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
可能是我的反应太过平淡,没有白珩想象中的那种:“哇!原来你就是龙尊啊,失敬失敬,我也是龙族血裔呀,大家五百年前是一家所以——”
接下来的画面我想象不出来了,因为我本就不是那样热情的人。
白珩看起来很是替我着急,身后的尾巴都有些急躁的甩来甩去了。
见我望着白珩发呆,龙尊身后的一名护卫忍不住上前一步,喝道:“面见龙尊,竟然不——”
我向他扫去一点威压,他的声音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家禽般戛然而止。
我没有再看那位护卫,而是将视线转向了持明龙尊。
无论是对方上前对我怒喝,还是我在那之后给了这护卫一点教训,他都没有阻止的意思。
这短暂的交锋中,固然有着他想要继续我与他之间的对话,所以默许了护卫的行动的原因,也有着他想要试探我品性的意思,但恐怕还有想要摸清我的底细的心理吧。
弯弯绕绕的,不如痛快一些。
气压逐渐变大,周围的温度骤降,些许冰晶在空气中凝结、悬浮,最后化为了一杆杆月白色的长枪。
“来打一架吧。”
我言简意赅:“只要与我打一架,你想知道的事情就会知道的七七八八。”
所以别搞那些弯弯绕绕的,就以龙族最平常的见面方式来吧。
见面,厮杀,然后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见我似乎是认真的,天风君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下一秒,旁边传来有些崩溃的声音:“不是等等啊霜霜!”
白珩飞扑过来,挂着一双煎蛋眼哽咽着开口:“你冷静点!这可是持明龙尊!动不得啊!”
她不太明白为何只一个照面,自己的朋友就要与持明龙尊打起来,甚至还下达了挑战书,但她明白,如果一旦这两个人真的打起来,龙尊会不会蹲大狱她不知道,但她们两个是蹲定了!
阻止!必须要阻止!
如果……如果真的要对持明龙尊动手也不能在这种众目睽睽之下动啊!
“我们势单力薄,在仙舟上孤立无援,倒时候你倒是打爽了,我们连跑都没法跑啊!”
“白珩,你听我说,这件事与你无关,也与仙舟无关,这是龙族之间的事。”
我低头认真解释给她听:“就像我说的那样,如果他能打赢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
白珩抬手捂住我的嘴,整个人恨不得直接缠在我身上:“总之不准打!!!”
“唔唔——”可是——
“不行不行就是不行!”
白珩一边缠着我,一边用眼神示意天风君赶紧走。
谁料天风君就好像没看见她的眼色,也没看见这满场的冰霜一样。
虽然他的笑容不及之前爽朗,但依旧可以算得上是如沐春风:“我代我的侍卫向你道歉,是牠的态度冒犯你了,还请见谅。”
我和在我身上闹腾的白珩具是一楞,我与她面面相觑,她乖巧的从我身上跳了下来。
我暗自思索,这是个什么解法?当着下属的面主动后退一步?不对吧,他一个持明龙尊不要面子的吗?
果然,天风君继续说道:“白珩的信中说过你是个好脾气的人,如今看来,只是此前的玩闹没有触及你的底线罢了。”
一软一硬,似是谈笑,又似是讽刺。
我查觉到了他给我递来的软钉子,倘若顺着他的话进行,无非有两种回答。
一是就此承认自己被触及了‘底线’,但倘若只是这样的态度便能称之为‘底线’,在外人看来未免太过小题大做了。
二是承认自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但这样就是拂了同伴的面子,毕竟白珩为我写信引荐,又带我游玩仙舟,倘若为了自己的面子而置同伴于不义,难道不会让同伴觉得心寒吗。
但......
