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第129章
朱高炽找了太医给自己看看。
他迫切地问:“是不是最近太累,身体出现毛病了?”太医…”
看着殷殷切切的世子殿下,老太医捋了捋胡须道:“殿下近来是有些内火旺,可以尝试在日常饮食中添些清火的。”.就只是上火?“朱高炽不信,他瞪大双眼,问:“我就没有什么肝火有结,心脉不平,情绪不稳定,工作压力太大,失眠多梦什么的吗?”太医…”
“殿下可是还有其它不适?”
太医只能这么问了。
因为世子殿下身体还挺康健的,除了有些些上火,这个只要调节下饮食,或是补一补睡眠就行了。
朱高炽就哑口无声了。
与老太医四目相对了好半天,老太医眨眨眼,朱高炽这才犹豫道:“就,我这两天吧,心口怪怪的。”
“怪?“老太医一下子端正了神色,毕竟心脏出问题的话那可不是小事,他急道:“怎么个怪法?”
说着就要伸出两指沉眉探向朱高炽脉搏。
不应该啊,莫非是刚才没探准.…
老太医一脸严肃,耳边就听人发愁道:“就是不听我使唤,一会儿快一会儿慢,尤其是在想到某些画面的时候,跳得都快冲出胸口了,激动得不像是我的心脏。”
“可有时候没想,它也乱跳。”
“像是出毛病了。”
“脸红心跳,夜不能寐,坐立不安。”
“我这不是病了,是怎么了?”
老太医听着听着就觉得有点奇怪,他探脉的手指一顿,扭头看向望着窗外一脸′被情思所困'的朱高炽。
“老太医一个手重差点把自己胡须给揪下来,难怪内火旺了,动了情思的人,半夜三更又不睡觉,这不上火谁上火?“殿下,您这
朱高炽立刻扭头追问道:“我怎么了?”
“您不是身体出毛病了。您,是不是有了钟意的人了?"老太医笑道,他也年轻过,都懂,都懂的。
“不可能!"朱高炽却斩钉截铁道。
老太医都被他如此严肃的模样搞得一怔,接着就见朱高炽蹙眉强调道:“那是一棵树,和其他树看起来一样的树,也许是看着好看了些,让人开心了些,但那也是一棵树。”
老太医·….”
所以,居然是一棵树?
老太医的眼神逐渐微妙起来了,他又伸出两指再次一脸沉重地探向朱高炽脉搏。
这情况那是相当严重了!
居然因为一棵树动情起念!!
老太医一瞬间想了很多,最坏的结果都考虑上了,要不是行医多年,心理素质锻炼出来了,怕是早乱了方寸。
眼看脉相并不奇特,老太医一脸慎重地从药箱里拿出一副包裹完好的针囊,小心地铺展开,手指划过一排闪着寒光的金针,从里面挑出最/粗/最/长的一根金针。
朱高炽正沉浸在自我纠结和苦恼中,余光就见寒光阵阵,他下意识扭头看去,顿时惊悚后仰,不可置信地看着手拿′杀人凶器的老太医。“殿下,您放心,这个不疼,闭一闭眼就过去了,微臣一手金针术是家传绝学,不会有意外的。”
老太医见朱高炽一脸害怕,就尽量保持和蔼慈善的微笑靠近。“您的情况不同寻常,微臣也只能用这一招了。”朱高炽咕咚一声,咽了一大口口水,看着笑得像个魔鬼的老太医,一个连滚带爬从塌上逃开。
“我感觉自己又好了,黄太医,就不劳你大费周章了。"朱高炽拍着自己失衡跳动的心口,一脸后怕道。
闻言,老太医拧眉严肃道:“殿下,听微臣一句劝,讳疾忌医要不得。”朱高炽….”
