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尔、雅各布、索菲亚,这三个人的灵魂究竟如何,现在已经有定论了。
那就是:都很肮脏。
格瑞丝生气,“为什么他们见都不见我们就让我们滚?!”
胡佛摸下巴,“因为我们提到了杰里?”
格瑞丝更气,“哼,都是这个杰里的错。”
艾维难过,“格瑞丝小姐,请您不要这样说杰里先生。”
格瑞丝瞪了他一眼。
艾维停顿一会,说:“嗯,您的话也是不无道理的……”
格瑞丝看着他可怜的模样,心软,不再咒骂他死去的好友。
“走吧,我们去下一个地方。”
“去哪?”胡佛问。
“宴厅。”格瑞丝说。
-
格瑞丝来到宴厅,仅仅是抱着试运气的想法,因为她听说死者杰里时常来这,而且后面还不来了。
她根据经验判断,突然的变化往往是案件的关键。
宴厅此刻在为夜晚的舞会筹备食物,侍者望见他们,瞪大双眼。
“男爵大人、格瑞丝小姐,我们这里可没有发生命案啊!”
侍者紧张地把他们拉到一旁。
胡佛拍拍他的手臂,“放轻松,我们就是来打听一个人。”
格瑞丝说:“不对,是打听几个人。”
格瑞丝报出一连串名字:杰里、索尔、雅各布、索菲亚。
侍者眨着眼睛,对每一个名字都没有显露出惊讶或者陌生。
他都认识。
他还很熟悉,他想到了一件事。
“艾维先生应该知道吧?”侍者说,“那天你也在场。”
艾维一脸茫然。
侍者温和地说:“您一定是没有注意,那天角落可是闹了一场大戏!”
胡佛催促:“快说。”
侍者娓娓道来。
那是发生在三个月前的事。
有个流浪汉喝醉了酒来舞会闹事,他先是嘲笑学者索尔的诗歌写得不如三岁小孩,接着辱骂英雄雅各布是个懦弱的逃犯,最后他走到受欢迎的交际花索菲亚面前,指着她的鼻子骂她和半个城市的男人都睡过。
可想而知,这三个人有多么生气,他们的身份又不允许他们当场发作。
这时候,杰里冲了出来。
他扑向流浪汉,和他扭打成一团,他直把流浪汉打到求饶、道歉,才肯放手。
胡佛听得入迷,“这个杰里竟然还有这样英勇的时刻!”
侍者嘲弄地笑了,“英勇?谈不上吧,他只是喜欢出风头而已。”
“听上去你们对他的这个行为评价不高?”
“是啊,我们都觉得他是个小丑。”
“那三个被他袒护的人怎么说?”
“实不相瞒,我觉得他们的脸色比被流浪汉骂更难看。您看,这本来是可以一笑置之的事,这个杰里偏要为他们出头,这难道不是在做实流浪汉的话吗?当然,他说的都是无稽之谈,索尔是我们城市最棒的诗人,雅各布是当之无愧的英雄……”
格瑞丝还在等待,侍者的话已经说完,这个场面似曾相识。
她又一次问:“索菲亚呢?”
侍者愣了下,说:“她就,她就那样呗,你们明白的!”
“难道她当真和半个城市的男人都睡过?”
“呃,这是夸张的说法……”
格瑞丝轻哼一声,如在质疑侍者的人品。
侍者不堪被这样对待,他转头,迎向两位先生,尤其是笑容亲切的那位。
“对了,艾维先生,那次您在不在呀?”
“哪次?”
“杰里和我们炫耀说他收到感谢诗的那次。”
“抱歉,我不记得了。”
格瑞丝问:“是谁写给他的感谢诗?”
侍者努嘴,“不知道,匿名的,我猜,就是杰里自己写给自己的……”
艾维说:“我知道杰里先生会写诗,他写得可好了,他很有才华。”
侍者望着艾维,感叹:“您真好,您的眼中谁都是好人。”
艾维脸红,他的双手不知要放往哪里,于是同格瑞丝的轻轻碰上。
格瑞丝没有察觉,她专注和侍者谈话。
“杰里依照常理,一定会猜想是那三个人中的一个写的吧?”
