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对招与权衡
光之国，奥特格斗场。
“哇，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吗？连佐菲哥哥都过去了？”泰罗迈步开立、略宽于肩，左手虚握置于计时器前，右手相对高抬、并指前伸。
他腰部微弓，摆出了自己那重心更加偏下、侧重防御试探型的起手式。
泰罗有两种起手式。
这位家中小六，在经历了多重的特训之后，开动脑筋，融会贯通，给自己开发出了两种对应不同起手式的战斗模式。高抬起手，攻势大开大合，追击进攻贯彻始终。重心下移，加强机动位移，试探防守反击一体。而在与自己好友们协同训练的时候，泰罗多半会采用第二种起手式。
一方面，种族不同，他们的基础加点和后续技能树都天然有差。
随着年龄的增长，泰罗那在同族中也分外惊人的体能数据更是发生了爆发式跃升。
这极大地拉大了他和自己的蓝族朋友们在身体素质方面的差异。
另一方面，在没法真的对切磋对象，进行一力降十会的强硬手段的情况下，面对技巧性的对手不加试探，上来就使用进攻型的起手，是非常不过脑子，会被几位哥哥加训，乃至回炉重造的行为。
“原来如此，我和托雷基亚一起在封闭式光线技场那边训练时隐约感受到的能量波,原来是赛文哥哥做出来的啊。”泰罗恍然大悟，随即对着擂台对面的好友进一步追问道：“既然这样的话，海莉亚你怎么会有空过来陪我们练习呀？”即使在备考和做实验期间，三人组仍旧会定期交流信息，因而泰罗和托雷基亚都有听海莉亚说过她近期负责的项目。自机械故障事件后，光线模拟平台、格斗移动平台等场所的周边，就都加装上了屏障隔离系统。
在逐渐升起的屏障中，海莉亚抬手同样做出了起手式，并解答疑惑：“实际上，赛文先生拆的那面墙本身就是在备选方案里设计为拆除项的，没有什么可以指责的地方。”虽然那个方案的序列号比较靠后，而且原定计划，是要等警备队定期返修奥特格斗场的时候再统一配合拆除的。但是提早拆也不算什么很大的问题。
毕竟，在赛文的帮助下，他们已经把项目进度往前平推了一大截了。
相比之下，一面墙的预算根本就不算什么。作为项目主负责人，海莉亚有这个责任和权力，去给志愿帮助、并做出了突出贡献的赛文兜底。
“来核查情况、对接落实的人是佐菲队长，实在是一件轻松愉快的事。”
海莉亚略带疑惑地看向了动作明显错拍、卡了一下的泰罗，轻而易举地避让开了他有失准头的一拳。“认真负责、温和威严……最重要的是，佐菲队长非常擅长与人进行有效沟通。”
近身战的时候，一招之差就有概率让僵持的局面被破开。海莉亚顺势切换步伐，原本用于格挡的手臂下移，变动手势，一掌劈砍在了泰罗收势不及所露出的腰腹空挡。“乐于倾听、情绪稳定，这样的人对接起来真是太方便快捷了。”
听到这里，泰罗也不由得赞同性地点头。
但是他还是觉得，这种类似“和你聊天真是开心啊"的描述，和佐菲哥哥搭配起来就有哪里不太对劲。奥特小八六驱动脑筋，勉强找到了一句能抒发自己心情的比喻修辞句。
是挺奇怪的，这种搭配简直就像是一边吃能量霜糖块，一边喝基因修复液一样的奇怪。
实际上，这种认识上的差异，其实是很好解释的。首先，佐菲是作为杰克的哥哥，紧急联络人的备选，出现在海莉亚的生命里的。
并且凭借着温和、严谨、成熟可靠的处事作风，成功在初次见面，就留下了非常优良的第一印象。
其次，海莉亚所在的宇宙科学技术局，是比宇宙观测局等机构，还要更加彻底地独立于宇宙警备队的相关体系的。佐菲并不具备直接调遣她的职能，哪怕要借调指名，都得经过多重报告审批。
这也就意味着，佐菲和海莉亚之间没有任何意义上的上下级关系。哪怕是在非常正式的场合，海莉亚都可以不加职位后缀，直呼他的名字。
虽然光之国本身就对这种职场文化并不看重，哪怕直接喊直属上司的名字，也不会被认为是什么非常失礼的事情。因而，无视体系差异，采用职位做名字后缀当敬称，很大程度上是出于真心的尊重和爱戴。
