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婚约
程景知离开楚熠的办公室前,她强烈要求楚熠将那幅画收起来。
楚熠不知道哪来的胆子,说这幅画是他买的,他拥有这幅画的所属权,想怎么放就怎么放。
程景知下意识想骂他,却忽然停住,一切等今晚去了他家再说。
转身离去时,她没有注意到楚熠带着沉思的眼。然而她没等到晚上去他家,先等到乔彦今爷爷病情急转直下的消息。工作室的一应事务她都交给徐代霏,和家人一起赶往医院。
乔家人都聚集在医院。
疾病面前,饶是再富有的家庭,就算拼尽一切财力也是回天乏术。
程景知看见乔彦今面色凝重站在外间,文敏轻轻拍她的腰,示意她前去和他说两句话。
她走上前,也只能对他说些最无用的安慰话语,乔彦今明白她心意,抬头朝她勉强笑笑。
乔家老一辈人强调家族内部团结,优秀的后代世界各地发展。害怕关系疏离,乔安国定下规矩,子孙必须要由他带到五岁,乔彦今幼时有很长一段时间都由爷爷带大,他对爷爷的感情无需多言。
这里氛围沉重,程义良与乔安国年轻时拜过把子。他虽不说话,却能从他眼睛里看出静静流淌的悲伤。眼见着老人是越来越不行了,程景知也难免被现场情绪所感染,无端想起前不久耿露去世时,楚熠是不是也十分伤心?
她曾经从楚熠的三言两语里听出来耿露对这个孙子极为器重,必定是什么好东西都给他,他也一定对奶奶的感情很深。
中途感到气氛沉闷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去了一趟洗手间,发现有三个未接来电,皆来自楚熠,又有四五条短信,以为她是因为他不愿撤那幅画而生气,便好言好语讨她欢心,让她下楼来,他在楼下等着。
程景知不好回电话,给他回了信息,说今晚就算了,过段时间。
楚熠很快回复,问她为什么,是不是真的生他的气了。【彦今的爷爷病情加重了,我也在这边。】发完这句话,程景知收了手机又往病房赶。一直熬到入了午夜,情况逐渐不好,程家只留下程义良和程拓,文敏和程景知回了老宅。
程景知回了房间,拿出只剩百分之十电量的手机充电,她的手机从进医院后就静音了,这会儿才看见楚熠后来又发出的几条信息。
竞然全都是关心心乔彦今和乔安国的文字,倒是有些让她出乎意料,她原本以为他发来这么多条消息,大概率是要和自己说一些难听的话,让她不要去插手一类的。也是,他和乔家现在还在合作期,要是乔安国病重,他肯定得有所表示,不由得心又凉了一截。但她至少确定了一件事,自己于他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这更加给她敲响了警钟,不可沉溺于他一时间的温柔,她必须要在最后狠狠踹上他一脚。
原本不想回复,她也逼着自己回复了,如实转告他老人家的病情,也好让他有个数。
没刻意等回复,她便去洗澡睡觉,睡前没再看手机。她自然不会知道楚熠在手机那头的表情是何等淡漠,他看着程景知回复的寥寥几行字,只想冷冷发笑。不是说她和乔彦今的婚约是假的吗?她怎么会如此关注乔彦今的心情,还特意嘱咐要他到时候与乔彦今见面要慰问一番,她还将乔安国的病情记得如此清楚。她真是善良。
可他不是善良的人。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说他冷血也好,说他不顾念情分也罢,他最多只会给予死者一点尊重,其他的感情他给不出分毫。
眼下乔安国病重,按照世俗常理他都该要沉重些,可他想到程景知与乔彦今的婚约都是老头搞的鬼,他不可能还给对方有什么好脸色。
老人即将魂归西天,也就是说,程景知和乔彦今的婚约很快就会解除……
楚熠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嘴角挂了一丝第一场胜利的微笑,接下来他只要一步一步来,一边将知知的心全都拢来,一边将乔彦今挤出去。
在他未来的蓝图里,他会和知知结婚,在庄园里和达克一起快乐的生活在一起,她想要什么,他都会满足她,再也不会有人将他们二人分开了。
乔安国去世了,A市接连两位老企业家的去世令城市的气氛稍显沉重,毕竞两位都为社会做过不少贡献。参加葬礼那天,她远远看见了楚熠,他与乔彦今交谈时,面色悲戚,大概因他的奶奶也刚过世没多久,两人竞有种同病相怜之感。
程景知别开眼,安静呆在外公身旁,打算今天不去招惹他。
他也很是安分,两人避不开的场面,他也只是叫她一声程小姐,朝她礼貌颔首。
相安无事参加完葬礼之后,楚熠来找过她一次,他表现得懂事又听话,来找她也仅限于亲吻和拥抱。他知道老爷子一死,婚约很快便不复存在,他只要耐心一点等着就好了。
由此他放心地去了一趟美国出差。
又过了两天,程景知才想起一件事来,那便是当初她与乔彦今的婚约本就因为乔老爷子才被重新提出来,如今老爷子去世,那她应该很快就能和乔彦今挑明,将婚约就此揭过。
可纵使这件事早已说好,目的是陪老爷子走完最后一程,如今老人家尸骨未寒,乔彦今又还沉浸在悲痛之中,于情于理她都不能现在提出来。
事情略有些棘手,但好在她还能等。