“这不可能。谁会给他写呢?索尔还是雅各布?”
格瑞丝启唇,有话要说,侍者拦住她。
“我知道您又想要说索菲亚了,可您想想就知道,她怎么会写诗?”
“……”
“我估计杰里也知道不可能是她。当然,他迷恋她,男人对女人的那种。”
格瑞丝不置一词,她眨了下眼睛,突然问了一个遥远的问题。
“让我猜猜,索菲亚是不是有一个月没有来过舞会了?”
“呃,是的,她病了,据说是脸上长了颗痘。”
“杰里也一个月没有来舞会。”
“如果您是想要证明,他迷恋她,那是的,这是真事!”
“不,我是在想诗歌的事……”
格瑞丝前言不搭后语。
侍者迷茫。
胡佛也一脸困惑。
艾维握着格瑞丝的手,长睫垂下,蓝眸含笑地望她。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胡佛这时被侍者拉到一旁。
“您想要知道索尔先生的事吗?”
“想啊!”
“可这件事我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胡佛塞给他一个银币。
侍者咳嗽一声。
“现在知道了?”
“嗯。”
侍者靠到胡佛耳边,讲了几句,离开。
胡佛震惊。
他赶紧回到格瑞丝、艾维这里。
“你们绝对想不到,我打听到了什么消息!”
格瑞丝面无表情。
艾维捧场地问:“什么消息?”
胡佛说:“一个金币就告诉你。”
艾维递上金币。
胡佛笑着收下,“好吧,我告诉你们,那位叫索尔的学者他暗恋杰里!”
艾维叫出声:“真的吗?!”
胡佛说:“假的。”
格瑞丝不耐烦。
胡佛赶紧坦白:“侍者听到索尔和人说,他这几个月老是梦见杰里。”
格瑞丝的脸上这回露出了有趣表情。
胡佛明白她懂了。
艾维还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呢?”
胡佛说:“想想仆人的话吧,那三个人总是在半夜出现!”
艾维思忖一阵,有了个猜想,他张大嘴巴,不敢相信。
胡佛拍他的肩膀,“大胆点,年轻人,这是个有魔法的世界!”
艾维试探地问:“他们是在睡梦中被杰里拉到了他的房间,是吗?”
胡佛说:“没错,就是这样!”
艾维说:“我不懂,杰里为什么要这么做。”
格瑞丝说:“他这是在逼他们承认呢。”
艾维看她,“承认什么呢,格瑞丝小姐?”
“承认自己是写给他感谢诗的人。”
“……”
艾维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面色苍白,身形摇晃了两下。
格瑞丝、胡佛一人一边扶住他。
他们理解他的心情。
他们刚刚领悟到这件事的时候,也从中感受到一丝不适感。
他们想象到杰里每天夜晚都要将人拉入房间,不停逼问:是你写给我感谢诗的对吧?你就承认吧,你喜欢我,你崇拜我,对不对!
这真是叫人胆寒!
更加悲哀的是,杰里不知道,他无论这样重复多少次,也不可能得到“对”的回答。
格瑞丝对于这件事已经毫无疑问。
-
梦的事情令学者索尔为他们打开房门,他们看见索尔的眼下有一轮深深的黑眼圈。
胡佛同情,“您多久没有睡过好觉了?”
索尔咬牙,“从被杰里盯上的那天起,我就没有一天睡好过!”
索尔请他们进去,他对他们尽可能坦诚地讲述了每一晚的梦经历。
“总之就是不停地听他念那些破诗。”
“你是说那首感谢诗。”胡佛说。
“不不不,不只一首诗,好多首呢,反正都是他写的。”索尔说。
格瑞丝问:“您为什么觉得都是他写的?”
索尔反问:“那还会是谁写的?”
格瑞丝说:“假设,真的有一个人给他写诗,而他真的在找那个人呢?”
索尔说:“那我就真是不幸!因为他找错了人,反正不是我写的!”
艾维说:“索尔先生,可以给我们看看那些诗吗?”
