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小白脸姐夫(有红包)
温国良气地脸红脖子粗,手颤抖着指着对面一个矮胖的男人,大声地责问:“粗盐和石灰咋说涨价就涨价,还一斤涨了三分钱,你们咋不去抢?”
矮胖男人眼光瞟了眼身后人群中的沈懋棋,见他冲自己点了点头,他立刻挺了挺胸膛,理直气壮地道:“我又不是胡乱涨价,上游给我涨价了,我不涨价,难道做亏钱买卖?”“那也不能涨这么多。”
温国良愤愤道。
矮胖男人张鹤川白胖的脸挤出一抹笑容,“温老弟啊,你跟我理论没用,上游给我涨多少,我就得跟你们涨多少,咱们都是做买卖的,总不能做赔钱买卖,喝西北风吧。”见温国良脸色不见好转,他颇好心地提议,“温老弟,上游给我涨价,我只能给你涨价,你不想亏钱,皮蛋价格和加工价格上也可以提一提,咱们兄弟抬头不见低头见,没必要因为这个闹嫌隙。”
“呸!”
温国良气道:“做买卖得讲良心,我可不想为了黑心烂肺人的一点见不得人的小心思,就把良心给丢一边了。”其实他的良心也不多,只不过得益于皮蛋的稀罕,还有林琬清的宣传,现在他们的生意分外红火,俗话说树大招风,他们现在可是被人盯上了。
昨儿一个朋友还给他透话说有人举报他们倒买倒卖,搞资本主义复兴呢,还是有人帮忙说话,说他们不是倒卖,而是手艺人,做的是加工,跟裁缝和修自行车类似。再加上市里的黄副书记前些天过来考察,着重提了改革开放,以及解散生产队,推进土地承包制度的事儿,还特别点出安城县,甚至于北城市的干部墨守陈规,不思进取,不思量如何带人民群众致富,过好日子,就想着不出错。他特别生气地批评,这样混日子混资历的干部,还不如回家烤红薯!
因为种种原因,他们目前没啥事,但也因此,他们得小心谨慎,比如价格不能上调厉害,加工一个皮蛋三分钱,价格已经不算低了,不能再涨价了,要不然就有剥削人的嫌疑了。而张鹤川却不管温国良的苦衷,他只知道自己被骂了,神色一厉,大怒道:“姓温的,你骂谁呢?”温国良胸膛一挺,瞪大双眼,大声回怼:“谁丧良心就骂谁。”
张鹤川被激起了火气,怒喝一声,“你找打!”温国良反唇相讥:“你打啊,怕你啊!”
反正不能输了气势。
张鹤川被激地抡起了拳头,早就把老大的吩咐,不能上升到肢体冲突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温国良也抡起了拳头,梗着脖子道:“老子可不是吓大的。”
看着两方人马就要打起来,沈懋棋也不能干看着了,给旁边身材魁梧的发小楼小健使眼色,让他赶紧阻止这场即将发生的肢体冲突。
楼小健此刻瞪大双眼看着前方的冲突,黑脸通红,大手握拳,一副恨不得冲上去干架的样子,根本没有收到沈懋棋的眼神。
沈懋棋嘴角抽了抽,关键时刻掉链子,叹口气,用胳膊肘拐了下他,谁知人家愣是没动,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他气地用拳头捶了他一下,楼小健扭头,懵逼道:“懋哥,你打我干啥?”
沈懋棋心累,但还是端着温和的姿态说道:“你赶紧大喊两声住手,别让他们真打起来。”
楼小健却气哼哼地道:“那个姓温的太气人了,老张就该给他一点教训!”
沈懋棋气地差点维持不住温和表情,气骂道:“甭废话,让你喊你就喊。”
心\想这家伙要是耽搁了他的好事,甭怪他使绊子让他晚婚。楼小健见他生气了,不敢再怠慢,赶紧扯起嗓子,大喊:“住手!”