“这不是什么触及底线,也与我的脾气没有关系。”
我不想与他解释太多,毕竟自证来自证去,说到底还是有没有吃两碗粉的问题。
“倘若我真的认为这艘仙舟无可救药,大可想尽办法将其一力击沉,但你们如今还好好的,这就说明我的脾气很好。”
先生说,倘若想要开窗,只需要告诉众人,自己想要打破屋顶,这样的话他们就都会同意你开窗了。
见我是认真的,这下所有人都想要坐下来好好谈谈了。
但即便是大家都坐了下来,所谈的内容大多是写鸡毛蒜皮,不着边际的话题,要么过度专注于眼前,要么恨不得对未来的所有事都细细规划。
越听越无聊,我便在最初的三言两语后缄默不语。
他们看我对现在与未来都漠不关心,自然的转移了话题,将话头引到了仙舟的过去上。
重点是持明与仙舟的过去,毕竟大家心知肚明我是为什么而来的。
“我等持明一族已与仙舟同行了几千年,接下来的时间,将会继续勉励前行,互帮互助。”
这话说的非常好听,但在我知道持明高度自治的时候,我亦知晓天风君的话恐怕也只是一个美好的期望罢了。
人与人之间的同室操戈都已有许多,更别提仙舟与持明之间还隔着一个种族的壁垒。
智慧生物都是复杂的,有了一种,便会想要更多,无论将这个‘一种’带入什么都一样,这种不知满足会促使人们积极的向上,但也会促使人们之间产生竞争。
连一件事都不能用单纯的好坏来衡量,更何况是人本身呢。
在那次谈话后没过多久,我的猜想便应验了。
来者面带笑意,看起来格外亲切,只是她的笑容如同被丈量过一般,无端透露着些许工业化流水线般的诡异。
“龙师有请,敖霜小姐能否移步?”
无论牠们抱有怎样的心思,起码请人应有的姿态做的很到位,到位到让人挑不出错来。
白珩毛都快炸起来了,她拼命的挤眉弄眼,示意我看向来者的耳朵。
尖耳朵。
尖耳朵、她是持明一族的血裔,这又怎么了吗?
有持明一族的人在旁边盯着,白珩不好直白的对我说:持明的龙师都是一群眼高于顶的老古板,只能背对着来人对我不断暗示。
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白珩非常欣慰的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不知道她究竟想要表达什么,她也不知道我究竟懂了什么,但我们似乎直接跨越了重重阻碍直接得出了结果。
这很好。
于是我就这样跟着持明一族的人离开了。
她一路走,一路引,直至将我带进了一座稍显寂静的山水洞天中。
她走到了一处门扉前,便像前面有什么不可跨越的空气墙一样停在了原地,示意我看向远处那座若隐若现的厅堂。
“龙师们就在前面了,还请您移步吧。”
见侍者是这般态度,我便知晓这次的来者不善。是因为前些日子持明龙尊在我面前丢了面子,所以这些龙师才想要找回场子?
龙师......听起来就像是什么教导者。
是持明一族的老师吗?那他们肯定非常博学,非常智慧吧。
想到这里,我又不由得提醒自己,他们眼下的态度,比起与我交流生存的智慧,要我向他们的龙尊谢罪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我心下一叹,颇有些意兴阑珊,眼神漫无目的地在行走地长廊中扫视。
这里的建筑别有一番风味,有仙舟的影子,又有持明的笔触,结合又不相容,同画又不和谐。
从这里,我便能隐隐察觉到这两者的关系究竟为何了。
对此仙舟有什么想法,我没接触过,所以并不清楚,狐族也是同样,不过从白珩的态度中,我能窥见一二。
想必大部分人都是不愿对自己身边的‘兄弟姐妹’同室操戈的。
可......这些龙师或许是例外。
别说是其他种族的人,就连同族牠们都要分出个三六九等来。
“有趣。”
我有些冷淡的勾了勾唇角:“你们这些持明还真是有趣。”
我坐在主座上,看向不远处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龙师们,颇有些无趣。
“阴谋诡计...这些多年,你们只跟人类学会了这个吗?”
我将手中价值不菲的玉杯随手抛弃,任由其在地上炸成一团金玉烟花。
“还是说,这就是尔等与生俱来的‘高贵’呢。”
失望,无语......种种心绪涌上心头,最后化作了一声叹息。
“想必那日我与你们龙尊的谈话,已经被你们知道了吧。”
望着牠们被压制在地上的身影,我继续说道:“在做这种事情之前,尔等为什么不想想触怒我的后果呢?”
“连你们的龙尊在摸不清我的底细时,都会老老实实的选择息事宁人。”
想必这个时候,龙尊也快到了吧。
“你们又有什么底气,认为你们能够在这件事中全身而退呢。”
随着远处急促的脚步声,持明龙尊与一个狐耳青年前后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中。
我哼笑道:“真是姗姗来迟啊。”
我的目光与牠们对上,霎时间,就连我都能感受到这天地中的暗流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