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风起
这一夜，注定不平。
朱凌气势汹汹的回到房内，还没等蒙德一行人安顿下来，便开始了对他们的质问:“你们谁能给我一个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蒙叔，你们又是什么时候来的？谁的安排，为什么事先我一点消息都没有？”
从上船起，从青州营带来的杀手们便由他与小朝负责，可自从他在船上晕的厉害后,便是小朝在管了，谁料会发生这样的事。
只要一想起小朝疏离的眼神，她选择站在了张望舒那边，朱凌心里就气的厉害，可偏偏他又毫无办法。杀小朝，这是含笑的决定。
蒙德不冷不淡道“我们一直跟在你们船后，只是没有现身。”
朱凌皱眉“是师父的安排?”
“是。"蒙德没否认，“主人说了，不能让她活着回到大魏。”“小朝必死！！”
朱凌心中微微一颤，面上却丝毫不显情绪，他道“所以，你们今夜对小朝下手，是师父事先安排好的，可为什么没有提前告诉我。”
蒙德却沉默了，看今夜的状况，若真提前告诉朱凌，真不知道他是会杀小朝还是救小朝啊。朱凌眼眸微动，淡声说道“我不管，这船上其余人你们想怎么样都行。但是小朝，她是我的！你们不能再动她！！”
蒙德早知他会如此，所以行动时才没有选择告诉朱凌，他轻叹一声，反问道:“少主，那姑娘怎么就成你的了。她早就离开青州营好多年了，正如她自己所说，你们早已不是孩童。”“有些执念，你应该放下了。”
“其实，你也知道的。你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一类人，你们是对手，彼此的磨刀石，就看谁最先出鞘，她是奉雨亲自选定的弟子，你的师父是含笑，她要做细雨十三楼未来的楼主，你也要当楼主，你们俩，怎么可能是一起的?”“难不成你要为了她，放弃你的楼主之位吗？！”蒙德声声质问，如雷贯耳，朱凌却沉默了。小朝在她心里，是无法替代的存在，小朝是特殊的。
他们谁都不知道，小朝对他而言有多么重要，如果说，他今时今日，能站在这，成为细雨十三楼的右使，被含笑重用收为亲传弟子，只是为了将小朝留在他的身边呢……如果师父知道了这一切，她的脸上又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朱凌低垂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疯狂，可这些，他谁都不会说的。
他重新抬起头，笑了笑，说道“蒙德叔，这是两回事了。”“我是不会放弃那个位置的。“他脸色看着还十分苍白，眼底的精光却不损半分，“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细雨十三楼里的孩子，不分贵贱，只凭能力。只有站在那个位置，才能得到我想要的一切，至于小朝，她是我的。”“我还不想放弃。师父要她的命可以，但她得交给我来处理。你们就莫要再打她的主意了。”
蒙德没答应，却也没拒绝，只是淡淡的告诉朱凌，“她的命，主人是一定要的，绝不能留！若到最后，你也没能对她下手，我们是不会对你留情的。”
闻言，朱凌大笑不已，他笑得癫狂且莫名其妙，好一会，才摇着头看着残缺的左手说道“如果真有那一天，小朝要死，也得死在我手里！！”
“她是我的！！”
朱凌始终记得，与小朝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小朝是五岁时来的青州营，和她一批被送来的孩子有十多个。而他，从有记忆开始，就在青州营里了，他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没爹没娘，连名字都是掌事的取的。那年他八岁。小朝五岁。
青州营训练孩子的法子很残酷，也很简单粗暴，直接两两一组，不分男女互为搭档，每日互搏对练，只有拿到前排才能被上头看到。
一根竹签，抽到谁就是谁。
很不幸，一根竹签，他抽到了这批孩子里年纪最小，身板最弱，还是个女娃娃的小朝。那日下着雪，小朝衣衫单薄的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看着就可怜，可青州营里从不缺可怜的孩子。这样的孩子，只会被抛弃。
朱凌嫌弃的将竹签丢在她脚下，他比她高一个头，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冷声道“今儿运气真背。”
他蹲下身，一只手掐住小朝的尖瘦的下巴，好似只要轻轻一用力，她这条命就留在他手上了。
他冷漠的看着她，嘲笑她道“一个小豆芽，两三斤肉，你说你在这能活几天呢？不如我找个山头，把你丢进去自生自灭好了?省得在这里拖累我。”