这时候张鹤川和温国良俩人又斗了两句嘴,气氛烘托到位,两人的拳头已然出击,但俩人同时间格挡,胳膊碰撞到了,但谁也没打到谁,他们抽回手,打算再次出击,就听到了楼小健的喊声。
张鹤川理智回归,终于想起了老大沈懋棋的吩咐,言语冲突可以,但不能打架,当时他就不解,他们这些曾经混黑市的人,发生冲突的时候,气急了,动手是常有的事。他吭吭哧哧地道:“老大,这事儿难办。”谁知老大却不容置疑道:“难办也得办。”他好奇地问:“老大,温国良咋得罪您了?”老大温和地冲他笑了笑,但那笑容看似温和,却让他头皮发麻,他哪里还敢再问,忙不迭地拍着胸脯保证,“老大放心,我肯定把事儿给办妥了。”
结果今儿一来,跟温国良打嘴仗,打着打着就动了真气,动起了手,他后背出了一身冷汗,得亏楼哥叫停了,要不然坏了沈老大的事,他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沈老大看着温和,但罚起人来,真真是哪儿疼,戳哪儿,让人畏惧。
他咽了咽口水,赶紧大喊一声,“温老弟,甭动手,你听我说!”
温国良举着拳头,冷笑道:“有屁就放!”张鹤川气地差点又要动手,但想起沈懋棋,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住自己内心心的怒气,脑子也快速地运转,思量着如何能够保证自己排面的情况下,把这场冲突给摆平了。“老张。”
办法没想出来,肩膀就被人从后头拍了下,他扭头一瞅,是楼小健,忙问:"楼哥,啥事儿?”
楼小健下巴朝着沈懋棋抬了抬,“懋哥,有话说!”张鹤川赶紧换上笑脸,肥硕的身躯小跑着往沈懋棋身边靠,到了地方,谄媚地问:“懋哥,您有啥吩咐?”温国良看他跟一个二十出头,瘦不拉几的小白脸赔小脸,瞳孔缩了缩,转头看向身边的大春,问:“那个小白脸儿是谁?”大春摇了摇头,“不认识。”
温国良蹙眉打量沈懋棋,的确良白衬衫加黑色西装裤,肤色白皙,脸庞俊俏,戴着眼镜,整个一白面书生形象,最是那《聊斋》里,漂亮女鬼或者狐狸精喜欢的类型。不过看张鹤川对他谄媚的样子,他可不敢小瞧了他,张鹤川混黑市比他还早三年,比起他只经营蔬菜粮食这些家常入口的货品,他经营的范围就广了,蔬菜粮食他也做,还有就是布料、化妆品、建材和自行车,这些他都有门路,在安城县黑市上排名前三的人物。
他虽然身手不成,不能打,但手底下的人能打,而且手段也厉害,跟他争底盘或者争货源的人,要不破财,要不从安城县黑市上退出,甚至于进了局子,被送去劳改。这样的人他平常跟他打交道时候,就算冲突,他也是控制在合理范围内,破点小财。
可这会儿看到他对着一个小白脸赔笑脸,他心心想这小白脸子,肯定不简单,他内心警惕,已经做好了认栽的准备。小白脸沈懋棋淡定自若地接受了张鹤川的恭维,正打算吩咐两句,刚张口眼睛余光就瞄到了林琬清带着人过来了,他立马就道:“你歇着,这事我来处理。”
他故意制造这次冲突,就是为了林琬清,既然她来了,那么该他表现的时刻到了。
他抬脚走上前,脸色温和地道:“温同志,久仰大名,能不能听我说两句话?”
他声音不大不小,语气不急不缓,拿捏得恰到好处,让在场的人能够听得清楚,也能够展示他温和态度,从这方面看,这小子的确是个能人。
而且就看刚才张鹤川对小白脸的态度,温国良也不敢怠慢,抿了抿唇,道:“你说。”
沈懋棋温和一笑,道:“还是张哥说的那话,这粗盐和石灰的价格并不是我们想涨价,是上游的人瞅着我们进货量大,又得知用这些材料做皮蛋挣钱了,所以想分一杯羹,如果你信任我,不如叫上张同志一起,咱们一起去找上游供货商,跟他们谈谈价格的事。”
温国良见他没有推诿,还提出了解决办法,神色松动了几分,沈懋棋见状,又劝道:“咱们都是在安城地界混饭吃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没必要为了一点小事伤了和气。”这解决办法,温国良有些心动,但还是不确定地问:“你确定要带我们去见上游供货商?就不怕我们见了上游供货商,过河拆桥,越过你们跟上游供货商直接做生意?”“不怕!”