“您快躺下,也就闭一闭眼的功夫,微臣手稳,不疼。”朱高炽用力摇晃脑袋:“不不不不,这不是疼不疼的问题。”“殿下一-"老太医那叫一个着急跺脚,“您这病情拖下去,微臣恐生不妙啊。”
.……朱高炽想说,自己让那凶器扎一下,更为不妙啊:“黄太医,孤突然好了。”
老太医一听,表情那叫一个痛心疾首啊。
都说了讳疾忌医要不得。
“您都对一棵树..…“老太医悲壮道,恨不得亲手把朱高炽捉过来,给他来上几针,给他掰正常。
朱高炽看着跃跃欲试,大有扑过来扎他几针再说的老太医,崩溃无泪道:“孤就是个比喻,那棵树是说的人,孤没有疯。”老太医拿着金针,一脸不信道:“真的?殿下您不要骗微臣。”…“朱高炽也是怕了如此彪悍的老太医了,他用力点头道:“真的真的。老太医还是不信,但他知道朱高炽肯定怕扎针,这会儿不愿他医治。“既如此,那微臣就先把金针收起来了。"老太医摇摇头道,那样子似乎还挺遗憾的。
毕竟是不常能用到的好针啊。
见东西都收回去了,朱高炽才松了口气,他以后再也不敢乱找中医看病了啊。
“殿下,既然那棵树."老太医还不能就这么走了,他要问个清楚,看朱高炽情况是否严重。
“人,是人。“朱高炽强调了一下。
老太医勉强改了口:“既然那个--人让殿下动了心,殿下为何还觉得是自己身体出了毛病?”
一听就知老太医对他口中的人保持怀疑,朱高炽又不好实话实说来证明自己,最后眼珠一转,只能换个说法道。
“因为,我也不确定啊。”
老太医:“?”
“就是,我一直觉得自己喜欢的会是蝴蝶,可突然有一天我喜欢上了蜻蜓。"朱高炽怕老太医又多想,还补充一句:“这只是比喻。”老太医:……微臣明白。”
“可是我又观察了一下,我对别的蜻蜓也没那特殊感觉,就只是对那一只蜻蜓感觉奇怪。”
“当然了,我对其它蝴蝶也没有特殊感觉。”“所以,我应该是只对那一只蜻蜓有特殊感觉。“朱高炽还是很苦恼,撑着下颌道:"可我不确定的是,这种特殊感觉只是因为一点事情刺激才产生的,还是因为那只蜻蜓带来的。”
“是不是错觉?又是不是短暂的感觉?”
“毕竞那是一只蜻蜓。”
男人啊,妥妥一男人啊。
朱高炽从没想过,还能有怀疑自己取向那一天,这可不是轻易就能确定的事。而且,说不定是欣赏导致的呢?
最后想来想去,这才把太医叫来。
老太医听了半天的蜻蜓蝴蝶,算是理清楚了,捋了捋胡须慢条斯理道:“所以,您只是对那一个人有感觉,其他人都没有。”“没错。”
老太医就笑了,摇摇头,只觉年轻人啊,真好。“您这不就是喜欢嘛。”
朱高炽:“!”
“喜欢一个人,就是她和别的人都不一样,在您心里和眼里,她是独一无二的,只是因为她,不管是蝴蝶还是蜻蜓。”朱高炽瞳孔微微晃动了一下。
“其实您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不过是不能接受。"老太医以一个过来人的经验道:“要是您还想确定一下,那也简单,再和人相处几次,您应该就知道,是不是喜欢了。”
老太医此刻倒是对是人不是树"相信了些。怕是让世子殿下心动的女子身份不一般,会有许多阻碍,所以……老太医猜测一番,却也不好再探究下去,这些可不是他一个小小太医能管的。
而朱高炽陷入思绪中,摇头苦笑,下意识喃喃道:“再相处几次,那要是感情加深了怎么办,那情况不是更糟了嘛,对方可是…男的啊。”老太医:“!!!!!”
虽然朱高炽最后几个字近乎没发出声音,但老太医离得近,又耳聪目明,还是听到一点点。
老太医嘶了一声,这下是真把胡子揪下来好几根。如果可以,老太医想时间倒回,他肯定要把刚才那一番话改一改再说。这…
这要让皇上知道了….