索尔说“可以”,他喜欢艾维,他知道这个年轻人崇拜自己。
索尔说:“我给你念他最新的一首吧,就是昨……”
他失语,他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侦探们不可能放过这个信息。
“昨天,”胡佛抬眉,“那不就是案发当日吗?”
索尔手在身前绞紧,他挣扎了一会,忽而放弃地大喊。
“无所谓,说就说吧,反正不是我!”
他像是断定这是一起谋杀。
格瑞丝、胡佛起了兴致
“昨天晚上,我去了落叶旅馆,我是说,我本人去的。”
格瑞丝抬手,示意他说下去。
索尔舔了舔嘴唇。
“而杰里呢,他糊里糊涂,还以为我和之前一样,是从梦里被他拉过去的!”
“等等,”胡佛打断,“你从梦里被拉过去、和你本人在那区别在哪?”
“区别是梦里过去的我没有实体啊,我没有告诉你们吗?”
胡佛、格瑞丝、艾维摇头。
索尔捶桌,“我要是那会有实体,我早就揍他一顿了!”
“索尔先生,您怎么能这样暴力呢?”
“哦,艾维,我的天使,把这句话忘了吧。我真是……太困了。”
索尔含混过去,继续说昨天同杰里见面的事,他说他读给他一首新的诗歌。
那首诗是这样的:
酒肉发臭,友情甘美,
我亲爱的朋友,
你我常常,
在哄闹的夜晚,灵魂相依。
索尔念完,面露痛苦,“就是这种水平的诗,他每晚都在用它们折磨我!”
胡佛挠脸,“我怎么感觉还行啊。”
这是因为男爵儿子写的诗比这更差。
格瑞丝、艾维关于这件事,交换了一个微笑,他们想到他们读信的时候。
胡佛追问索尔:“然后呢?然后你们做了什么?”
索尔冷哼,“您问我然后?不如让我问问您吧。”
索尔手撑着桌子站起,朝胡佛的方向逼近,眼睛眯起,眸光柔情。
胡佛后仰,“您别这么看我,有点恶心!”
索尔坐回去,“他就是这么看我的。”
“所以你?”
“我跑了,我连一秒钟都没法在那里待下去。我不像某些人……”
“呃,你说的某些人是指?”
索尔憋嘴,他脸上的表情前一秒还很沮丧,下一秒他容光焕发。
他扬起一边的嘴角。
“雅各布、索菲亚,我在他那里见过他们,他们的情况和我一样,对吧,男爵大人?”
“对。”
“我认为他们比我更有可能杀死杰里。”
“你为什么就不想,这是一起自|杀?”
“自|杀?哈,这不可能……”
索尔的脸上露出轻蔑的表情,他不停摇头、冷笑。
“听好了,男爵,我了解杰里这种人。”
“索尔先生,您——”
“艾维,对不起,我必须要说实话,哪怕这会伤你的心。”
格瑞丝拍了拍艾维的手,眼神直视着索尔,“请说。”
索尔说下去。
“杰里是一个没有自尊心的男人,像他这样的人永远不可能自|杀。”
“所以,您怀疑他是被谋杀的,被雅各布或者索菲亚?”
索尔朝格瑞丝点头。
“是,他们有很大的机会完成这件事,你懂的,只要他们像我一样。”
“好吧,这听起来可行……”
格瑞丝、胡佛都已了然。
艾维还不明白,他望着索尔,蓝眼睛眨啊眨地等待后续。
索尔笑眯眯地看他,却不说话,他在享受智商上的优越感。
格瑞丝注意到这一点。
她冷冷地看索尔一眼,接着收回目光,靠到艾维耳边对他说话。
她的每个字都带出热腾腾的呼气,喷在他的耳廓。
他生理性地颤抖,听完一遍,全忘记了。
还好,他本就不需要听。
索尔的想法很简单。
他是说,雅各布、索菲亚可以像他那样,自己去到杰里的房间。
当杰里傻乎乎以为他们是魔法带来的幻影时,他们就可以对他下手了。
推下窗户,逼迫、恐吓他掉下窗户,等等等等。
至于真相是否如此。
格瑞丝想,还要等见完雅各布、索菲亚才能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