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怜惜
张念之桌前摆着一杯热茶，清香扑鼻，她抬头，眼眸四处打量着这简陋的屋内，简单的陈饰，狭小，目光所及之处满是毫不掩饰的嫌弃，那杯茶，她根本就没碰过，亦不打算下肚，不明白张望舒是怎么在这待了一个月的。
这边陲小镇,有什么好的?
她望向对面坐着的张望舒:“你是不打算回张家了?”
张望舒表情很淡，他看着窗边的梧桐树，漠然:“阿姐想多了。”在可养好一点了?你这气色看着还是不太好啊。
听到满意的回答,张念之脸上多了一丝笑容,声音放软了下来:"听说你受了很重的伤，现张望舒端起茶杯:“无大碍了。”
张念之笑笑，又说道:"你不在的这段日子里，汴京发生了很多事，张家也需要你回去主持大局。你还不知道，七皇子李明旭被陛下封为亲王，现在朝中局势大变，这次，我是特意来此接你回去的，望舒，跟阿姐回去吧。"
她怕张望舒不情愿，还刻意加重了最后一句。“这也是陛下的旨意。”张念之注视着他。
踏足汴京，难道陛下会因此而杀了我吗?"
闻言，张望舒却是挑眉一笑:"陛下的旨意?阿姐话的意思是，若我就此一生，从此再也不“你!!"张念之顿时大怒，她最见不得张望舒这副样子，起身，指着他大骂道:“张望舒!你又犯浑!"
气，叫人猜不透心思:“而且我发现，在这过着普普通通的日子，并不比在张家差。张望舒依旧淡然，漫不经心道:"陛下倒是不会，你们却是不敢。"他懒洋洋的叹了口“是吗?"张念之轻笑一声，满是蔑视的看着他:“我怎么没发现，你竟是这样的人?"
张望舒反问:“阿姐很懂我吗?”
丝厌恶:"我只是，比你更懂得权势。
张念之沉默着，忽然转过身去，望向窗外，她脸上满是疲惫，声音里不知不觉透着一样的损耗。
出使大安，再加上这一个月，张望舒已经在汴京城消失了快整整半年，张家经不起这眼，不容拒绝:"明日马车来接，你乖乖跟我走。”
“有些事，你自己想清楚，胡闹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张念之偏头扫了张望舒一话落，不等张望舒答复，张念之转身走出屋内，只留他一人。外头忽的飘起了蒙蒙细雨，张望舒低垂着眼眸，看向腰间吊挂的玉佩，这块白玉双扣玉佩，他曾给了小朝，那时他的想法也很简单，只是卑劣的想要小朝记住他，不要忘记。可这回，小朝却在他醒来后，亲自还给了他。她将玉佩还给他。但她不知道，他却将她的吉祥穗弄丢了，再也找不回了。他不禁感慨:“真快啊....."
雨丝绵绵，如雾缠绵。
张念之缓缓走出小院，院外车马拥挤，她微侧身，就见不远处的院门石桌上坐着一道身影，青衣恬静，如山间清泉流淌，她的姿态漫不经心的，看着像是在等什么人。眉眼间流露出聪慧与温柔，恰似一池秋水，灵动而明媚。
她走上前:“小朝姑娘。”
小朝闻声而动，见来者是张家的小姐，回礼道:“张小姐。”我们不妨聊聊。”
此时，张念之倒是不急着走了，她自顾自在小朝面前坐下，微笑道:“小朝姑娘有空吗?“请。”小朝大方一笑。
纷纷雨丝落下，她们二人却毫不在意，无声对峙。张念之望着这处僻静安宁的小院，嫣然一笑:“小朝姑娘，这里可真是一个诗情画意的好地方啊!只可惜，张望舒并不属于这里小朝声音很淡，“适不适合，别人说了不算，都由他自己选。我亦无权干涉他的去留。“既然如此......小朝姑娘当初又何必那么霸道?”张念之冷道:“虽说我阿弟是被姑娘救回条命，但姑娘二话不说就将人带走了，这又是何道理呢?现在整个汴京都是风言风语，若不是楼主深明大义，我还真找不到这。
张望舒永远留在她身边，囚禁一生，可是她更怕他难过。果然是师父让他们来的。小朝没有过多解释什么，她的的确确是卑劣，卑劣的想要将仍是一片茫然。
更何况张望舒也没说错，她无法放下细雨十三楼，他们都有彼此的事需要去做，前路是这些吗?