送走一脸′罪过'的老太医,朱高炽又独自唉声叹气好一会儿。太医刚走没一会儿,徐妙云就带人过来了。
听说朱高炽叫了太医,她担心是身体不舒服。因为婚事,朱高炽最近压力是很大。
朱元璋那边是铁了心了,如今儿子的婚事,不是她和朱棣能做主的。即便让朱棣早点回,朱元璋也可能失去耐心,一道圣旨直接赐婚。见朱高炽如此受累,徐妙云也心疼啊,换作自己和朱棣,可能就顺了他意,晚几年就晚几年成婚,儿子健康快乐,成婚生子都不算什么。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徐妙云看着宝贝儿子脸都清瘦些了,咬咬牙,叹气道:“娘都想替你成亲了。”
朱高炽….”
“娘啊,这话不能叫爹知道,他要揍我的。”“噗一一"徐妙云没好气地点了点朱高炽额头,“少跟我在这贫嘴,有什么需要娘帮忙的尽管说,别一个人闷心里头。”“你爹虽然任性了些,但只要是你的事儿,他再如何也能撑起来,别总把自己当个小大人一样撑着。”
“娘啊,我本来就是大人了。"朱高炽笑弯了眼睛,有些依赖地蹭了蹭徐妙云手心。
徐妙云:“在娘这里,你永远是娘的大宝。”这些年她只是不说,朱棣会成为太子,其中有意外,但应该不是偶然。他们父子做了什么,她不过问,但儿子这些年想必没少操心。自古皇家多是非。
争权夺利的事数不胜数。
如果,朱高炽三兄弟不是如今这般感情好的模样,徐妙云也会担忧以后兄弟会走上'争权夺利,自相残杀'的局面。当娘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光想想就心痛难当。可徐妙云现在一点不担心未来会出现那种局面,因为朱高炽这个儿子,足够让她安心。
这些年,身为大哥,他对弟弟妹妹做的,比朱棣这个亲爹还要多。尤其高煦,从小到大,高炽就没少在他身上花心思。是无意,也是有意。
徐妙云在朱高煦成长路上,有意无意淡化了一些爹娘′的重要性。她是放开手,让朱高炽管。朱棣则是腾不出多余时间来管教小儿子们。徐妙云知道,朱棣看似粗糙,实则粗中有细,他应该是早发现她的意思了,却没说什么,反而是默许支持。
孩子们比她想象的要好。
就算是皮猴子一样的朱高燧,心中对亲情的看重也不少。呃,除了和高煦打打闹闹,闹得府上鸡犬不宁这点.……其它都算不错了。虽说人心易变,也容易受到诱惑利用。
但徐妙云相信,朱高炽不会让兄弟走向相残那一步。“要不你和娘说说,你有没有比较欣赏的类型,娘多找人看看。“徐妙云也是没招了,她现在不催他成婚,只想朱高炽别太累。“找到你比较欣赏的姑娘可以先订婚,让你皇爷爷满意了,咱们再留点时间相处,感情还是要相处积累的,就像我和你爹,不也是从小处出来的感情嘛。不然光听朱老四当年的名声,她徐妙云傻了才嫁给他。朱高炽眨眨眼,心心中纠结和困惑如一团找不到线头的乱麻。说不定是他自己太大惊小怪了。
欣赏的类型.……
朱高炽眼神亮了一瞬,看向徐妙云道:“我感觉自己会喜欢会武的,性格爽利的姑娘,看起来鲜活有生命力,英姿飒爽不输男儿的姑娘。”本来没抱希望的徐妙云,听完一愣,然后意味不明地看一眼朱高炽,问他:“你是不是有遇上比较钟意的姑娘了?”以前问都是不知道,不清楚,现在怎么就突然有了?朱高炽心道:好敏锐的女人直觉。
“没有,没有,不是娘您问我比较欣赏的类型嘛。“朱高炽打马虎眼,笑笑说:“我这段时间也想了下。”
徐妙云注视了他一会儿,这才点点头:“既然如此,娘就找找看。别的不说,武将家的姑娘大多还是学过点拳脚功夫的。”“英姿飒爽的姑娘,我还真见过几个。“徐妙云越说越开心,突然想到什么,一抚掌道:“对了,再过几天不是有马球比赛?正好,那天也叫上些女子组队打马球,你觉得怎么样?”
