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陆父才散工回来,这几日镇上有一户富贵人家翻新房子,雇了好几个瓦工,每日给二十文工钱,陆父去干了七八天差不多也快翻完了。
吃晚饭的时候,陆母把白天的事说一遍。
“老二家的今天不愿意了,气我借钱给老三。”
陆广生夹着菜没吭声,家里的大事小情都是娘子管,他只负责干活赚钱。
“你说老三那个样子,来借钱我能不借吗?为了个秀才他都敢吊脖子,万一他再寻死觅活的怎么办?”
“都是你惯得。”
陆母气的胸口疼,“好好好,都是我惯的,陆遥不是你儿子?要不是当年他差点病死,我能这么……”
“行了,后来怎么说?”
“正好陆遥来了,把钱还了回来。”
“那不就结了,老二媳妇再闹你就说她几句,少不了她吃穿,别整天盯着家里这点钱。”陆广生吃完饭,把碗递给老妻让她再盛一碗。
“明天还去镇上吗?”
“不去了,房子修完了,看看别的村有没有活计。”
“那正好,陆遥想要你过去给他帮忙,明天你过去一趟。”
“嗯。”
从娘家回来天色还早,陆遥拿粟米去赵婆婆家换了两斗豆子,挑拣干净用水泡上。
黄豆至少浸泡六七个小时才能磨成浆,趁这个功夫他打算去一趟镇上,把石膏和麻布买回来,今天就尝试做豆腐。
一个多小时的路程累的他满头大汗,古代就这点不好,没有代步工具,去哪都靠“十一路”,这时候就格外怀念前世的小电驴,哪怕是自行车也好啊。
哎~可惜他不是理科生,这辈子怕是没有骑上车的一天了。
今天不是赶集的日子,镇上冷清了许多,偶尔一个两个行人经过都是脚步匆匆。
陆遥先去布店买麻布,麻布和葛布是当地百姓常用的布料之一,没有经过染色的麻布是浅褐色的,质地轻薄,吸汗透气,缺点是不耐磨,穿一段时间就破了。
麻布的价格比较便宜,一匹只要三百文钱。做豆腐用不到这么多麻布,陆遥只买了五尺,每尺六文共花了三十文钱。
买完麻布又看了看其他的布料,他打算买块柔软的布料做条内裤。每天空心穿着一条裤子,总感觉下身凉飕飕的没有安全感。
布店的伙计给他介绍了几款布料,粗棉布十五文一尺,细棉布三十文一尺,绢六十文一尺,至于绸就更贵了,要一百文一尺还不零卖,最少买十尺店家才给剪。
陆遥摸着怀里的铜钱直咋舌,这物价也忒高了!不努力搞钱以后连裤衩子都穿不起。
最后咬咬牙,花了六十文买了二尺棉布。
虽然赵北川给了他两贯钱,但这钱他也不能乱花,拿人的手短,万一哪天闹掰了,他去哪借钱还回去。
买完布陆遥打听了一下附近哪里有药铺,布店的伙计告诉他,后街一转弯就能看见,顺着他指的方向走,很快就找到了这家药铺。
一进药铺,中药味瞬间扑鼻而来,有伙计上前询问:“客官是买药还是看病啊?”
“请问,你们这有寒水石吗?”
“有,客官要多少?”
“什么价格?”陆遥摸着怀里的钱有些担忧,怕自己买不了多少。
“五文钱一斤。”
价格倒是不贵,陆遥买了二斤花了十文钱,这二斤石膏化成水,足够他用一段时间了。
出了药铺旁边就是一家瓷器铺子,陆遥进去买了三个粗瓷大碗,一个碗七文钱,店家只收了他二十文钱。这个朝代似乎没有卖盘子的,大概是因为陶锅不能炒菜,盘子不太实用吧。
往回走时途径粮铺,陆遥没忍住又买了五十文的蔗糖。
五十文钱能买半粟米、一斗的豆子,买糖却只有可怜巴巴的一小把,还是杂质颇多的粗制蔗糖。
不得不感叹古代糖价昂贵,不是寻常百姓能消费得起的。
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赵小年和赵小豆把饭都做好了。
“嫂子,你回来啦!”赵小豆跑出来帮忙拎东西。
陆遥从篮子里的小布包里,抠了一点糖塞进他嘴里。
小孩眼睛嗖的瞪大,“唔!好甜!”
陆遥忍不住笑出声,进了屋子也给赵小年抠了一块。
“嫂子你买糖了!”
“嗯,待会嫂子要去磨豆腐,晚上给你们煮甜豆浆喝。”
“好喂~”两个孩子欢呼起来,虽然他们也不知道甜豆浆是什么,但听上去就很美味!
吃完饭,陆遥看了看盆里泡的豆子,已经鼓胀起来了,用手捏了捏十分柔软。
把豆子捞进水桶里清洗了两遍,两个孩子拿上水瓢和木盆,一蹦一跳的跟在他身后去村里磨豆腐,自打嫂子嫁过来,生活好像都变得格外有趣。
来到村里老磨盘,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这个季节磨面的都磨完了,石磨闲着没人用,上面落了一层树叶和灰土。
陆遥先打了一盆清水,把大石磨里里外外清洗了两遍,见没有脏水流出来才开始磨豆子。
黄豆和水照着大概一比七八的样子兑在一起,慢慢倒进中间的空洞里,然后推着木柄撵磨。
陆遥推了一下,石磨纹丝不动……
他不信邪,双手握着木柄用力又推了一下,石磨微微转了一点。
我靠,不会吧!石磨居然这么难用?