然而事情又有了反转,原本也并不支持乔安国决定的乔博寅忽然反水,要将程乔两家的婚约快快提上日程。理由是,这是老人最后的遗愿。
乔安国的病情直转急下得实在太快,病来如山倒,就连话也说不利索,好在遗嘱是早前就定好的,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乔彦今的婚事。
离世前,乔安国紧紧抓住乔博寅的手,要两个孩子快速完婚,否则他死不瞑目。
由此乔博寅才忽然转变了态度。
程义良知道自家孙女的心思,在她不在时已经想好了推辞。
时间一拖再拖,乔博寅自然是不高兴的。
程殊将家里的情况告诉程景知,程景知心中烦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时她刚关上工作室的空调,准备下班走人,却被这通电话钉在了办公室中央。窗外的火烧云仿佛已经烧到了她的办公室,令她无端燥热,背脊生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来。挂断电话后她便正好看见乔彦今的信息,他候在她的办公室楼下,准备请她吃饭,顺便聊一聊。乔彦今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程景知拿上包往下跑,高跟鞋在地板上蹬蹬作响。
端坐于包厢内,程景知全无点菜的心思,随意报了几个菜名,等着乔彦今发话。
程景知没感觉出来他到底瘦没瘦,只看得出来他的神情还有些悲伤,说话时有些有气无力。
“知知,抱歉。前两天我一直在和我爸爸做抗争,但爷爷的去世令他有些固执,他现在一定要将婚约进行到底。”
程景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沉默了许久,连看也不想多看他一眼,低垂着眼,看沉浮于袅袅白气间的茶叶。“我知道,都是我的错,当初就该解决这个问题,不该拉你进来的。你想怎么对我都可以,但是请你相信我好吗?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想办法。”
他语气诚恳,一只手放于胸前,绅士做派。程景知依旧沉默,她抬眼看向他,目光带着审视,似乎宣告她的耐心已经告罄。
“乔彦今,你有和你父亲说,你根本不喜欢我,十分厌弃我,讨厌我,对我恨之入骨吗?”
她语气平淡,生出一丝与生俱来的威严,第一次在他面前展露出自己这样的一面。
乔彦今嘴唇嗫嚅了两下,没说出话来。
“你没说。”
程景知认为这件事的关键在于乔彦今的态度。毕竟乔博寅对这个小儿子十分喜爱,大儿子和二儿子都只能屈居于他的管理之下,在集团内部任高层管理时,乔彦今已经独揽大权,接手了新能源汽车的那一整条产业链,如此放手让他去锻炼,出什么事都由乔博寅担着,真是一众孩子中独一份的。
她不是头脑空空的人,如果乔彦今从一开始就充分表明过自己的态度,那么乔博寅不会逼他至此,更不会在乔安国去世没多久就急着要两家先去扯证。
乔家的意思是守孝三年,先领证,三年后再挑个好日子办婚礼。
先不说程景知究竟喜不喜欢他,她绝没有立刻步入婚姻的想法。
“知知,以前是不能那样说,现在是说了也没用。我爸爸铁了心要遵从爷爷的遗愿,我知道你肯定会怪我,但我真的尽力了,你再给我一点时间,至少让时间再拖延久一点,让爷爷留下的悲伤淡去一点,我才好和我爸爸谈。”她丝毫不客气说道:“现在是你爸爸不给我们留一点时间,你却让我给你时间难道不可笑吗?”“知知……”
“麻烦叫我大名,乔彦今。”
乔彦今抿唇片刻,做了妥协:“好,程景知,我想告诉你,我并非什么都没有做,或许你不了解我爸爸,他十分专制,自从爷爷过世后,他成为了真正的一家之主,谁也无法忤逆他,我会努力争取时间,请……你相信我。”没有任何进展,程景知靠向椅背,男人面色不改,神情疲惫又难堪,仿佛肩上有座大山压着他,沉沉喘不上气。她还能说什么,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境地,她只能给他时间。
原本脆弱的婚约明明一戳就破,不知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竟变得十分被动。
程景知此刻万分后悔,当初就不该答应他,事情演变成这样,不可能全怪乔彦今,更应该责怪自己。半个月后是乔父的生日,乔家不准备大办,只约了些至亲好友上门聚会。
程景知躲了乔彦今大半个月再也无法躲,这次她发现乔彦今的不对劲了,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灵魂,不见平时的意气风发。
见他如此,她也不好说什么不好听的话,态度缓和了许多。
却没曾想,她竞然意外见到了乔父打乔彦今的场面。那时,她从洗手间出来,无意间路过书房,虚掩着的门缝内,乔彦今正在与乔博寅争执。
声音细碎,但她也从大概的词语之中拼凑出了他们所争执的正是婚约这件事。
乔彦今反抗婚约,乔博寅竞然一巴掌将他打翻在地,惊得程景知攥紧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