跟上次赏花宴差不多一个意思。
这次朱高炽没有排斥,点点头道:“交给娘来安排。”徐妙云见他这次不是敷衍,精神大好地回去找人筹办女子马球赛了。看着徐妙云兴致勃勃的背影,朱高炽好笑地摇摇头,他深吸一口气,暂时把心中乱绪赶走。
他两辈子加起来没喜欢过谁,没谈过恋爱,什么都不确定。也许..….
有个差不多类型的姑娘出现,他也会眼前一亮的吧。这么一想,朱高炽就觉得自己是'少见多怪',太没见过世面了。如此一来倒是越来越期待马球赛那天的到来了。
朱高炽这头刚解决掉一个麻烦,殊不知,另一头孟真的头更大了。前几天,妹妹孟夏跟往年一样,到了时间就送猎到的好兽皮进京,通常只歇一两天,又会离京游历江湖。
那些皮子,除了专门给殿下准备的,还有送给家人的。以前孟夏就会猎兽皮送给家人,这不算奇怪。可自从那年送了殿下一头虎,后面每年孟夏都会单独为殿下猎一张好看的兽皮,送给殿下,不过那时孟夏没啥心思,还让大哥以他的名义送。
孟夏性子单纯,做什么都凭心意,不想为什么。偏偏是她这种性子,孟家人才觉得奇怪加警惕,怕妹妹对朱高炽起那种心思。而皇家不是孟夏的好归宿,不适合她。原本,孟家已经做好孟夏像个男儿般生活的心理准备了,不会刻意为她寻人家,如果她未来遇上意中人,适合她的,那孟家会支持。但孟家人都知道,孟夏情况特殊,遇上合适的意中人应该不容易。而这个人,更不可能是出自皇家贵族的。
孟夏不懂,但孟家人就是有些不放心。
二弟孟秋与孟夏是双生子,两人长相相似,一个孱弱,一个强壮。而一个谁都没想到的意外,导致两人成长经历不太一样,也养成了不一样的性子。孟夏幼时失踪过,孟家找了几年,后来都默认找不回来了。毕竞那几年大明内部还很乱,失踪的孩子不管是被卖还是被抛弃,想要寻到都不容易。孟夏还是女孩,这个时代,没有几个好心人愿意收养的。可也不知是孟家父母上辈子积累的福分,还是孟母常年吃斋念佛的祈祷起了作用。那一年,机缘巧合下去寺庙斋戒的孟母,居然遇到了到寺中偷吃的孟夏像个小狼崽一样的野小孩,几个僧人都被她咬伤。孟母心善,救下被僧人为难的小孩,还让身边丫鬟带她下去洗漱换身干净衣裳,想着是来寺中为孩子祈福的,遇到也是缘分,就想把孟夏带回府,慢慢教导给个差事,也算是给他一条活路。
心善的人有好报。
孟母也没想到,洗得干干净净的小孩儿跟她二儿子长得简直一模一样。孟母当时手脚都止不住地颤抖,当母亲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就是她失散多年的小女儿。
孟夏被接回了府中,她那时已经六岁,口不能言,只会在陌生人靠近时发出狼威胁时的低吼声。
后来才知,孟夏是在深山中跟狼群一起生活的。后面老狼王去世,她本来是要竞争狼王的,可到底种族不同,新狼王就要驱赶她,她只好带上两只跟随她的小狼走了。
两只小狼是她异父异母的狼兄弟的儿子。
孟夏是这么说的。
孟家人当时就….”