“你说好吗？小豆芽?”他嬉皮笑脸的笑着，一直沉默不语的小朝却突然一口咬了下来，她用力咬住他的手背，死死不放，那双漆黑倔强的眸子，似是要将他吞噬。那道疤，至今都在。
只是淡了。
这一夜，有人一夜无眠，小朝却睡得很安心，许是用了药的缘故，她一夜无梦睡到响午才醒过来。
换过药，伤口有愈合很多。昨夜的雨已经消失不见，窗外日光正好，小朝洗漱完，刚走出舱房，就见张望舒坐在外头廊前的桌上，他听到声音，转过身来，似是专门在等小朝似的，看着小朝说道“睡的好吗？”
“嗯。"小朝微微颔首，走到张望舒对面坐了下来，“昨夜还没谢过你，帮了我。”
她道“我欠你一次。”
张望舒闻言却是轻轻一笑，他有些无奈的看着小朝，说道:“你若这样算的话，我不知是欠了你多少回了。”说着，他唤来长松，准备膳食。不一会桌上摆满了吃食和汤药，那味道闻着就苦滋滋的，小朝微微皱起眉头，张望舒将药端过去，加了几勺蜜糖，再递给小朝，“喝药吧。”小朝接过，没有犹豫，直接一口灌了下去，心里却暖暖的，倒不觉得有多苦了。
她喝完药，便看向张望舒，“你知道的，无论你欠我多少回，我都不会逼迫你还我什么？”
“我想要的是什么，你知道。”
小朝再一次单刀直入，她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张望舒，缓缓问道:“你能给我我想要的吗？”
她想要的，一直都是他。
一一张望舒这个人。
张望舒岂会不懂，这已经数不清是多少次，小朝如此直截了当的告诉他她的心思了。张望舒轻轻一笑，已是十分从容，“小朝，有些事，急不来的。”
他的回应早在小朝意料之中，她也不期望这样随意一问，张望舒就忽然答应她了。小朝摆了摆手，拿起桌上的粥喝道“罢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不能选我，不能喜欢我。张望舒，若你真不想让我靠近你的话，那你就少出现在我面前吧。”“这样，我也能少动点心思。”
小朝说道。
张望舒却道:“我做不到。”
小朝;.…”
这人……小朝忍不住瞪他一眼，扬声道“那你就别怪我逾矩。”
张望舒淡淡一笑，他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仿佛什么事，都撩拨不起他的情绪，“我不会怪你的。小朝，我说过，你可以对我随心所欲。”
又是这样！！
小朝重重的放下手里的粥，气不打一处来，“张望舒，你可真是……她话说一半没了下文，别过头，心里却在暗暗咒骂:死狐狸精！！
他就是故意的吧！？
在小朝看不见的角度，张望舒唇角微微一弯，眼中笑意漾开如花，他很少笑得这么轻快。他说道“小朝，若你真想谢我，在大安的这段日子里，就一直待在我身边，保护我吧。”小朝哼声一笑，冷冷道“张大人身边有那么多精兵强将，多我一个，少我一个的，又如何？”
她又叫回了张大人，誓要将这距离拉开，张望舒仿佛察觉不到一般，垂眸看着小朝，他浓密的眼睫微颤，眼神专注而认真的看着小朝，“有你在，我会安心很多。”小朝一顿，沉默片刻，只得低声答应，“哦。“这样的张望舒，她是没有办法拒绝的。
他是知道如何拿捏她的。
船上局势骤变，小朝没办法，只能留在张望舒身边等待时机，但蒙德等人暗伤她一事，小朝决不会就此罢休。她一直留在张望舒房内养伤，甚少出门，其实手臂上的伤不算重，比她以往每次出任务所受的伤，都不值一提。这期间，朱凌一直吵着要见她，小朝都避而不见，与朱凌，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了。
有些话，她都说倦了。
船上的日子安静，每日都与张望舒朝夕相处，小朝实在是吃不消，只能缩在房间里擦擦剑了。
数月过去，沙船终于到达大安。
停岸之地只是大安的边陲小镇，下了船，还要行百余里路，才能到达大安国都奉宁城。
船前，有大安的迎使团前来接送他们，小朝跟着张望舒身边下船，朱凌双手抱胸，在岸边死死盯着小朝，小朝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大安的迎使团来了上千人，浩浩荡荡，站在船上看不见虚实，小朝眼尖，一眼就瞧见了前方那一道黑色身影。那是一个很年轻的男子，衣着华贵气度非凡，一身黑金织云长袍，头戴玉冠站在最前头，长得清秀儒雅，可小朝却一眼感觉到了危险。
小朝在汴京时，曾在宣秘室见过这人的画像，他是大安的三皇子，也是那位华成公主的亲哥哥一-华景。关于这位大安三皇子，小朝听过最多的一个传闻，便是他在战场上屠杀了上万战俘，手段狠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