小朝更喜欢开门见山的人，她没那耐心与张念之兜圈子，直言:“张小姐想与我聊的，便们之间，没有缘分，莫再纠缠了。”
张念之眼眸微眯，看向小朝的眸子里带着几分警告:“小朝姑娘，我只是想劝你一声，你“他已订亲。”
“这次回去，张齐两家便会开始筹备婚事了。”
小朝听到这儿，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她神情还是淡淡的，张念之本以为她会震惊，难受，泛白失意，可这些她都没有，反而笑了，她眉梢往上微微一挑，反问:“你觉得我在意这个?
着一丝疯狂，"无论他是否要订亲成婚，我都不介意。“张小姐，对我而言，张望舒的心意才是万般重要。"小朝笑容温软，黑亮的眼珠里透“只要我愿意，张望舒，就必须得是我的!!我说到做到!”张念之不可思议:“你....."
小朝眼眸一转，冷笑:“再说了，我救过张望舒两次，次次人命关天，这又怎么算呢?你们张家，又是否付得起细雨十三楼两颗蓬莱丹的价格?我要的不多，只需他张望舒自个赔!!"
"你!!"张念之大惊失色，脸上不会红一会青，颤声道:"你一个女子!竟能说出这种话来，真是狂妄!!不知羞耻!!你知道什么是家规礼法吗?!你想要就要?凭什么?我张家是容不下你这种
......"
"凭什么?"小朝轻笑一声，陡然打断她的话。她望着张念之，漆黑的眼眸里藏着深不见底的幽暗，仿佛能将人吸进去，危险而致命。她道:"张小姐怕是忘了吧。我是细雨十三楼少使，不是你所以为的世家小姐，我手执刀剑，杀人见血，规矩礼法于你是天，于我却是可有可无的东西，我不必遵守世人给予女子的金科玉律，三从四德，因为对我而言，我的天地便是我自己。可你不行啊张小姐。
“张家是你的天地，你得听话，但凡你想要的，想要去做的，张老夫人说一句不行，你就得低头。"小朝深深地看了张念之一眼，"就比如，你觉得你可以撑起整个张家，可你的祖母却嫌弃你是个女子。"
张念之猛地吐出一口冷气，脸色苍白如纸，大憾:“你......你查过我?!”望舒身上的秘密，但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
小朝:“在细雨十三楼面前，没有秘密。"当初她为了张望舒而查张家，虽没能探查出张张念之，是一个可怜的女子。
她困于张家，困于那狭小的闺阁之中，有一颗想要遨翔的心，却不敢踏出那方天地。“或许，从你们的立场上看，你会觉得我很可怜，亦厌恶我的身份。”小朝说:“可我看你，也很可怜呢。"
张念之白着一张脸，冷声:“你以为你很懂我?别自以为是了!!”"我可没这样说。"小朝很平静的看了她一眼:"我只是觉得，男欢女爱，本就再寻常不过，我喜欢张望舒，大大方方说出来，这件事于我而言并不觉得有什么羞耻的。这世上，凭什么只准男子说爱，我们女子就说不得?女子就一定要是大家闺秀吗?我还偏不，我就是喜欢张望舒，那又何妨?!"