因为遭到驱赶,孟夏只能带着两只小狼到深山外围生存,可外围常有猎人,后来一只“小侄儿"死了,死在了猎人布置的陷阱里。孟夏就带着一只小狼在外围又生活了半年。
直到被猎人发现踪迹,孟夏受伤不轻,差点就被猎人抓住。猎人下山后不知说了什么,更多猎人上山了,陷阱越来越多,危险也越来越多。孟夏浑身是伤,后来就把另一只小狼赶走了,她知道,只要没有自己在,狼群是会接纳小狼的。
小狼不肯走,孟夏就发出狼吼威胁它。
总算,在她晕过去前,小狼踉踉跄跄地朝深处跑了。猎人不敢往深山里面进,猛兽多,毒物也多,稍不注意就要丧命。哪怕是经验再老道的猎人也不敢轻易踏足。
孟夏再醒来时已经下山了。
是猎人带下山的,他们也没想到居然是个野小孩。孟夏对人不信任,趁着村民不注意就跑了,山上不能回去,就只能在山下流浪。一个多月后跟着一群流浪的小孩混,去寺庙偷吃遇到了孟母。虽然回到了孟家,也开始学习和接触人类的东西,慢慢会说话了,能正常交流了,还能写几个字了,但孟夏到底和普通人不一样。她五感超绝,加之天生力气大于常人,习武简直能用一日千里来形容。除此之外,她对学习其他东西兴趣不大,不如她在山中捕猎。孟秋与她明明多年未在一块相处,却是家中最先与她亲近起来的人。孟秋从小体弱多病,常年不出门,是个药罐子。打发时间最好的方式就是读书,孟夏说话和识字都是他教的。
后面孟夏女扮男装在外活动,也是孟秋教的,后面被孟真发现,还是他一次偶然从别人嘴里听到′孟秋'的名字。
说的是小小少年武艺高强,力大如牛,徒手杀了一头野猪!孟真听到心里就是一咯噔。
一样的名字不奇怪,但武艺高强,力大如牛的小少年,那就不是一般的巧合了。
孟真一回府就找了过去,孟秋起先还装傻,好在那时候孟夏脑子更直,两三句话就承认了。
孟秋摸摸她头发,笑着摇头:“傻妹妹,大哥他故意炸你呢。”孟夏:“嗯?″
孟秋:“就是设陷阱,让你跳。”
“陷阱!"孟夏瞪大眼睛,喉咙里下意识发出低吼,冲孟真发出不善的信号:“大哥,坏!”
孟真…”
看看笑得像只奸诈狐狸的病弱二弟,又看看傻乎乎的凶残妹妹,他深吸一口气,拿出长兄的严厉,警告兄妹两以后不能再这么胡闹了。事实就是,他这个长兄没啥威严可言。
后面还有更无语的事。
孟夏像个少年在外行走,孟秋则穿过女装,在孟母举办的宴会上代替孟夏出席,以孟家女儿身份面向众人。
外人看不出来,孟家人自然能分辨兄妹两。只从那身形气质就能看出不同。
但孟秋穿上女装还真比孟夏更像个大家闺秀,举止斯文,肤白柔弱,气质高雅,偶尔一两声轻咳,把孟父同僚武将家的小少年们,弄那叫一个心软,恨不得把人捧手心伺候着。
孟母.…”
孟真·…”
还有第二天就接到不少同僚暗示结个亲家的孟父…”那次胡闹,差点惹出大笑话,一向对两个孩子温和慈爱的孟母都生气了。不过到底是心疼了多年的孩子,一个体弱多病,一个好不容易才找回来,孟母气完竟然也由着他们胡闹下去了。
孟秋自己不常出门,孟夏倒是越来越爱出门。后来就在那次燕王筹办的狩猎活动上,孟夏又替孟秋出席了。孟真看到,心里又气他们胡闹,又拿他们没办法。然而不过一次偶遇,谁想,孟夏居然还会把朱高炽放在心上。孟夏可能还不懂自己什么心思,但孟秋看到她居然专门为朱高炽猎好看的兽皮,他就懂了。孟秋找上孟真,兄弟两关上门谈话。
听到后面,孟真没好气道:“还不是你胡闹!如果…”“大哥,妹妹与寻常人不一样,她不可能再像普通姑娘一般长大。"孟秋正经了脸色,略带病气的脸颊浮现一抹坚定:“咳咳一一咳--既然,世间对男子要求没女子那般严苛,为何不能让妹妹在外顶替我的身份,活得更自由自在呢?大哥,我反正就这样了,何不让妹妹更快乐呢。”孟真·…”
一看孟真神色,孟秋就知道大哥又被他说服了,他眼神闪烁一瞬,大哥就是嘴硬心软。
“妹妹心性单纯,她现在还不懂这些,趁她还不懂,大哥,我们才要防患于未然。"孟秋严肃道:"虽说这世上能配上咱们妹妹的没几个人。”“而且,像个男子行走江湖,快意恩仇,不比嫁人好?”“那些男的都没几个好东西。”
“就算.…"孟秋不爽道:“妹妹未来有了喜欢的人,那人也绝不能是皇家之人。”
孟真·…”
虽然他心里也觉得妹妹最好,不想妹妹被别家娶了去……“世子殿下的品性是值得信任和跟随的。”“大哥你跟在燕王世子身边也有一段时间了,你应该看得出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孟秋笑道:“你说他品性信得过,那应该是了。”“不过,大哥,你跟妹妹的情况能一样吗?”“你是下属,妹妹也是?”