“嫂子,我帮你!”赵小年撸起袖子,小脸憋的通红推磨盘,赵小豆个子太矮使不上力,只能在旁边握着拳干着急。
陆遥卯足了劲终于推着磨盘旋转起来。
转起来的磨盘阻力没那么大了,但依旧费力,推了不到三分钟,陆遥汗流浃背,胳膊发抖。
这幅身体实在太弱了,不知道是因为激素的原因,还是不经常锻炼的关系,身上几乎没什么肌肉,大腿和胳膊摸上去软绵绵的,跟上一世的身体完全不一样。
陆遥一边咬着牙推磨一边暗暗发誓,为了健康着想,以后也必须每天锻炼身体,不然在这个缺衣少食的年代,一旦生病就死翘翘了。
不多时,奶白色的豆浆顺着石磨槽子缓缓流出来,滴到旁边的木桶里。
大半盆豆子磨出了一桶豆浆,陆遥双手磨出水泡,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赵小年也累的不轻,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不愧是三苦之一,打铁划船磨豆腐。
“大兄要是在家就好了,他力气大,家里的粟米都是他一个人磨的,他还帮赵婆婆家磨了灰面呢。”
陆遥想起赵北川粗壮的臂膀,脸有些发烫,“等你哥回来,让他来磨豆子。”
歇了口气陆遥拎着木桶往回走,赵小年双手搭在弟弟肩上,嘴里嚷嚷着,“累死我啦,小豆子你快点长高背着我走!”
“姐,你别压我了,再压就长不高了。”说完甩来她的胳膊撒腿就跑。
“等等我,你个小混蛋!”两个孩子追逐打闹,披着一身星光回到了家。
生豆浆要煮熟了才能喝,陆遥点着火,把豆浆倒进陶釜里加热。
这个加热的过程也颇为麻烦,需要豆浆滚七到八次,如果掌握不好火候会有一股糊巴味,做出的豆腐不好吃,当然火小了同样有一股豆腥味。
这个时辰已经到了两个孩子休息的时间,他们等着喝那一口甜豆浆,舍不得去睡觉,坐在灶台边困的直打哈欠。
闲着也是闲着,陆遥道:“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什么故事?”两个孩子打起精神。
“这个故事啊,叫鲛人公主。”陆遥会讲的故事不多,便挑了一个上辈子耳熟能详的讲给两个孩子听。
“东海有鲛,能活千年,涕泪成珠,价值连城。而且每个鲛人长的都非常漂亮,她们上半身长着人类的模样,下半身是彩色的鱼尾,”
“哇~”两个孩子惊讶的叫出声。
陆遥一边搅动着豆浆一边给两个孩子讲故事,讲到小鲛人为了爱情变成泡沫的时候,赵小年眼眶都红了。
“那个皇子怎么能认错人呢!呜呜呜鲛人公主太可怜了,她都不会说话了还让她变成泡沫,怎么会这样。”
“嫂子,真有这样的鲛人吗?”
“我也不知道,应当是有的吧,不过她们都生活在大海里,寻常人也看不见。”
陆遥忍俊不禁,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好啦,别哭了,豆浆熟了还喝吗?”
赵小年打了个哭嗝,“喝的。”
赵小豆故事没听完就睡着了,被陆遥抱进屋里,看来他今天没口福咯。
熬好豆浆不能直接喝,还需要过滤出里面的豆渣口感才顺滑。
陆遥把提前洗干净的麻布拿出来,四角用绳子吊在碗架柜下,底下用木桶接着。
随着豆浆哗啦啦的过滤出来,豆子的清香味溢满整个厨房。
陆遥盛了两碗豆浆,抠下来一块蔗糖,用擀面杖碾碎放进碗里。
蔗糖融化后,端起碗喝了一口,味道跟后世比起来几乎没什么区别,甚至比后世的豆浆香味更浓郁。
赵小年也喝了一口,眼睛瞬间瞪大,“唔!嫂子,这东西太好喝了!”她从未喝过这么香甜美味的东西,忍不住又喝了一口,然后端着碗跑进屋里,把睡梦中的小豆子摇醒。
“快起来喝豆浆,快点快点!”
赵小豆睡眼朦胧的接过陶碗喝了一口,瞬间清醒过来,舔着嘴角问:“姐,这是啥呀。”
“嫂子给咱们做的甜豆浆!”
“真好喝,再让我喝一口。”
“自己去拿碗,让嫂子给你盛。”
赵小豆睡意全无,爬起来跑到外屋,“嫂子,我也要喝甜豆浆。”
陆遥把自己那碗递给他,“拿去喝吧。”
今天磨的豆浆不多,他再喝一碗恐怕就做不出几块豆腐了。
喝完豆浆两个孩子扛不住困意,上炕睡觉去了。
陆遥还差最后一步,点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