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欺骗
望着她赧红的脸庞,谢澄很想亲一亲她。但这么多人还在跟前......他捏了捏她的手说:“朕也想你。
惜棠欲说还休的目光注视着他,谢澄忽然心情很好。周围的宫人都低头静默着,唯有沈家人有些看傻眼了。
都饿了,与朕一同用膳罢。
谢澄把众人的神态看在眼里,从容说:“时候不早,想来不止小树,你们也边和她随行的家人闲话。
金华殿离披香殿很近,谢澄也不欲传辇了,就牵着惜棠的手,一边走着,一惜兰与邵全畏惧皇帝,主要还是皇帝,惜棠与言恪说话,小树偶尔打岔两句,气氛倒也和乐融融。
走在未央宫巍峨的宫阙中,邵全忽然感觉如在梦中了。便是想过许多次进宫面见妻妹的情形,也万万想不到会是如今这般......他一路魂不守舍的,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坐在金华殿中了。
当年,天子携妻妹回了长安。妻子哭的昏天黑地,整个人都瘦了几圈,邵全虽然面上安慰着,心里头却也有着窃喜。原以为,妻妹做了临淮王后,已是好的不能再好了。却哪里知道,会有攀上天子的一日呢?但欢喜归欢喜,邵全也不是昏了头脑,一味只会往好处想,至尊的天子,后宫美人何止如云?妻妹固然是个倾国的美人,但毕竟曾做了旁人的妻,还是亲弟
弟留下来的遗孀....
..天子的宠爱,又能维持到几时呢?邵全只能盼着长一些,再长一些,能叫他离天子近一些,再近一些。
从前,他哪里能想到,天子对妻妹的宠爱,会至于到天下都瞠目的地步?当下,
沾了
妻妹的光,他的确是与天子很近了。但想起下午在甘露殿的情形,尽管心中有多少奉承的话,一时却也说不出口。
上首,天子还在与妻弟说着话。便是表现的再关切温文,天子,仍旧还是天子,言语神态之间,仍旧流露出令人生畏的威仪之姿,言恪是如何做到这般亲近自然的?
想到已经是云观侯的妻弟,邵全不由得心生不平。郁郁饮了一口酒,不远处忽然一阵喧哗。抬头一看,原来是小小的临淮王闹着要喝酒,夫人不给,推抄之下,小树不小心打碎了一壶酒,那深红色的酒液尽数淋湿了皇帝的衣裳。急急忙地上前,
皇帝微微一愣,还没有说话,一旁侍奉的宫人见了,脸色就是一变,卫和要给皇帝擦拭一一他的手还未碰上皇帝,皇帝就挥了挥手。孩子知道自己闯了祸,怯然地眨着眼睛,陛下近来对他这么好,现下不会是要讨厌他了吧?小树嘴一扁,就要哭了。
这时,惜棠终于反应过来,略显慌乱给皇帝擦着衣裳。皇帝阻止了她的动作:“无事,朕下去换件衣裳就好。”他摸了摸孩子的脑袋,“你年纪还小,不能喝酒,知道吗?要听阿母的话。
母子俩都呆愣愣地看着皇帝,皇帝微微失笑,对夫人说:“怎么两个都傻傻的?“低下头,和颜劝哄了夫人几句,但具体说了什么,却是不能听清的了。皇帝一离开,诸人都放松了许多。小树环着惜棠的脖颈,小声地问:“陛下不生我的气吗?
惜棠的心情有些复杂,皇帝是个多爱洁的人,宫中上下都深有体会。平日给皇帝准备衣物的宫人,
经常有因为一点其实看不见的疏忽,就被皇帝怒极发落了的。这回皇帝却....惜棠摇摇头:“小树想陛下生气吗?“当然不想!”小树有些急了,“小树不想陛下讨厌我。孩子伤心了起来,惜棠只能抱紧他哄他。惜兰和言恪也跟着说话,小树终于不难过了。小胖手抓着桂花糕啃了会,抬起眼就看见陛下走了进来。小树立马放下了桂花糕,乖乖地坐着,吃都不吃了。谢澄好笑看着小树:“怎么见着朕就不吃了?"
小树一呆,仰头望着皇帝,皇帝换了件白色的常服,广袖金带,腰间简单的佩着碧青的美玉。想是下去沐了浴,身上有着淡甜的都兰香气。小树一时看呆
哧爬进了他的怀里。
,没有回应,谢澄有些无奈,只能朝他张开了双臂,小树从母亲身上,吭哧你的气?只是你还小,以后长大了,才能饮酒,知道吗?孩子小心又期盼地望着他,谢澄略微一笑:“为着这点小事,朕怎么会生小树闷闷地点了点头。
谢澄温和问了一句:“日后还闹不闹你阿母了?”“再也不了。”小树连忙保证,“我听阿母的话!”谢澄听了这个,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小树于是在他的怀里,安心吃起了桂
花糕来。见了这样的情景,惜棠都是有些不能料及,其余坐着的人,更是难掩惊异。
言恪明明记得,自己离开长安时,陛下虽没有亏待小树,但对待姊姊这个与别人生的孩子,从来都是冷淡有余,亲近不足。如何才过了几月,变化竟然过么大?