孟真…”
“而且.….”
孟秋挑了挑眉,忽然凑近孟真耳边近乎无声道:“大哥,燕王应该不止于此!”
孟真:“!”
他下意识就捂住孟秋的嘴。
“慎言。”
孟秋翻了翻白眼,在他大哥严厉告诫的眼神中,他鸣呜点头。孟真松开手,看着在那满脸嫌弃擦嘴巴的二弟,心梗又无奈,从小就拿他这个二弟没办法。
“这种话你可千万别跟其他人说,就是爹娘你都不能再说。”孟秋就奇怪地投来一眼,指着自己问:“我傻吗?”孟真·…”
“总之,大哥你也别不信,咱们走着看。"孟秋拂了拂袖子,低着头小声道:“如果不是爹因缘巧合下被划到燕王磨下,我是要叫爹离他远一点的。孟真坐立不安地左右张望,压着声气厉喝:“你还说!”孟秋笑笑:“这不只有我们两才随口一说嘛。”孟真深呼一口气,怕自己不小心就揍弟弟了,而这个弟弟还很不经揍。“大哥,燕王府不适合妹妹。"孟秋道:“寻常男子还三妻四妾,更何况……妹妹在狼群生活过,遵循的是狼族一夫一妻制,她死心眼,你知道的。”孟真知道,皇家贵胄不适合孟夏。
“你是不是想太多了,夏夏单纯,她就算送殿下东西也没别的意思吧。“孟真不确定道。
孟秋笑了下,就是单纯才不简单。
单纯的人只会对有好感的、喜欢的人好。
也许现在只是朦胧的好感,以后有个万一,谁说得准。孟秋不愿意有意外。
一切不利孟夏的,他都要扼杀在摇篮里。
“不管是不是,我们做哥哥的,替妹妹多打算一下总没错。"孟秋想了想,道:“对了,妹妹让你送给燕王世子的东西,不要以妹妹的名义送。”孟真…”
“妹妹那边,我去说,大哥你只管按我说的做。"孟秋看似文弱,实则骨子里是强硬的。
前因后果大概就是这么个事。
现在孟真是真头大了,他以前还说是孟秋想多了,现在真想倒回去抽自己一嘴巴。
不该瞒着孟秋,上次夏夏在深山中救过殿下。也不该瞒着孟秋,这几年任由夏夏搜寻最好最珍稀的兽皮送到京中,送给殿下。
明明之前夏夏送了东西就走,也没对殿下表现出太大的兴趣,甚至都没问上几句,孟真也只是从那珍稀的兽皮上能看出一点,夏夏对殿下是有些不同的。现在孟真是真觉得不妙了,因为..……
“夏夏,你真要留在京中打马球赛?”