良久，张念之摇了摇头，苦涩地说道:“小朝姑娘，这世上，又有几个似你这般的人呢?”此番对峙，她已然被小朝折服，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过这样的话。小朝微笑:“只要你愿意，就可以。”
她一句:“你喜欢张望舒，可他不会选你。
"但愿吧。"言尽于此，她们二人之间已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张念之却还是忍不住提醒骨铭心，她笑了笑，洒脱淡然:“选不选，是他的事，这份爱要不要，是我的事。”"几年前的百花宴，你便已见识过了不是吗?"张念之说道。这个小朝自然知道，且刻"谁又知道今后会如何呢?
"
己想要的是什么，那便足够了。这也是师父从小教她的道理。小朝从不回头看，亦不执着于今后的是是非非，此时此刻才最重要，做人只需明白自雨停了，本也不是很大。
张念之起身，道:“明日，我会亲自来接他回去。”
“还望小朝姑娘莫要阻挡。”
“"
张念之走了。
小朝独自在那坐了好一会，蒙蒙细雨打湿了她的发丝，衣物，刮得风是那般的刺骨，她却犹浑然不知般，最后还是元宝走了过来，劝道:“小朝姐，他们都走了。外面那么冷，你进屋吧，张大人还在里面等你。
小朝抬头，望向元宝，不死心地问出了声，“师父让你带他们来的。”元宝点了点头，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小朝说道:“楼主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还下了死命令，让你即刻回去，不得耽误。"
三楼，她说她想要和张望舒在一起，这次是认真的，想问问师父的意思。"看来师父，是不同意我与张望舒的事了。"在小镇住的这半个月，她曾遣信过细雨十看来，这就是师父给的答案。
天色茫然空旷，满是荒寂，小朝忽然觉得有些无力:“原来，一个月是这般的快.....”回驿馆的路上，张念之恹恹的坐在马车里，她一只手扶着脑袋，耳边一直回荡着小朝的声音:"女子就一定要是大家闺秀吗?世人凭什么以偏概全，男子能做的事我们女子就做不了?我偏不要这样!!"
“我自己便是天地，可你不行啊张小姐.....我却觉得你很可怜.....祖母一样撑起整个张家，可祖母却说:“可惜，你是女子，张家的女儿不能抛头露面她从未觉得，自己差过，小的时候张家衰退，那个时候她就在想，等她长大，她要像......."
到了适合的年纪，祖母会为你寻一户好人家，张家那些龌龊，你无需沾染半分。“念之，你只需好好的做你的张家小姐，照看好张望舒，别的，你什么都不用管，等你张家已经有了一个“张望舒”。
不需要张念之。
张念之靠在车壁上，看了看掌心的纹路，喃喃:“我想要的，只要愿意，就可以吗“....."
小朝将院门关上，她忽然有些后悔今日出门了，这样也许一切就不会有所改变。她自嘲一笑，转身，就见张望舒站在屋门口。他不知在那站了多久，又看了多久，他仍是一身白衣，那般的清风明月，可望不可及，这里的一切，仿佛与他产生了割裂，小朝有些恍惚，半响才挤出一句:“风那么大，那么冷，站外面做什么。张望舒脸上带笑，声音温和:“等你啊。”他站在台阶上，还不忘问:“我的梨花酥，你没忘吧?"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小朝的心却在这时，一阵一阵的难过了起来，她笑了笑，后知后觉，"怎么会，我还打了几壶酒呢。"
张望舒也笑了。
忽的，他伸出手，十分温柔的看着小朝，说道:“你衣服湿了，快进屋吧。”“好。”
小朝应声，走上台阶，只是她还没走几步，忽然就停住了脚步。她抬头，直直地望向张望舒，终是没忍住，问出了声:“明日，你就要跟他们回去了。"
那双往日总是灵动清亮的眸，此刻却如秋水般盈盈，无限柔情，小朝一瞬不瞬的望着他，眼睛湿漉漉的，她还是那般的执着与倔强，见状，张望舒心头微颤，声音却很平静:“是啊，我们该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