这就和希卡利走到哪里，都会有人喊他长官一样。再加上，在海莉亚本人的坚持下，她一向是游离在家庭关系之外的，因而也不会受到太大的制约。
虽然模糊地从搭档杰克那里获得了记忆和相关情感，但是她又没有在一心同体的状态下，真正直面过“长兄的压力光环”。至于日常生活，海莉亚的行事风格和优秀履历，都很难让她获得被“佐菲不赞同的目光"所注视的机会。最重要的是，在沟通交流的过程中，海莉亚很少对她在乎的对象，进行主观意义上的欺骗、隐瞒之类的行为。她真正地贯彻落实了从奥特之母那里学习到的精神，主打一个基础要点：真诚就是最大的必杀技。
佐菲当然也在这招的命中范围内。
而只要这位宇宙警备队队长想，他可以把控谈话的节奏的氛围，让自己成为再好不过的聊天对象。
“专心点，泰罗。”
在又一次的近距离的格挡之后，终于听清了泰罗在低声念叨的词汇居然是零食的海莉亚，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等托雷基亚那边训练完了，我们一起去买也来得及的，不必非要在这个时候想这种事情吧！”
训练期间对话可以勉强划分为锻炼情报收集、练习一心多用能力的范畴。
但是，在近身格斗期间分心走神，就是纯粹扣分行为以及实战大忌了。
“啊？哦、其实我不是一一”
泰罗近乎本能地对着还在和他切磋的海莉亚，投来了一个略带委屈的眼神。
但是，他理智重新占据高地的速度，还是非常迅速的。“不好意思哦，海莉亚，刚才确实是我走神了。”泰罗揉了揉自己的腰侧，对着一击即中立刻后撤、迅速拉开距离的海莉亚，重新做出了起手式。
“那么，这次我也要认真起来了！”
这次，他挺直了腰背，左手向前探出，右手收臂，控手置于肩前。
“哦，对了对了、海莉亚！我最近新学了一招，或者说是终于可以把这个技能稳定使用出来了！”
泰罗眼灯澄明，声音清脆，语调上扬。
哪怕是在奥特格斗场的擂台上，他仍旧拥有着自然而然活跃气氛的能力。
“我要开始了！海莉亚你要看好了哦！”
虽然泰罗这个开场白乍一听，流露出意思的是很活泼无害的“快看我学到了新东西，让我给你表演一下！”但是听到这话，海莉亚非但没有放松警惕，反而又往后退了几步，暗自蓄力。
在身形高挑、力量强大的同时，泰罗的机动性能也异常优越。
虽然平时，他单纯凭借着一力破十会，就能跳过试探，凭借纯粹的力量在同龄人中获得胜利。
但是认真起来的他，其实是走快攻连击的路子的。能被泰罗形容为“艰难复刻"的招式，大概率就是对速度与技巧性都有很大需求的技能。
看着泰罗那调整呼吸、积攒光能的蓄力状态，海莉亚保险起见又往后撤了一段距离，直接退回了擂台的另一端。“这个招式其实还没有正式定名字，但是总归是踢击的一种！”
蓬勃的能量从泰罗的身上迸发而出，他小范围地改变了身周的重力环境，以一种格外轻盈的姿态，从地上腾跃而起。身形高挑的红族青年在跃升至最高点之后，开始连续进行空中大跳、高速旋转、身位变换。
最终，那道红影裹挟着转化而来的大量动能，以无可阻挡之势，迅猛地轰击而下！
瞥到了泰罗那顺势出腿、预备踢出的姿势，海莉亚原本欣赏的神色为止一变。
面对着这来势汹汹、气势蓬勃的一击，蓝族科研员不退反进，径直向着落点跑去。
涌潮一样的能量波动，环绕在了海莉亚的身周。在距离中心线越二分之一的地方，她降低了身体的重心，甩手将灌入了大量念力的卵型装置扔了出去。紧接着，她同样紧急改变了身周的重力环境，侧向点地，反应敏捷地从旁边扑出。
随着一声沉闷的声响，移动平台直接往下平移了一段距离。受身之后，海莉亚顺势单手支撑、半跪于地，将奥特念力的范围扩大到了整个平台。
集中精神、明确目标。
抓紧时机、放手一搏！
不再苛求精细度的念力波动，涌动如若浪涛。一股不容抗拒的升力，突破了重力的阻碍，迫使这个岌岌可危的平台重归受力平衡。
科技局出品的器械，具备非常强劲的质量保证和备用手段。备用能源启动，供能的提升让核心构件的卡顿瞬间停止，再次提供了合适的浮力供应。
平台上浮，重归原位。