沈懋棋态度依然温和,“俗话说多个朋友多条路,这次就当我们向温同志赔罪了,我们没有及时通知你,就突然涨价,这事儿是我们做的不地道。”
不过他也不是吃亏的,他很快就又找补损失了,“听说温同志你们帮招待所加工皮蛋,一个一分五厘,我们收的鸡蛋和鸭蛋不少,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也享受这个价格?”这事温国良不敢自专,技术是林琬清的,定价权他得跟她商量。
而林琬清在外围把这件事看了个全程,站出来说和的青年人,白衣黑裤,身材匀称且腰身挺拔,更兼之肤色白皙,五官精致却不阴柔,戴着一副无框近视眼镜,神情温和,说话也是井井有条,不仅仅帮他们解决了问题,还给他们自己争取利益。有脑子,脾气看着温和,且长得也特别对她胃口,她灵魂母胎单身二十三年,头一次遇到长相这么符合她审美的男人,她觉得自己该谈一场恋爱了。
区别于她被男色吸引,她手下的小弟木头,可一直惦记着正事呢,他扭头看着新老大,问:“林姐,咱们要不要给那小白脸面子?”
林琬清一个眼刀子过去,“什么小白脸,人家那是文化人。”
木头挠了挠脑袋,他不明白老大为啥要为对家说话,他张口想问,可刚张开嘴巴,还没有发出声音呢,林琬清就抬脚走了过去。
她站到温国良身边,先是微笑着问:“同志,怎么称呼?”沈懋棋同样微笑着回道:“沈懋棋。”
林琬清伸出自己的手,“沈懋棋同志,你好,我是林琬清。”
沈懋棋伸手握了握林琬清的指尖,再快速地松开,温声道:“你好,林琬清同志,久仰大名,现在安城县把皮蛋列入了酒席常规菜,为群众的餐桌贡献了一道特色美食,你功不可没。”
林琬清谦虚道:“我只是让大家认识了皮蛋而已。”说完她突然感觉不对劲儿,他们俩人的对话咋像领导接见人一样,他们是做倒买倒卖生意的,目前属于灰色地带,也算是道上的人,咋对话比公家人还正经。
她看了眼沈懋棋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决定率先打破这个不合时宜的气氛,她微微一笑,问:“沈同志给我们引荐上游供货商,我们加工皮蛋,自然要给沈同志一个优惠的价格,一分五一个,我同意了。”
沈懋棋笑了,她一张口就把一起找上游供货商谈事,变成了他帮忙引荐上游供货商,脑袋瓜转得挺快的。她可能不清楚,他就是所谓的上游供货商,今天这场冲突,只是为了和她不打不相识。
既然主要目的达到了,但他也不能太好说话,他笑着道:“我只负责引荐,你们能不能合作,得靠你们自己谈。”“当然。”
林琬清爽利道:“沈同志能为我们引荐上游供货商,就已经帮了我们大忙了。”
只要认识了上游供货商,原材料供货没问题了,她就能让林家人也加入加工皮蛋的生意,这样家里头也能多点进项,生活也能好一点儿。
虽然便宜老妈的爱让她窒息,其他家人目前也老是拖后腿,但她占据了原主的身体,承了她的活命之恩,原主已经无处可寻,她能做的就是帮她照顾好她的家人。殊不知,她正一步一步地落入一只披着羊皮的狼的陷阱,而她自己却浑身不觉。
“我们什么时候去找上游供货商?”
她率先问道。
沈懋棋温和一笑,“择日不如撞日,咱们现在就去,如何?”
