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秋季,室内温度由系统控制十分温暖,但苏沧月对所有衣服几乎一个款式十分不满,她虽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倒也是爸爸、哥哥宠爱的小公主,穿衣不自由,她还是第一次面对。
深灰色针织修身长裙,由于没有袖子,苏沧月无奈还披了一条披肩下楼,看着镜子里这秀气端庄的打扮,她暗笑自己在别人家里,居然穿出了少妇风韵。
绣有天使纹样的金边餐巾,精致骨瓷和闪亮水晶杯辉映,苏沧月觉得一桌子早餐被衬托的身价倍增,终究是在别人家里,她乖巧用了餐,主动回二楼主人房门口,等候差遣。
管家穿深灰色制服,像昨晚一样的亲切跟苏沧月问好,礼貌把她引进了宋见羲的卧室。
说是卧室,其实在苏沧月眼里堪比一套豪华公寓,太大了,走进去只看到摆了半圈的白色沙发,鲜花,落地窗帘银丝晃动、柔光闪闪,一时分不清光源各从哪边来。
“见羲还没起,苏小姐先去看看工作区,缺少什么,您再告诉我。”管家领着苏沧月进入休息区,由于空间面积大,且有浅灰色幔帐充当隔断,并没看见宋见羲还在睡觉的尴尬场面,直接走入卧房对面联通阳台的区域,一间精致的工作室呈现在苏沧月面前。
工作室里刺绣的桌面、椅子、材料一应俱全,专业的程度苏沧月挑不出什么纰漏,可是,她甚至去个洗手间都要路过宋见羲的床,这安排真的合理么?
趴在桌子上看刺绣纹样,作为专业人士,苏沧月很快进入角色,认真依照宋见羲的身份、年纪、肤色选择起来。
早晨起床宋见羲大多时候不太舒服,他身体毛病多多,从没有安睡一夜的时候,早晨起来自然也没有神清气爽的命,无法自主活动的身体是伴随僵硬疼痛、脑袋迷迷糊糊醒来。娇弱不能自控的其他功能也要依靠旁人帮助清理,宋见羲必须按时喝水吃东西,否则缺水、低糖也会要了他的命。
休息的间隙,苏沧月给合作伙伴张芷琪发消息,说自己回不去了,让她一个人一定要顶住。大苏沧月一岁的张芷琪是有四分之三中国血统的混血儿,酷爱中国文化,两个人女孩子同一专业,一拍即合,还没有毕业,已经筹备了工作室,合作创业。
“我一个人哪里顶得住,我们两个人一块儿做,工作还做不完呢,我这里接了工作,你在国内也一样做的吧?距离不是问题,随时联系。”乐天派的好处,张芷琪认为只要地球是圆的,那么一切都不是问题。
来不及详细说明自己目前的窘境,苏沧月听到了宋见羲又开始咳,声音弱弱的,像是难受的紧,需要人帮助。
不用回头看她也知道,有好几位护工围绕床边照顾他,但动静很小,宋见羲讲话声音像小猫一样,不靠近他根本听不到的。
良久,护工不再来回忙碌走路,那边渐渐安静下来。
午餐时间苏沧月离开房间,宋见羲还在床上,他没时间搭理她,令她倍感轻松。只不过越来越觉得宋见羲可怜,有钱有势又如何?还不是整天待在床上,活的好艰难。
吃过午餐,苏沧月回到宋见羲卧房的时候,房间里飘荡着淡淡的香味儿,宋见羲的大床四周幔帐打开,被围得严严实实,她什么也看不到。
香味儿很有些古朴典雅,像是她在寺庙里闻过的味道,但又夹杂一缕花香,仿佛留恋尘世,不肯安心礼佛的凡夫俗子。
有护工拿了东西离开,也有佣人端来水,餐食等物,还有电脑,管家不时会进来跟宋见羲说什么,总之不断有人为卧床的人服务,都在尽力照顾他周全吧。从不曾看到宋见羲出来,联想他昨夜被人抱着上下车的身影,苏沧月猜测他大概是不能走路且无法自理吧,不然怎么可能需要这么多人围绕在身侧。
又联想到自己看到宋见羲瘦了那么多,身体很不好的样子,苏沧月虽然不知道他得了什么病,却已经开始可怜他。
下午的时候,苏沧月选丝线和纹样累了,站起来预备拉伸筋骨、活动活动,正看到换了白衣白裤的宋见羲被护工抱着,安置到轮椅离开了房间。
“他去做什么?”下意识跟随离开的人步出房间,苏沧月看到管家,于是随口一问。
“康复锻炼,就是活动活动身体。”
“怎么锻炼?”那样的身子,能做什么运动?苏沧月是有些好奇。
“就在走廊那头,要我陪您过去看看么?”管家笑眯眯的,态度和蔼,一点也不像是对待欺骗主子在受罚的人。
摇了摇头,苏沧月转身回了房间,的确是好奇宋见羲病弱的身子如何锻炼,但苏沧月又不敢去看,她才不要招惹宋见羲,能躲就躲。
房间外是庄园开阔优美的景致,精致的园林一看就是有水准颇高的园丁在打理,苏沧月遥遥望去,绿色、紫色、红色的植物,正在打量整体造型像个什么的时候,突然一头小鹿闯进了她的视线。
是梅花鹿,身上有好看的花纹,纤巧的四肢,头上还有不大的鹿角,这只小鹿悠哉悠哉,明显是在闲逛。
鹿栖庄园里,竟然真的有鹿。昨晚来的太晚了,乌漆墨黑,现在看到小鹿,苏沧月整个人开心起来,返回房间寻了一件厚外套,她直接跑到花园里去找小鹿。
问了人说鹿场在北边,这边主楼没有,于是苏沧月穿着小高跟鞋,一路小跑直奔北边的小楼,还没到楼边,她已经看到了好几头梅花鹿,都好漂亮,身上毛色油亮,大眼睛布灵布灵模样骄傲的小鹿,她好想摸摸。
养鹿的大叔看到苏沧月,比看到外星人还稀奇,连忙出来跟她打招呼。
苏沧月跟大叔打了招呼,满眼仍然都是鹿,看了这头看那头,眼睛已经不够用,“大叔,一共有多少鹿啊?”
