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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合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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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薛童本就是同僚, 有交流再正常不过,姓沈的,你说这话这是什么意思!?”

短暂寂静后, 兵部侍郎大怒, 横眉竖目,表情像是下一秒就要冲上来活撕了沈江:“臣对陛下忠心不二,陛下明鉴!此人就是条疯狗, 到处乱咬人——”

“呯!”

熟悉的陶罐在石砖上砸得粉碎。

包括兵部侍郎在内,底下的人齐齐一抖, 瞬间噤若寒蝉。

霍琮冷声道:“肃静,这是朝堂,诸位也都是国之栋梁,不是市井街头吵架的泼皮无赖。关于针对沈江的弹劾, 等此案了结了再说, 否则, 一律视为阻挠查案的嫌犯处置。”

如今霍琮手握大军, 雄踞一方,陛下的心又明显偏到了天上去,他说的话, 在朝堂上是相当有分量的。

兵部侍郎只得憋屈地闭上了嘴巴, 顺便狠狠瞪了沈江一眼。

一旁的陆舫见状,不禁暗自摇头:真是个蠢货。连他都知道,在这朝堂上,得罪谁都不能得罪沈江, 这位看似说话轻言细语, 但心眼儿可是小的很呢, 当初那几个特别针对季默落井下石的大臣, 现在不都全在诏狱里写悔过书吗?

退一万步说,陛下当初建立锦衣卫,是出于手头无人的无奈之举,这人不知道吃了什么迷魂药被孙恕拿出来当枪使,还傻乎乎地以为靠这个能让陛下厌弃沈江——醒醒!没瞧见陛下现在盯着你的眼神都快带上杀气了吗!

郦黎还不至于到起杀心的程度,但也的确厌烦了这群人无休止的拿沈江的出身说事。他瞥了眼安竹准备好的十几个陶罐,丢给霍琮一个鼓励的眼神,示意他不必担心,陶罐有的是,再有人闹事,就狠狠砸他脚丫子!最好砸到他跳脚为止!

“沈江,”霍琮转而问另一人,“你这样说,是认为兵部侍郎与薛童的死有关联吗?”

“臣没有这个意思,”沈江拱手道,“锦衣卫办案,只遵皇命律法,因此在没有确凿证据前,臣不会轻易污蔑朝堂上任何一位大臣。”

在把兵部侍郎怼回去后,他也没有再过多纠结对方的诋毁,而是公事公办地讨论起了薛童案的疑点:“只是根据目前的搜查情况来看,薛童之死,显然并非单纯的挟私报复,否则为何锦衣卫翻遍整个仓库,都没找到登记入库的账簿?”

郦黎听到这里,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啊,幸好当初没学会计……

会计可真是个高危职业啊。

“账簿丢了?”霍琮追问道,“工部没有备份吗?”

沈江摇头。

“那就有意思了,”郦黎换了个姿势坐好,笑道,“朕刚把军械入库的事交给兵部,就出了这档子事,整个仓库什么都没丢,就丢了一份账簿——孙恕,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他直接略过了兵部侍郎,看向了站在前方的孙恕。

孙恕紧接着沈江,也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臣监管不力,请陛下降罪严惩!”

“监管不力……”郦黎笑了一声,忍不住阴阳了他一通,“兵部上上下下那么多人,事物繁忙,有所疏漏也在所难免,对吧?”

孙恕却义正言辞道:“陛下此言差矣,在其位谋其职,即使臣尽心竭力,但既然出现了纰漏,就说明臣办事还有不到之处,陛下就算怪罪惩罚臣,也是臣应当的。”像是完全没听出陛下语气中的嘲讽一样,说话时面不改色,气如洪钟。

说得倒是道貌盎然!

如果他真的按照“监管不力”处理了孙恕,不就变相证明,孙恕和此案没有直接关系吗?这是借着自己洗白呢!

郦黎心里一阵阵犯恶心,他的视线扫过朝堂上一张张面孔,心平气和地问道:“诸位爱卿,对此事可有什么话要讲?”

陆舫站了出来:“陛下,臣以为,需派人重兵把守凶案现场,除锦衣卫外,不得允许任何人私自进出,同时派人去清点核对其余仓库的军械数目,防止再有人声东击西,趁机做手脚。”

孙恕一愣:“可那账簿,不是已经被凶犯偷走了吗?”

“这个孙大人就不必担心了,”陆舫微微一笑,“臣先前已经命一位过目不忘的工部主事记下了全部账目,就算账簿丢了,只需给他两日时间默背出来即可。”

孙恕:!!!

