂志页,含糊的说了句对。
小流川抱着书册握了握小拳头,下定决心一样跑开。
……
第二天,流川夫妻俩起了个大早,流川忍子给丈夫盘点完行囊又嘱咐完安全事项,正准备送他出门,谁知被突然窜出的小小黑影拦住去路。
小流川枫张开双手拦在玄关门口,“枫准备好了,带枫一起去美国。”
流川夫妇低头看着眼前的‘不明生物’一瞬间陷入沉默,“……”
“你说……你是谁?”流川龙介抽着嘴角开口。
“是枫,是有资格去美国的枫。”小流川拍着胸脯大声强调,那小黑手落在胸前的衣服上顿时就染出一个黑手印。
流川忍子望着儿子别致的造型,深呼吸又深呼吸,到底没忍住,“噗……小枫,你怎么给自己搞成这样的。”
她蹲下身去,立刻就闻到一股油墨的味道,哦,破案了。
小流川顶着一头狗啃似的黑色超短发,扬着一张除了眼仁完全被黑色油墨覆盖的小脸一本正经的解释,“用了爷爷给的书法墨汁,还有爸爸的剃须刀。”
“唔,我的剃须刀。”流川龙介摸摸下巴,怪不到早上没找到,还好有备用的……
“不过,你为什么要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流川忍子憋着笑,翻看儿子的小胳膊小腿儿,哦,都涂黑了,涂得还挺均匀。
“爸爸说这样就有资格去美国了。”
“我什么时候说了……”流川龙介突然想起什么噎住,他看了眼儿子执拗的大眼睛,默默走去他的房间,然后握着一本脏兮兮的杂志走出来。
把黑人灌篮那页展示给流川忍子,流川龙介捂着头开始狂笑。
流川忍子看着杂志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对儿子闻声解释,“小枫,你误会爸爸的意思了,他说的资格不是……额……颜色。”
小流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知道大人们要反悔了,眼眶里顿时有雾气聚集,他努力压着泪水。
不能哭,爷爷说了,男子汉不能哭鼻子。
可……可是为什么?枫明明那么努力了,那么困都坚持下来了,爸爸骗人,妈妈也不帮枫……
“呜哇……”流川小朋友委屈极了,到底没忍住哭号起来。
“哎呀,儿子,别哭啊。”流川龙介蹲下来,指着杂志,“我们做人不能只看外在啊,你要看看他做了什么。”
流川枫抽抽搭搭,“呜呜……什么?”
“你看这个黑叔叔,在干什么?”
“呜呜……唔……呜呜……玩……玩球……”
“这叫篮球,儿子,打篮球,懂吗,看到这个框了吗,把这个球像他这样放到框里,才有资格去美国,不是要你长成他那副黑样子啊,儿子,哈哈……”
小流川慢慢停下抽噎,“篮……篮球……”
“对喽。”流川龙介收住笑,看向妻子,“回头给他买个篮球吧,锻炼锻炼身体也是好的。”
流川忍子闻言点点头,心疼的把哭的脸上都变成黑白中国画的儿子抱紧怀里,拍着背安抚,“好了,爸爸还有重要的是,我们送他出门吧,等下次小枫能像黑叔叔那样玩篮球了,我们一起去美国好不好。”
小流川小手蹭着眼泪,慢慢冲妈妈点了点头,然后冲流川龙介摆了摆手。
当天,小流川从妈妈那里,得到了他人生中第一个篮球,这一年他六岁……
……
而后的很多年,本着‘打篮球,去美国’这样的目标,一根筋的流川小朋友一头扎进篮球的海洋。
时光荏苒,常年累月的奋斗与羁绊,让流川枫深深热爱上篮球这项体育竞技。
而太过专注的性格,却慢慢模糊了他儿时最开始打篮球的初衷。
孩子的执念终变成一种成熟的人生目标,而‘找Yuki。’变成了这一切的契机。
……
一直到十三岁的时候,流川枫成功打进他此生第一记扣篮,就像当年那本杂志上的黑人篮球员做的那样。
为此他给了自己奖励,一次去美国的资格,以篮球朝圣者的身份。
那一次,他和父母一起去看了迈克尔·乔丹的球赛,坚定了自己要篮球这条路上走下去的意志。
而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同样是那一次,在芝加哥的街巷里,他救了一个人。
一个在他当时没有认出的,曾一度作为他执念出现的,儿时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