“十二头,又有一头母鹿怀孕了,不久就会变成十三头了。”
“这里,为什么会有鹿啊?你是专门来照顾它们的么?”
“对,我的工作是照看它们。见羲少爷喜欢鹿,有空会来喂。”
苏沧月惊讶的问他,“他,会来喂鹿?”
大叔肯定的回答,“会。”
有鹿的鹿栖庄园,令苏沧月越来越喜欢,第二天,她在厨房讨了一根胡萝卜,灵机一动还亲自切成了几份条状,藏在口袋里,开开心心又跑出去看小鹿。
身体无法自理的宋见羲,生活总被各种琐事填满,简单的穿衣、如厕,对他来说十分耗时,不用说他还时不时罢工,坐一会儿都不能的身体;大堆的公司事宜等他裁定,每一天甚至看一眼窗外的时间也没有,好不容易空出一点时间,他会靠坐在床头,看一会儿工作室那边的纤细人影,电子产品,几天没有关注了。
“月中旬,报告做成了电子版本,您现在看么?”管家昨晚收到了报告,一直等到宋见羲起床后用了饭,才正式打开床对面巨幅屏幕,准备给宋见羲戴上眼镜看公司报告。
任管家把一副细框超轻的眼镜架在鼻梁上,一眼看到苏氏的报告,宋见羲想起来什么事,马上问管家,“嗯,哎,苏沧临,他现在还能做衣服么?”
同样的话,宋见羲问了第三次,管家明白宋见羲冰雪聪明,绝不是糊涂忘事,所以他的回答,每次亦更进一个层次。“我去调取苏沧临病历,他的确是双眼没有视力了,还剩下一半的光感,医学上,他已经是盲人。”
天生视力比较薄弱,有遗传性眼病,再加上从事的工作尤为耗费眼力,苏沧临工作压力也大,所以四十几岁,视力如同耄耋老人,已经完全丧失。因此才会出现让苏沧月接手做了一半的礼服,被宋见羲一眼识破的糗事。
当天,管家去告诉苏沧月,衣服暂时不做了,让她立刻开始休息,明天做什么,早晨再来通知她。
除了感到莫名其妙,苏沧月什么也搞不明白,离开宋见羲的卧房是她乐于做的,回到自己房间,她开始研究工作室的新任务。
记得说了不用再做礼服,第二天早晨苏沧月吃了早餐便想出去。她想去看小鹿,几天甜蜜投喂下来,小鹿已经同意被她摸了,大叔告诉她不可以摸屁股,于是苏沧月尝试摸头、摸身体,今天她想摸摸鹿角。
永远一副平淡表情的管家拦住了她,“苏小姐,今天开始请您做一些别的工作,一会儿见羲起床后,您负责给他喂饭。”
“喂?好……的。”表情千变万化,情绪千回百转,苏沧月到了嘴边的质问,终于被她咽了回去。
出去看小鹿的事泡汤了,苏沧月绞着手指,数日来第一次走近宋见羲的床。
床边有漂亮的椅子,柜子上摆了一排大大小小的机器,苏沧月到医院也没见过这么多医疗仪器。
她看到两位护工在给宋见羲按摩,其实只是护工在给他放松关节,为起床做的准备。
宋见羲闭着眼,一只长条圆枕垫在他双膝下,修长的双腿由膝盖开始外翻,很放松的姿态,白裤、白袜很好的包裹、修饰了干瘦的下肢;只有一双脚向内固执的勾成了月牙形状,不像可以下地走路的模样。
上身穿的白衬衣是改良款式,有西式基本款式,和中式圆领相结合,外罩一件黑色金属线刺绣的马甲,才是宋见羲一身装扮的点睛之笔,马甲修饰了他塌陷的腰身,又保暖和烘托出中式矜贵气质,很有品位。
白衬衣左边袖口完全打开,卷到了他胳膊肘上面,护工开始小心的护理宋见羲手臂上埋的针,苏沧月近看才看清楚,那是植入静脉的picc,输液用的。
“是要输液么?”她忍不住直接问出口。
“不是,护理一下马上好了。”护工恭敬回答问题,弄得苏沧月反而不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