郦黎和陆舫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郦黎托着下巴,俯身望向呆立在原地的孙恕,笑眯眯地问道:“孙大人这表情,朕瞧着,好像不是高兴啊?”

孙恕眉毛一跳,艰难挤出一抹笑容:“那里,陛下说笑了。臣只是被陆大人的心细如发震惊到了,反观臣之过失疏漏,深感羞惭而已。”

“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孙恕朝陆舫深深一鞠躬,老泪纵横道,“还请陆大人尽快让那名主事写好账簿,早日还兵部一个清白!老夫一想到得力下属遭此横祸,又连累得兵部诸位同僚被迫蒙冤,就心中悲痛,夜不能寐……”

“打住,朕可没怀疑整个兵部,这话是你自己说的。”郦黎不耐烦地说道,“查案由锦衣卫去办,账簿的事交给陆舫,孙恕,出事的人是你兵部的,你总该干点什么吧?”

孙恕立刻道:“臣愿将功赎罪,派人协同禁军守备中央武库,绝不让贼人再有机会得逞!”

郦黎盯着他,想起先前陆舫说过,中央武库地处京城东北角,一共是十三座仓库集群,军械按照不同种类划分,分别存放在不同仓库里。

薛童出事的那座仓库,正是十号仓库。

里面存放的东西并不算重要,大多都是一些老旧的、即将被淘汰的兵戈,在严弥时期,很多武器都被人偷偷倒卖出去了,还有的被替换成了生锈缺损的农具。

据陆舫所说,当时满朝文武都知道此事,但是没人管,也没人敢做这个出头鸟。

数年积攒下来,根本就是一笔烂账,算也算不清楚。

怪不得孙恕能这样有恃无恐,郦黎冷笑着想,他以为,只要账簿丢了,负责登记的人死了,一切就死无对证了是吧?

但很可惜。

自己提前吩咐陆舫,多留了一手,让孙恕的算盘彻底落空了。

——所以接下来,他只能铤而走险,选择最愚蠢的一个办法。

“陛下?”

郦黎许久没有回答,孙恕有些忐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视线又落在了霍琮身上:“那霍大人以为,老臣这样做,可有何不妥之处吗?”

他在试探自己和霍琮的关系,郦黎想。

郦黎心道那就满足你的心愿好了,清清嗓子,朗声道:“朕听霍爱卿的。”

霍琮淡淡道:“臣以为,没有问题。”

“多谢霍大人!”

孙恕大喜,心道自己先前去霍府送的礼果然没白送。

霍琮这小子,瞧着一副廉正清白的模样,收起礼来可半点没手软,就是他那个养母实在古怪,一见他就打听他家祖坟埋在哪里,听他说完后还连连感叹,啧啧摇头。

不过抛开这些不谈,霍琮收礼,这正合他意。

吃人嘴短拿钱手软,既然收了他的东西,没道理不替他办事吧?

早朝散后,霍琮和郦黎打了个招呼,说要出宫去探望养母,晚上吃饭前再回来。

临走前,他还又问了一遍郦黎,当真不跟他一起去吗?

“我……”郦黎有些犹豫,“还是算了吧。”

霍琮不解道:“你不是已经见过她了吗?之前还说,要和我一起去看她的。”

“但跟你一起去,总有种见家长的感觉,”郦黎含糊道,“而且你也知道的,伯母她……虽然眼神不太好使,但相面相得很准,老是劝我不要沉迷男色,若是一味偏宠男人,容易祸乱宫闱……不许笑!还不都是怪你!”

霍琮忍笑道:“放心,我这次去,本来就打算告诉她我们俩的关系的,她今后应该不会同你再说这些了。”

他咳嗽一声,收敛起笑意,还宽慰郦黎,说会从宫外给他带烤鸡回来。

郦黎生气道:“我要两只!鸡腿都归我,你啃鸡脖子去。”

霍琮勾唇道:“鸡翅也归你。”

他这么一说,郦黎又觉得自己有点儿过分,哼唧了两声,盯着宫墙角落里顽强生长的野草,嘟嘟囔囔道:“算了,分你两个鸡翅膀也不是不行。记得早点回来啊,太晚了我就让人把宫门落锁了。”

“好。”真想亲亲他……

安竹在一旁偷偷望天:陛下还真是好哄啊。

*

孙恕回去后,第一时间找上了乌斯。

“现在怎么办?”他心急如焚地问道,“陛下明显已经开始怀疑我了!一个薛童根本没法解决这件事,我现在一举一动都被姓沈的死死盯着,可他有陛下力保,我一时半会儿也动不了他!”