等的就是这句话,现在他们皮蛋加工生意如火如荼,需要的原材料量非常大,早日谈妥了,早日安心。她一拍手,“沈同志爽快,我也是这个想法。”上游供货商在安城县的老北门,他们过去,骑车需要十五分钟,路上他们俩并肩骑行,一路上就着改革开放这个话题侃侃而谈。
沈懋棋虽然是土著,但见解不凡,“改革开放是大势所趋,现在南方试点经济发展迅速,内地彻底放开经济是迟早的事。”
林琬清放声大笑,“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是这么想的,沈同志,我们的想法还挺一致的啊。”
沈懋棋没想到林琬清居然也有这份见识,眼睛亮了亮,继续道:“改革开放虽然是大势所趋,但国家也不能一下子什么都放开,最初总要有所限制,所以初期做生意规模不能太大了。”他这是隐晦的提醒,树大招风,世上从来不缺红眼病,林琬清他们皮蛋加工生意是安城县独一份的生意,红火得很,已经有人举报了。
要不是他们缺做皮蛋的蛋,只是零星卖点儿皮蛋,没有大批量地卖皮蛋,此刻早就被抓了。
林琬清领这个情,感激道:“是啊,形势不明前,还是谨慎些好。”
嘴上如此说,心头已经盘算开了,回头她就把皮蛋生意分成几家,安城县大大小小的黑市上,都开一个点儿,明面上互不相干,实业都是她和温国良负责总揽,不定期巡视,不定期查账,这样也能分散别人的注意力。
心头计议定了,本来就看沈懋棋顺眼的她,对他印象更好了,交谈中得知他是工民兵大学生,这个学历虽然有水分,但他的高中文凭却是实打实的,也是文化人一个。长得不用说,完全在她审美上,脾气看着也温和,有见识,还是钢铁厂人事部干事,有稳定工作,家在安城县有一四合院,有房,家里人口简单,一个老娘一个妹妹,家里鸡毛蒜皮的事儿不会多。
综上诉述,沈懋棋是一个很好的恋爱对象,至于说结婚,她再色令智昏,也不会这么仓促结婚。
心动了,就不要犹豫,她扭头瞅了眼沈懋棋,想问他有没有对象,如果没有,正好,如果有,她可不会去当小三儿。谁知她刚张开嘴,“沈同志,你……”
“地方到了。”
沈懋棋笑着道。
林琬清只能把后面的话咽回肚子里去,恋爱要紧,搞钱更要紧。
沈懋棋上前拍门,“季同志,在吗?”
林琬清在他身后等着。
温国良和张鹤川以及楼小健和木头又在她身后等,张鹤川川还是头一次见老大和女同志这么亲近,他靠近楼小健,低声问:“楼哥,老大这是铁树开花了?”
楼小健乜斜他一眼,粗声粗气地道:“不该打听的,甭瞎打听。”
其实他心里头也好奇着呢,懋哥折腾了这么一大圈,就为了加工皮蛋便宜一分五厘钱,反正他是不信的。他跟懋哥家住得近,又经常一起办事,他发觉懋哥好像对林琬清过于关注了,难道真是铁树开花,红鸾星动了?想起以前那么多好看的,温柔的,爽利的女同志,对懋哥表示好感,懋哥理都不理。
而林琬清呢,长得是不错,但也太凶残了,连这一次,他见过她三次,其他两次她都在打架,还两次都赢了,那股子打架的狠劲儿,整一母老虎,懋哥能看上?
他在那里腹诽,张鹤川则又小步挪到温国良身旁,问:“温老弟,你们老大好相处吗?”
如果他老大真是铁树开花,动了凡心了,他得提前打听清楚大嫂的脾性,将来也好相处。
温国良也是结婚有娃的人了,沈懋棋和林琬清俩人看对眼儿了,他还是能看出来的,不愧是林姐,眼光就是毒,找的对象可不是一般人。
虽然乐见其成,但他没有忘记刚才张鹤川川对他的蛮横态度,他斜着眼睛,道:“我们老大自然好了。”张鹤川知道他在记恨刚才的事,嘴巴苦涩,懋哥可把他给害苦了,虽然刚才是跟温国良打嘴仗,但是他坏的可是未来大嫂的生意,万一大嫂秋后算账,他能得好吗?大丈夫能屈能伸,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刚拆封的牡丹牌香烟,塞到了温国良手里,“温老弟,哥哥脾气急,有得罪的地方,你多多包涵。”
温国良是老烟民了,虽然平常不差钱,但平常也不舍得抽牡丹牌这么好的香烟,大多数都是抽本地烟,既然有可能成一家,对方认错了,他也不会揪着不放,把香烟收了,抽出几根给身边的几个人后,看沈懋棋和林琬清进去了,便顾不得点火儿,赶紧抬脚跟了上去,张鹤川、楼小健和木头见状也赶紧跟上。
沈懋棋进门后,直奔四合院的堂屋,屋里的主位上坐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古铜色皮肤、浓眉大眼,国字脸,穿着粗布原色汗衫,颇有几分匪气。
他见人进来,也不起身,只是漫不经心地看了眼沈懋棋和林琬清,然后再漫不经心地道:“找我啥事儿?”声音粗犷,还带着一丝的不耐烦,他本来今天打算陪对象去动物园玩儿,却被沈懋棋拉了壮丁,过来给人做局。他真不明白沈懋棋是咋想的,费劲巴拉地做局涨价闹事,最终基本维持原价,瞎折腾不说,还耽搁他跟对象相处。“季同志好,我们又见面了。”
沈懋棋被好兄弟怼了,但仍然好脾气地用温和的语气打招呼。
季动不耐烦地"嗯"了一声,“有事说事。”眼睛再次瞄了眼林琬清,白皮肤,大眼睛,五官精致小巧,是个美人,再看沈懋棋投递过来的威胁眼神,他心里冷哼一声,他原以为这小子要打一辈子光棍呢。没想到铁树开花找对象了,而且还是个漂亮女同志,原来不是不找,而是想找好看的啊。
沈懋棋把好兄弟的眼神逼退,这才开始谈事,“季同志,咱们粗盐和石灰的价格一斤涨了三分钱,涨太多了,大家伙吃不消啊,能不能恢复原价?”