海莉亚谨慎地多停留了几秒钟，才收回手，重新站起身，看向充斥了整个平台中心区、具备醒目色彩与标识的缓冲装置。“泰罗、泰罗？你能听到我说话的对吧？你先别急着回应我，这个实验品有应对应激状态的救助对象的机制，你在里面挣扎得太厉害的话，可能会被判定为安抚对象一一”海莉亚摸索着完全展开的装置走了一整圈，终于从纹写、印刷了多种在库宇宙语的安抚字符的表面，找到了宇宙科技局的徽章。
她驱动光能，指尖轻点亮起的纹路，外缘的记忆金属开始收缩，显露出了内部的茧装结构。
看着那形状已然和设计图纸不相匹配的的外壳，海莉亚叹了口气。
还是说晚了，泰罗的拳印都已经印在安全舱上了，而且还是试探性换方向攻击无效后，集中一点、重复击打的标准流程。看痕迹，估计再来两三下，他就能硬生生地把这个舱室从里面锤开。
“请允许我向你介绍科技局新研发的急救抢险装置，SRS一IX气囊型安全生态舱，一号试用模型。”海莉亚解开舱门锁，微微弯腰，对着安全舱内的泰罗伸出手：“适用场景拟定为星际战场营救、天灾收容、人质转移。”实际上，越是远离本部的宇宙警备队战士，就越需要这种装置。
毕竟，光之生命体虽然强大，但是他们最普遍的弱点也是人尽皆知的：会为了与自身完全不相干的生命而受到制约、乃至束手就擒。
提高对人质保护和救助手段，在很多情况下，就等同于降低光之战士们的行动风险，进而提高他们的生存率和胜率。在握住了泰罗下意识伸出的手掌之后，海莉亚一个用力，把他从茧中拉了出来。
识别程序，在光能检测能量评测之后，切换到了星际战场营救的预设档位，因而泰罗的身上连接着诸多的应急装置。“受损状态影响到了识别模块吗？所以直接把相似种族的抢救模式，按照无害等级都试了一遍？”
海莉亚在取消程序的中途，辨认出了包括磁石极片、供氧管道等完全和光之生命体不搭边的装置。
装置根本就还没来得及轮换到正确的急救模式，这样也难怪泰罗会下意识反击了。
…看来还得再改良优化一下。”
万幸，小型化的模块还是在正常运行的。
海莉亚松了口气，在记录数据之后，把样子有些凄惨的卵状物收回储物空间内，将注意力重新挪回安静良久的泰罗的身上。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海莉亚。”
泰罗抬起手臂，直接握在了海莉亚的肩侧，结实地扶住了她。
他们之前交握的手还没放开，在这个距离下，这个原本倾向于支撑的动作，就带上了些微的挟持色彩。这位常年元气满满、活力无限的青年，罕见地对自己的友人严肃了神色：“这实在是太危险了！燕式飞踢是我新掌握的招数，你就那么冲过来，我刚才根本就没法转变落点！”“没事的，后果还在预期之内。说起来，那个招式叫燕式飞踢吗？确实很灵巧迅捷，名字非常贴切。”可能是念力爆发带来的虚弱效果，海莉亚一开口就直接抓错了重点。
泰罗看上去更生气了。
“啊啊啊、我真的是，认真听我说啊海莉亚！”他不自觉地加大了手上的力度，连带着手掌下的好友都跟着一起晃了一下：“刚才那个飞踢万一真的打到你了，我该怎么办啊！都说了多少次了，这种时候就别再关心我了，快多考虑一下你自己的事情啊！”
“我确实考虑了我自己的事情啊，泰罗。”亏损的集中力让海莉亚的脑袋有点发晕，而摇晃无疑加剧了这份不适。
但是她只是闪了闪眼灯，没有尝试挣脱，而是继续保持这个姿势，向陷入恐慌的同伴继续解释说明：“我算过了，如果不拦一下的话，我们可能会带着平台一起掉下去。”说是飞踢，这个声势已经快赶上光线技能了。奥特格斗场马上就到检修期了，而备受摧残、又加持了各项损耗模块的格斗练习专用老式移动平台，可不一定能经得住泰罗这满蓄力、连光能都用上了的攻势。
“我上午刚把一面晶体外墙计入了预算的范畴。”海莉亚以冷静的态度、发飘的语气，做出了明确的判定：“一整座的移动平台……要是真砸坏了，我们大概就得一起去宇宙警备队报告了，泰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