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瑞丝。”胡佛回来了,他高喊着侦探的名字向他们走来。
巴罗眯起眼睛,手挡在额前。
格瑞丝看了巴罗一眼,把目光收回。
“怎么样了,胡佛先生?”格瑞丝问。
“情况不太妙。”胡佛叹气。
“闻见魔法了?”
“是的,除此之外,我还发现了一些其他东西。”
胡佛神情凝重,走到格瑞丝旁边,弯腰,对她耳语了两句。
艾维羡慕地看他们,“我也好想听。”他的声音不轻不响,刚好能被听见。
胡佛抬头看他,“抱歉,艾维,我还不能说。”
艾维沮丧,“好吧。”
其他人对于胡佛的神秘举措在脸上表达出了不满。
胡佛忽略他们,连汤米都视而不见,因为他自己都无法理解他看见的东西。
但他看得出,格瑞丝已经理解了。
“走吧,”格瑞丝说,“我和你一起再去一次。”
巴罗、希尔、汤米提出要一起去。
格瑞丝耸肩,说“随便”。
艾维问:“格瑞丝小姐,我可以一起去吗?”
格瑞丝回头,语气关心:“我们会途径案发现场,你会晕的。”
“也对……”
艾维低下头,手捂住脸,纤细的身躯原地颤动了两下,他要哭了。
格瑞丝扶额,“我有个主意。”
艾维放下手,破涕为笑,“格瑞丝小姐,什么主意?”
格瑞丝不回答,侧头看向其他人,“请你们帮我一个忙,我需要一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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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东西是布条,随处可见,非常好找。
格瑞丝挑选了一根干净的,交给艾维,艾维把它围到眼睛上。
“格瑞丝小姐,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可是 ,我会摔倒的,除非……”
“你是说这样吗?”
她主动递给他右手。
他握住她,“您不会松开我的,对吗?”他微笑。
“我不会。”
“那您会欺负我吗?”
“怎么欺负?”
“唔,我也不知道……”
“比如说,我会拿走你身上所有的钱。”
艾维愣了下,笑了,“拿去吧,格瑞丝小姐,我不在乎它们。”
“艾维,我好奇很久了,你为什么这么富有?”胡佛的声音响在他的左侧。
艾维转头,回答:“这是我的远方亲戚留给我的遗产。”
汤米说:“听起来像故事里才有的事。”
胡佛说:“真羡慕你啊,我的老爸只留给我一栋破宅和一个破爵位。”
格瑞丝没有参与这个话题。
艾维看不见她,却像看见了她一样地紧紧贴近她。
她不喜欢同人这样接近,但彼时从他的动作里感受到一丝慰藉。
她刚才有些难过,她想到了父母。
这时,他们到现场了,他们闻见血味。
艾维想吐。
格瑞丝拍了拍他的后背,“忍一会,马上就闻不见了。”
因为马上,他们就会到首领的屋子。
胡佛说:“那里的木板很厚,气味、声音都无法传进、传出。”
格瑞丝说:“看来建造这栋房子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好了它的用途。”
胡佛想问“什么用途”,却在开口前,靠自己推理出来了一些东西。
毕竟,他看见了“那个”。
现在,他们所有人都进入了首领的屋子,在胡佛的引领下看见“那个”。
“那个”是藏在首领床下的一块暗室,移走几块木板就能看见向下的阶梯。
“里面有什么?”希尔问。
“我进去看看。”巴罗说。
巴罗、汤米上前,格瑞丝说要一起,巴罗拦住她。
“这里又黑又脏,你一个女人。”
格瑞丝目光灼灼。
“您还想不想找到杀死首领的人了?”
“……”
巴罗让开,汤米也让开了,格瑞丝成为第一个下去的人。
底下不深,五块阶梯就下到了底,这是一个大约两个床面积大的暗室。
“这有一股血味,还有怪味。”巴罗捂住鼻子说。
“怪味是血液、尸体、粪便经年累月形成的味道。”汤米说。
巴罗诧然,转头看汤米,“你很熟悉这种味道?”
汤米没有回话。
格瑞丝知道原因,所有侦探都熟悉这种气味,她还闻得出这儿算不上太臭。
这说明地方的拥有者,每次处理尸体都处理得很利落。
暗室只是尸体的暂存处。
不过,看得出来,此处也关过活人。
格瑞丝蹲下身,从地上拾起半块面包,上面有人的咬痕。
“还有酒。”巴罗说,他举起他在角落发现的酒囊。
格瑞丝点头,“可以了,我们上去吧。”
巴罗问:“你知道谁是凶手了?”
格瑞丝说:“这要看你问的是哪一起谋杀。”
巴罗听不懂。
他们回到光明。
艾维、希尔已经从胡佛那里听说底下有什么。
艾维蹲在角落,哭得像只被威胁今晚要上桌的兔子。
希尔眼神古怪地瞧他。
胡佛说:“帮我把木板放回去吧,两位。”他对汤米、巴罗说。
“等一下。”格瑞丝突然叫住他们。
她弯下腰,手抓住一块木板的边缘,她感觉这块木板比其他的薄。
她观察了一会,有了定论。
她敲击着那块木板朝向暗室的那面,说:“有人削掉了部分。”
“是不是首领做的?”胡佛问。
“等等,你们还不能确认这个暗室是首领的吧!”巴罗为首领说话。
他已经看出,这个暗室里充满了罪恶,而罪恶又怎么会同首领有关?
格瑞丝不理睬巴罗,“我打赌这不是他做的,但我想这又和他有关。”
胡佛直白道:“萨特利,我听不懂。”
格瑞丝看他,“你说过对吧,你在这间屋子里闻见了魔法,外面没有。”
胡佛点头。
“而显然,首领麦考利就会使用魔法,于是我猜测这里关过他。”
“这不对啊,格瑞丝,这本来就是他的房间!”