“我的上游供货商给我涨价了,我不涨价就得赔钱。”季东装模作样地说。
沈懋棋继续道:“可也涨太多了。”
林琬清不能让沈懋棋一人谈,她紧跟着也加入进来,“季同志,上游供货商给你们涨了多少?”
季东张口就道:“三分。”
林琬清蹙眉,“我不记得最近哪里有灾祸,或者有大量用石灰和粗盐的地方,就是运输过程也没有出问题,怎么就涨这么多?”
季东气死人不偿命,“人家想涨就涨喽。”林琬清心里冷笑,怕不是上游供货商没涨,是他自己个儿想涨吧,她问:“这价格真没有办法谈吗?”季东斜了眼沈懋棋,脱口而出,“没有。”林琬清冷笑一声,“祝季同志生意兴隆!”然后转身就走,不是她不能受委屈,而是季东根本就没想谈。
沈懋棋狠狠地瞪了眼季东,声音却是温和的,“季同志,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林同志他们对货的需求量大,在安城县,这样的大客户可不好找,你稍微优惠点,大批量进货,也能保证你的利润。”
他接着又用口型无声威胁道:“适可而止。”季东知道他着急了,收起了漫不经心的神色,站起身拦人,“林同志,你别走啊,做买卖不就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吗,价格可以商量。”
林琬清转身又走了回去,问:“能便宜多少钱?”季东伸出一根手指头,“一分钱。”
林琬清还价,“得便宜三分,你开的价格,我们白忙活。”“你们每次进货一百斤,我再便宜一分钱。”季东想了想,又提了一个条件。
林琬清继续还价,“我们每次进货两百斤,原价。”季东摇头,“这是最低价格,我也不能白忙活啊。”“再便宜五厘钱。”
沈懋棋也加入进来讨价还价。
他都开口了,季东自然照办,“可以,但每次进货不能少于两百斤。”
林琬清暗自算了算账,一斤涨价五厘,他们的利润还成,便答应了,不过怕季东再次涨价,她又道:"咱们的买卖得写合同,沈同志和张同志,还有温同志,做见证人。”季东瞅了眼沈懋棋,沈懋棋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他便答应道:“好,就写合同。”
等小弟去拿纸笔的时候,他朝着沈懋棋投去一个轻蔑的眼神,这小子就一斯文败类,想追人家女同志,不上赶着讨好,还坑人家,也不怕以后人家知道了捶他。
他忽然就期待起林琬清知道真相后的场景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现场围观,如果能带上自己对象更好了,一边嗑瓜子,一边看戏,绝对比看电影还精彩。
合同的草拟,林琬清自己就会,爷奶爸妈都是生意人,她就算看都看会了,把合同甲乙双方需要承担的责任一条一条写清楚,另外又写了违约的处罚,比如三倍的违约金。等写好后,沈懋棋先拿来看了看,首先纸上那娟秀中带着锋芒的字,让他眼前一亮,开口赞道:“好字!”林琬清得意一笑,话说她还很小的时候,也是被父母鸡娃过的,书法班就是一项学习内容,她虽然没有学多长时间,但写字的基础打下了,再加上天赋好,她的字还真不错呢。沈懋棋接着往下看,越看越惊艳,这合同比他们钢铁厂的合同还要严谨,甲乙双方的责任划分清楚,交货、付钱的细节都写得清楚,连货的品质都写上了,他心想这份合同,他们钢铁厂完全可以比照着写。
不过这是以后的事,合同看完了,没有问题,他又递给张鹤川和温国良看,俩人也被合同的仔细惊艳了,张鹤川内心感慨,不愧是懋哥看上的人。
温国良则是庆幸,林姐不愧是林姐,他跟对老大了。就是季东看了,也是赞叹连连,林琬清有才有貌,怪不得沈懋棋能看上。
既然大家都没问题,一起签字按手印后,买卖便成了,说好了货的数量,以及交货时间后,一行人才从北门离开。走出季家不远,林琬清抬头看了看日头,便道:“沈同志,今天真是多亏了你,时间不早了,不知道有没有空,赏脸吃顿便饭,让我表达下谢意?”