乌斯掀起眼皮,直截了当地问道:“我要的货呢?”

“还没来得及运走。本来账簿丢了,死无对证,老夫尚有回旋余地,”孙恕压抑着怒气说道,“但那个该死的陆舫,竟然还留了一手!”

“是你太蠢了,”乌斯嗤笑道,“明知是坑,还往里面跳。”

孙恕盯着他:“说得轻松,若换做是你,这个局面,你要怎么破?”

乌斯不答反问:“听说,工部新研发出一个名叫‘震天雷’的东西,能将一人合抱粗的巨石炸得四分五裂?”

孙恕悚然一惊,看着乌斯的模样活似见了鬼:“这消息只有朝廷三品以上大员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这个就不需要你来操心了,”乌斯冷淡道,“我记得,你们上一代皇帝在位的时期,宫中似乎出过一起由烟花引发的大火灾?烈火无情,所到之处皆烧成一片废墟,若是要做些毁尸灭迹的事情,岂不是大好的机会。”

孙恕眉头拧成了一团疙瘩,他就算再胆大包天,面对这种后果极其严重的抉择,也一时拿不定主意。

“可若陛下怪罪下来……”

“总比吃里扒外、倒卖军械的死罪要强。”乌斯不耐烦地打断他。

“不要再磨叽了!派人暗中调查了我那么久,就算没有确凿证据,你应该也能猜到,我背后那人是谁了吧?有他保你,即使你因此事而被贬官外放,只要命还在,将来就总有翻身之日。”

孙恕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咬牙道:“行,我干了!但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事成之后,我要见那位大人一面。”

“我会转告的,”乌斯敷衍道,“等你先把事情办完再说吧。这块令牌你拿着,这是教主令,有了它,黄龙教护法随你调用,中央武库的西北方向十余里有一处堂庵,地下是挖空的,你把货运到那里,接下来的就跟你没关系了。”

他把一块令牌抛给孙恕,被对方一把抓住。

孙恕打量了一番手中雕刻着盘龙的木制令牌,那龙头雕刻得栩栩如生,巧夺天工,看样子是用沉香雕刻而成的,隐隐还能闻到一丝冷香。

他冷哼一声收起令牌:“告辞,不送!”

但在他说完之前,乌斯就已经转身离开了。

像是一句话都不愿再和孙恕多说,气得孙恕吹胡子瞪眼。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蒙眼侍女像是一道影子,冲孙恕微微福身,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你们要我做的,我都已经做完了。”走出去没两步,乌斯就停下脚步,转身神色冰冷地看着那蒙眼侍女,“我什么时候能回草原?这个地方呆的我都要吐了。”

“那位大人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等我那几位好哥哥当上单于挥鞭南下的时候吗?”乌斯讥讽道,“这话我听了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了,你们的那位大人,还真是会给人画饼充饥啊。”

“这个您放心,单于之位,必定是您的,那人大人说过,您的性格十分合他的心意。”蒙眼侍女温声细语道,丝毫不被乌斯的恶意动摇,“教主不妨稍安勿躁。”

乌斯被恶心到了,故意刺激她:“解夫人可真是会说话。”

蒙面侍女的脸色也冷了下来。

正说着,两人身后传来一声“借过”,抬头望去,发现是一名高大护院,领着一位侍女打扮的女子经过。

乌斯盯着那女子高高隆起的肚子,目光移到她麻木苍白的脸庞上,虽然只是惊鸿一瞥的擦身而过,但却让他的眉毛高高挑起——

“这是干什么?”

他眼睁睁看着那侍卫把孕妇带进了后院,心道就算孙恕再好色,也不至于纳个孕妇为妾吧?

还是说,这女人肚子里的本就是孙恕的种?

突然,后院里传来一声女人的惨叫,随即是一道响亮的耳光,和孙恕的叱骂声:“闭嘴,贱女人,乖乖躺着就行了!吵得我耳朵都聋了!他娘的最近真是事事不顺!”