“你还不明白吗?他只会在将死的时候动用那种魔法。”
“你是说,这里才是第一现场?难怪暗室里的血味那么新鲜……”
格瑞丝“嗯”了一声,胡佛还有话要问她,巴罗把她拉了过去。
“侦探,我明明告诉过你,那是神迹,不是魔法!”
“我知道,你的证据就是,这种‘神迹’比魔法诞生得更早,对吧?”
“对,你要怎么解释呢?!”
“……”
格瑞丝静静地看着巴罗,闭着嘴巴,摇头。
“抱歉,我拒绝解释。”
“什、什么?!”
侦探的傲慢惹怒了巴罗,他差点就要对这个女孩动手,希尔拦住他。
“也许,她不说是有原因的!”希尔劝说。
“她在当我们的面侮辱首领、侮辱水神,你听不出来吗?!”巴罗激动道。
格瑞丝还是不肯说话。
因为她认为真相已经在他们的面前,他们看不见,是他们自己不愿看见。
就连巴罗也是。
他愤怒到扭曲的面容之中有着一抹他自己都无法言明的恐惧。
他的表情一会像笑,一会像哭。
有什么东西,宛如高塔,原本挺立在他的心中,现在岌岌可危。
有人的心里,它已经倒下。
“谎言,全部都是谎言,啊啊啊,全部都是!!!”
汤米的尖叫贯穿了整个房间。
巴罗冲向他,“汤米,冷静,你不要被那个女人的话骗了!”
汤米大笑,“骗?谁还能再骗我?我已经被麦考利骗得团团转了!”
“你在说什么啊,汤米,你也开始质疑水神了吗?”
“我就是为了质疑才来的!我就是为了质疑才来……对!我怎么忘记了呢?”
汤米猝然间失去所有力气,他一步步滑向角落,倚靠着墙壁坐下。
艾维还在哭泣,他对所有的事充耳不闻。
希尔又看了他一眼。
格瑞丝直立着,面朝角落的汤米。
“汤米先生,这种事很正常。”
她的语气是叫胡佛惊讶的温柔。
艾维抬起头,手指将布条拉下半截,露出眼睛。
汤米脸埋进膝盖,“正常?这种事怎么会正常呢?”
“您没有听过那句话吗?凝视深渊者也会被深渊凝视。”
“可如果是你……”
“如果是我,我会告诫自己,和罪恶共舞是一件危险的事。”
“你的意思是,你不会和这种东西共舞。”
“我不会?那是您不了解我。”
“啊?”
“我会的,只是我会在被它吃下去之前和它同归于尽。”
“……”
格瑞丝的声音里有一股毁灭的力量。
汤米想,自己同她相比,心灵要健全得多,难道她是故意这么说来安慰他的?
这是个合理的推测,其他人也都这么想。
某位青年除外。
艾维背靠着墙,蓝眸含笑,眼神执迷地看着格瑞丝。
希尔注意到他的目光。
而他也在被她看了多次后,对此有了反应,他扫向她。
她和他对视,她从他仍然含笑的眼睛里感受到一丝冷意。
所有的动物都害怕猎人。
希尔此刻体会到的,正是这种源自血液、生物本能的恐惧。
她退后,再退后,直到身体和他人的手臂撞到一起。
希尔回头,看见侦探,她的脑海里闪过刚才的画面,嘴唇颤抖着开启。
“你……”
话刚说了一个字便被打断。
“格瑞丝小姐,我什么都看不见,您可以扶我一把吗?”
艾维不知何时将布条拉了回去。
格瑞丝说“可以”。
有人走过来,扶起他,指腹的温度留存于他的手腕。
“您接下来要去哪?”
“去看尸体。”
“嗯……好像不适合我看呢。”
“是啊。”
他们彼此安静了一刹。
接着,过了一会,他还感觉到她的温度留在他的身上。
“格瑞丝小姐,”他笑得甜蜜,“您是舍不得我吗?”
话音刚落,他听见一记明快的笑声。
男人的笑声。
“哈哈哈哈,是啊,我舍不得你,艾维!”
“……”
是胡佛。
“失望了吗?你活该!叫你拒绝萨特利!”
“我没有拒绝她。”
“对,你只是在她说你不喜欢她的时候沉默。”
“……”
“你是志愿成为修士吗?还是你已经有了未婚妻?”
“没有,我没有未婚妻。”
“那你为什么要拒绝得那么坚决呢?萨特利多好啊!”
“我知道她很好。”
“然后?”
“没有然后,我没有恋爱的打算。”
“哈!你还真是计划过修士人生了啊!”
“……”
“唉,萨特利多好啊!”
胡佛又重复了一遍,他猜想艾维不会回答,会一直沉默下去。
他猜错了。
“我想您一定很了解萨特利。”
“还好吧,我和她相处的时间还没有你和她久呢!”
“不,我说的不是格瑞丝·萨特利。”
“啊?”
“罗宾·萨特利、伊娃·萨特利,您好像对他们很熟悉呢,胡佛先生。”
“……”
“格瑞丝小姐知道你对他们有多么熟悉吗?”
“……”
沉默来到了男爵这边。
艾维依然蒙着布条,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
胡佛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好了。
他到底知道多少?
他到底是不是在对自己暗示什么?
胡佛思索地看他,可他无论怎么看,都觉得面前的青年单纯、无害。
青年这会也已主动抛弃了前一个话题。
他聊回格瑞丝:“格瑞丝小姐真是一个很好的人。”
胡佛滞了下,接道:“是啊,格瑞丝很好、很好。”
他不再说“萨特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