“恭敬不如从命。”
沈懋棋正巴不得呢,顺口就答应了。
林琬清又邀请张鹤川、温国良以及楼小健,他们三人全婉拒了,都是成年人了,又经过了社会的毒打,早就学会了看眼色的能耐,他们可没有当人电灯泡的爱好。他们三人的识趣,林琬清和沈懋棋都十分满意,等他们离开后,林琬清便带着沈懋棋到了附近的一家国营饭店。进了饭店,林琬清就豪爽地道:“沈同志,想吃啥就点。”沈懋棋看了看小黑板上的今日供应,笑着问:“林同志,有啥忌口的吗?”
林琬清摇了摇头,“没有。”
沈懋棋笑了笑,便开始点菜,“凉拌皮蛋、葱扒羊肉、干煸豆撅子、红烧茄子、紫菜蛋花汤,两碗米饭。”又问:“你还有补充的吗?”
林琬清摇了摇头,“没有。”
沈懋棋这才跟服务员报了菜,然后要了抹布,把座位和桌子擦了擦,又接了热水,把碗筷烫了烫。
林琬清见状更满意了,没有想到沈懋棋这么讲卫生,七八十年代,大多数人的卫生观念不强,喝水喝生水,饭前便后不洗手等等。
而沈懋棋无论长相,还是谈吐,都符合她对男朋友的要求,既然如此,她也没啥可害羞的,直接开口问:“沈同志,你有对象吗?”
“咳,咳…
正在喝水的沈懋棋喝呛了,虽然他想体验被林琬清追的感觉,也付诸行动诱导她,但他真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直接。林琬清等他咳嗽停了,不解地问:“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沈懋棋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主要是我没想到你会突然问我这个。”
林琬清又问:“那你现在能回答了吗?你有对象吗?”“没有。”
沈懋棋摇了摇头,道:“以前心思在学业上,后来毕业参加工作,又一心工作,现在高考恢复了,我工民兵大学的文凭便不值钱了,为了以后能够更好地为祖国做贡献,我想考研究生,哪里有时间去考虑个人问题。”
林琬清心花怒放,问:“如果有个不黏人,性格独立的女同志,你愿意跟她处对象吗?”
“唉!”
沈懋棋装模作样地叹口气,“我前程未定,如果考上研究生,还要去外地上三年学,就不耽搁人家女同志了。”还没有表白就被拒绝,林琬清有些挫败,但她不是轻易放弃的性子,既然话已经说出口,就说清楚了,她又道:“沈同志,我很欣赏你,你能做我对象吗?”
尽管沈懋棋刚刚见识了林琬清的直接,还是被她惊到了,他拒绝太直接不好,就怕她死心不来追求他,答应更不好,他还想体验被追求呢。
思来想去,他斟酌地道:“林同志,我现在没有处对象的时间,答应你,却做不到对象应尽的责任,是对你的不尊重,所以很抱歉。”
林琬清眼神一黯,问:“你是看不上我,还是托辞没时间?”
沈懋棋苦笑,“我是真没时间。”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合眼缘的,林琬清不想放弃,“我不需要你太多时间,每天陪我吃顿饭就好。”
沈懋棋内心乐开了花,面上却丝毫不显,说道:“那你跟我相处一段时间,如果能受得了,我们就处对象。”这话正合林琬清的意,她也想看看她和沈懋棋合适不,于是道:“好!”