想起刚回了长安,就钻进耳里的种种传闻,言恪不禁想深了。回过神来,却一下对上了长姊夫震悚而热切的目光,他微微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线。
月上梢头,近旁是金明湖,初春潮湿的冷风抚过众人的脸庞,连酒量最好的谢澄,都微微有了醉意。宴席将散的时候,皇帝与众人共饮了一盏酒。酒液侄映着碎银般的月光,所有人一口饮下,心里头都暖和和的。空,要多进宫陪陪她。
“夫人在宫中寂寞,难免会思念家人。”皇帝最后说了一句,“你们若是得皇帝这样说,大家自然是都跪下,齐齐应是。皇帝微笑着点头,和惜棠一同起了身,帝妃相偕离开了金华殿。惜兰晕乎乎望着他们的背影,还有些回不过神。
兰!”夫君忽然激动地唤起了她的名字,“陛下叫你多入宫陪伴夫人,是不是要把我们一家都留在长安了....
惜兰晕晕的,还没回过神,言恪回头看了邵全一眼,开口了。“姊夫,”他声音冷静地说,“现下还在宫中。"
邵全身子一颤,立时噤声了。言恪撇过了头,望着妻弟淡淡的神情,邵全不甘心地握起了拳头。
回去收拾完,已经是亥时了。
谢澄知道惜棠今夜疲惫,就没有折腾她。他静静抱着惜棠,闻着她如云的乌发,明明两人都没有说话,但谢澄却觉得很安心。“陛下。”惜棠忽然开口了。
"怎么了?"谢澄亲了亲她的额头,问。
"我今天
,”惜棠抬起眼睛看他,
“..很开心。
"这不是好事吗?”谢澄低声说,“我想你每天都这么开心。"他深邃美丽的黑眼睛,在深夜中闪烁着焰火般的光。“只是...”惜棠垂下了眼睛,她的柔软的嘴唇轻轻碰上谢澄的,不说话了。惜棠难得主动,谢澄不禁有些受宠若惊。
“只是什么?”他柔声问,“是朕哪里做的还不够好吗?”“不,”惜棠连忙摇着头,对上了谢澄的眼睛,轻轻地说,“你做的很好不是因为你。
谢澄心中一动,他眼里漾起了真正的笑意。“那是因为什么?”他温柔吮吸着惜棠的唇瓣,“说与朕听,朕什么都可以为你解决。惜棠忍着微微颤栗的心跳,继续说了下去。
“今日见到了姊姊和弟弟,我很开心,只是,”她的脸上流露出真切的哀伤,“.....我忽然想起了父母亲。
”
谢澄愣一愣。
“你是想他们了吗?”
惜棠点了点头:“他们对我这样坏,还险些害死我,我知道我不该,但是..”惜棠哽咽起来。
谢澄沉默下来。自从从言恪的口中,得知惜棠在家中经历的一切后,他对
惜棠的父母,就再无任何的好感。甚至,
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千百倍的代价。棠棠曾经遭受的苦楚,他们更应承受千万倍!
了的,谁都不能更改,不能舍弃。
但...他们是惜棠的父母。父母的亲缘,是生下来的那一刻,就永远注定“所以,”谢澄问,“棠棠是心软了么?’
惜棠眼中含泪,望着他的眼睛,说不出话。
“既如此,
”谢澄沉吟
了下,还是有些不情不愿,“先叫他们来长安看看你罢。若表现的好,朕再酌情封赏。
惜棠却犹疑起来。
父阿母,我想先叫人,往临淮去,给他们送些书信,让他们知道,我还安好陛下不用这样做,我如今还不想见他们,”惜棠小小声地说,“但总归是阿......
真是个傻棠棠!谢澄不禁叹道,现下,以你父母亲的心性,现下,难道会觉得你过得不好吗?谢澄抚摸着她柔软的脸颊,最终还是说:“好,朕会派人往临淮去。
惜棠小声地说好,但神情瞧着,还是想说些什么的模样,谢澄想了想说:“若只叫朕的人去,怕是会吓着你父母。这样吧,你也派几个亲近的人去,这样,他们也心安。
谢澄这样一说,
惜棠就心安了。她喃喃着说:
“陛下,
谢谢你.....
“这有什么好谢的?”谢澄无奈极了,“虽是你的父母,但他们曾经对你做下了这样的事,便是现下改好了,也不能轻纵了他们,知道吗?若是你不忍心,京就叫朕来,朕来为你出气。
惜棠眼眶泛红,咬着唇瓣应是。谢澄缓缓收紧了环着她的双臂,在他这样温柔的言语中,惜棠本该心安,但她的手心,却早就紧张出了一手的湿汗。他现下这样好,若是知道她利用了他,会怎么样呢?会大发雷霆,会狠狠折磨她吗?
但除此之外,惜棠没有别的办法了。若是谢洵尚在人世,哪怕有一点点的可能尚在人世。谢澄会允许他活下去吗?她.....她不能把谢洵的命运交由他。为了让他多一点存活的可能,惜棠也必须这样做一做,试一试。只有这样做....他才有可能,在皇帝的治下,在众人的眼睛里,活下去。就靠你了。
寂静的深夜,惜棠心中喃喃着,对一个已经许久未想起来的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