女人的呜咽声变成了断断续续的痛苦呻.吟,渐渐越来越低,直至彻底消弭无声。

乌斯盯着拐弯处无人的角落,冷笑着心想,这姓孙的,怕不是借题发挥,就是故意要让他们听墙角呢。

他正准备甩手离开,就见蒙眼侍女皱了皱眉头,轻声道:“我从前听说过,有些大户人家的家主,若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就会找来一名孕妇与之交合,直至孕妇小产,死去的孩子,会将主人家身上的霉运一同带走……他们将其称之为,‘转运珠’。”

乌斯的脚步一顿。

他背对着蒙眼侍女,笑了一声:“你们中原人,总是说蛮夷不知廉耻道义,犹如草原上未开化的野兽,但有些畜生都不会做的事情,你们却总能让我大开眼界。”

说完,他面无表情地冷下脸来,转身离去。

日落西沉,金乌西坠。

一群麻雀落在错落起伏的屋脊上,叽叽喳喳,在暮色炊烟之中飞向远方。

黄昏下,霍琮把打来的最后一桶水倒进大缸里,放下木桶,擦了把汗,转身对养母道:“娘,晚饭我就不在这儿吃了,他还在宫里等我。”

养母叹道:“你这孩子,这种力气活,还需要你亲自干?”

霍琮:“难得来看您一次,不出点力气怎么行。”

他站在院子里,四处打量了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还需要增添的。

郦黎选的这个地方确实不错,虽然不是市中心,但是清净,采买也方便。最重要的是,附近还有一处医馆,最适合老人家颐养天年。

霍琮的视线落在摆在墙根下的多功能拐杖上,和一般的拐杖不同,它上面还系着一颗铃铛,老人一旦摔倒,铃铛落地的声音就会吸引陪护的注意力,算是一个简易版的报警器。

这种细节,如果不是心细如发、经验丰富的医护人员,一般人估计很难想到。

想起制作他的主人,霍琮的神色也不禁柔软了几分。

养母扇了扇手中的蒲扇,坐在院子里的竹藤椅上,冲他招了招手。

可惜眼神不太好使,招手的方向正好和霍琮所在的方位相反。

霍琮走过去,半跪在她身旁看着她。

“娘,什么事?”

“你这孩子,半生坎坷,命途多舛,可那一位,却是万里挑一的帝王命。”

养母用苍老的手抚摸着他的脸颊,最后落在霍琮宽阔结实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怕。

即使一到晚上,光线暗淡,她的眼睛几乎都看不见了,却依然带着浓浓的怜爱与担忧,“你确定,真的要跟他保持这样的关系吗?天家夫妻父子尚且容易反目成仇,更何况,你还不能为他生儿育女,一辈子得不到任何名分……”

“娘,”霍琮叹了一口气,握住了她的手,“我是将军,这些名分之类的事情,您就不需要操心了。我了解他,这世上,谁在那个位置上都有可能做出那样的事,唯有他不可能。”

“再说了,您又不是没见过他,郦黎他……是个好孩子。”

“我知道,我摸过他的脸,”养母回忆起来,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那孩子,长得确实俊,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也难怪把你脑子糊弄得不清。换做我年轻的时候,有这么俊的后生喜欢,我也会跟他私奔的。”

霍琮:“…………”

“娘,我马上就要走了,能不能不讨论这个了?”

“好吧,”养母无奈道,“你再让我摸摸你的脸,我总感觉,你这两年性子变了不少,这是好事。”

霍琮低下头,任由她一寸一寸地摸过自己的眉骨、脸颊和下巴。

“儿啊,”摸到一处时,养母突然停下了,她犹豫着问道,“你最近,是不是要上战场了?”

霍琮:“您为什么这么问?”

“我第一次见你,就看过你的面相,当时你的眉宇间还有一股龙气,把我吓了一跳,”养母说,“后来龙气没了,我还替你松了口气,心想平平安安富贵一生就很好。但是现在……”

她用那双浑浊的双眼,静静地看着霍琮,用沙哑苍老的声音说道:“三年之内,你会有一劫。”

霍琮并不在意:“人生在世,总归不能一帆风顺的。”

“不,这不一样,”养母摇头,语气有些焦急,“这是死劫啊!”

霍琮顿了顿,疑惑道:“但我记得,娘,你之前还说我这辈子能长命百岁呢。”

“对,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养母怔怔道,“是我老糊涂了?奇怪,我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是您太累了,等吃完晚饭,就早点歇息吧。”

霍琮拿起一条薄毯盖在她身上,并未把养母的话当真。

曾经养母确实看相极准,但随着年岁渐长,老眼昏花,别说看相了,有时候霍琮站在她面前,她都能叫错名字。

“咚咚”

院门外传来敲门声,霍琮抬头望去,有些疑惑。

这个时间,还有谁会上门?

他走过去打开院门,目光凝固在了来人熟悉的面孔上。

一只修长大手抬起斗笠,阴影之中,那双狭长上挑的眼眸平静地与霍琮对视。

“不邀请我进去吗?”乌斯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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