这时候服务员过来上菜了,第一道就是凉拌皮蛋,她招呼道:“这皮蛋很有可能是我们加工的,你尝尝味道咋样?”沈懋棋依言用筷子夹了一瓣放嘴里咀嚼,等咽下后,他竖起了大拇指,“不错,不愧是入选安城县酒席常备菜色的菜。”林琬清下巴一抬,“那是,不看看是谁做的?”沈懋棋笑了笑,他就喜欢看她神采飞扬的样子,像个小太阳一样,能够照亮人的心。
不过他还是往这如花笑颜上泼了一盆冷水,“但皮蛋加工过程简单,秘方也容易破解,这可不是能够长期做的生意。”林琬清的笑脸一收,眉毛一耷拉,声音低沉道:“我知道,我已经在想可以替代的生意了。”
见小姑娘脸色不好,沈懋棋又心疼了,赶紧道:“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林琬清瞬间开心了,眉毛一扬,道:“我肯定不会跟你客气的。”
沈懋棋笑了,小姑娘真好哄。
很快热菜上来,饥肠辘辘的林琬清也顾不得说话搏好感了,对象是重要,但也重要不过自己的五脏庙。吃过饭,林琬清打算去付钱,谁知道到了前台,服务员却说,“钱已经付过了,是那位男同志付的。”走到沈懋棋身边,她嗔怪道:“说好了,我请客的,你咋把钱付了。”
“你请客,我付钱。”
沈懋棋笑着道。
林琬清心一甜,这男人能处,于是便说:“沈同志,你是回家还是回单位,我送你吧。”
这送人不是男同志的事儿吗?到了这里却反过来了,沈懋棋有些不习惯,但还是答应了,路上他又跟林琬清普及了一些,目前在安城做生意的注意事项。
比如卖皮蛋,不能够明目张胆地卖,加工生意得分开一些,加工价格不能太高,尽快想替代皮蛋的生意路子等等。林琬清认真听着,这些建议对她很有用,林家人不懂买卖,温国良他们的见识不够,沈懋棋恰巧弥补了她的不足。等沈懋棋说了一段之后,她好奇地问:“那张鹤川是你手下吗?”
沈懋棋不意外她能发觉,他没否认,但也没承认,只说:“他的生意里我有参股,所以他对我还算尊敬。”林琬清没有追根究底,他们还没有到托底的时候,很快到了钢铁厂门口,分别时候,她又问:“沈同志,明天中午有空吗?我请你吃饭。”
“不清楚。”
沈懋棋没给准话。
林琬清也不生气,笑着道:“那我明天来接你,你有空咱们就一起吃,没有,就算了。”
沈懋棋没拒绝,其实明天中午他有空,他还打算明天给林琬清带他老妈的拿手菜一一肉沫茄子顺便再感谢她帮了老妈,用缘分加深俩人之间的关系。
林琬清不清楚他的算计,骑车回了西门街,温国良见面就问:“林姐,我们要有姐夫了吗?”
“可能吧。”
林琬清含糊道:“得处处看,才能知道。”温国良点头,“是不能着急。”
处对象的事不急,但搞钱急,她把沈懋棋的提醒说了,“所以咱们得分开经营,不能让人一窝端了。”温国良深觉有理,附和道:“就按林姐说的做。”“皮蛋生意迟早会被人模仿分了利润,咱们还得想点其他路子,保证兄弟们能够挣到钱。”
林琬清又接着道。
温国良一时间也想不出好路子,俩人均叹气,最后又互相安慰,“慢慢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俩人放下这事,去着手安排分点经营的事,先是选人,再则找房子,租房子,这不是一下午能够办成的事。先把城北的点定了木头,那边有房子,他去了就可以经营,城东和城南就需要找房子和租房子了,这事交给了大春和志杰。
安排好了之后,林琬清便回了家,进门先是灌了一肚子槐米茶,然后才高兴地跟林建国分享好消息,“哥,做皮蛋的材料我找到可以长期大量供货的了,以后咱们家可以做皮蛋加工了。”
这也算手艺活,不算倒买倒卖,林家人听说后都高兴得笑眯了眼睛,陈香高兴地大手一挥,“正好,今儿老三也要回来,建国去公社买一斤肉,咱们包饺子吃。”
林琬清叹气,又是饺子,北方人的梦中情饭,不过有肉吃,她也高兴。
她跟着陈香和李美秀一起择韭菜,听着李美秀闲话,“昨儿王草帽的丈母娘来给他们家送羊,他们家做了道凉拌皮蛋,他丈母娘回了家后,见人就把王草帽一顿夸,现在十里八村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