孟夏那日之后并没离开京城,她改主意了,她这个人,一旦做出什么决定就不会更改。
“嗯,我要打赢马球赛,跟殿下讨赏。"孟夏说,脸上不自觉就浮出两抹红晕:“张大哥说了,殿下给的彩头就是可以让赢了的人开口讨赏。”孟真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神,心头有不少的预感,问道:“你想向殿下讨什么?″
孟夏眨眨眼,忽然说:“秘密,还不能告诉大哥。”孟真·…”
什么秘密,我都快猜到了。
你最好不是说出什么′殿下,能让我嫁给你吗′这种话!都怪张辅那小子,没事提什么马球比赛,还让夏夏不急着走,在京中多玩几个月。
“啊嚏一一”
张辅骑在马背上,揉了揉鼻子,手上的马球杆往肩头一横,忍不住荡漾道:“看来是我媳妇儿想我了。”
一旁的几个队友……”
你真的够了!
大家都知道你要娶媳妇儿,你能不能别再炫了。张辅一扭头,就发现身边一个队友都没了。他…”
不是,跑那么远怎么练配合度啊?
搞笑。
很快,孟夏也正式加入张辅一队,张辅拉着人郑重其事地给队友们介绍:“这可是小爷我好不容易找来的一员猛将,老孟,孟千户家的弟弟,名叫孟秋,你们可都给我看好了,什么才叫厉害。”
这次马球赛,京中十五以上,三十以下男子参加。可以各自组队,也可以按照就职部门组队。像张辅就是找几个玩得不错的武将子弟组了队,也有像皇城十护卫的锦衣卫、羽林卫,就是他们自个儿同僚组队。
张辅是要打入决赛,拿下第一的,练习也很努力,叫上孟秋不是他临时起意,那日亲眼见孟秋驯马,张辅就只剩一个字,服。打马球,最关键的就是和马儿要配合好,一人一马默契上来了,就是打球命中率不高,那也能作为拦住对方的猛将,给己方射手制造机会。孟秋怎么瞧也是能给对手制造大麻烦的人。当然,孟秋的存在,远远比张辅期待的更惊喜。“哈哈哈哈哈哈。"成功晋级决赛,张辅豪爽的笑声几乎要把整个赛场都掀翻了,他刚见到等在场外的孟真,不顾人家脸上散发黑气的模样,一把揽上去。“老孟,感谢有你,感谢有你带给我一个这么厉害的射手。“张辅激动了,恨不得把孟秋认作自家弟弟。
他转身就要拥抱孟秋,被孟真一把拉住后领子。而此时孟秋还没下马,她有些疑惑地看向场外某个方向,她感知敏锐,刚才明显察觉到有一道视线从那边传来。
打完一场激烈的马球赛,她脸颊微微泛红,喘气也有些急,但眼睛却显得更有神更明亮了。
“小秋,还愣着干什么,下马啊,走,哥哥带你去吃大餐,为后天的决赛蓄力。"张辅被揪着后领子也不急,他高兴,朝着孟秋挥手。孟真…”
小秋是你叫的。
孟真好想一拳打在张辅那张笑嘻嘻的脸上。“哦。"孟秋应道,下了马,跟随着张辅一行人离开了。等热闹远去,屏住呼吸的朱高炽才从一处石柱后探出头来,那鬼鬼祟祟,做贼心虚的样子看得身后崔膳抽了抽嘴角。“殿下,您干嘛躲起来?”
朱高炽拍自己胸口的手一顿,看向崔膳:………是啊,孤干嘛要躲?”崔膳:…”
朱高炽就想到刚才打马球的少年,耀眼夺目,明明隔了那么远,他似乎都能看到挂在少年鬓角的汗珠,因为少年肆意狂放的动作,被甩开,在空中散发出刺眼的光。
朱高炽捂了捂又开始作乱的心心跳,深呼吸,神神叨叨地嘀咕:“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崔膳:“?”
又又又开始了。
不懂殿下最近怎么一遍遍念叨这些东西。
终于,到了马球比赛决赛这天了。
参赛的青年们激动,观赛的同样兴奋。
今日不仅有男子马球比赛,还有女子马球比赛,还是太子妃亲自下令安排的。其中寓意为何,脑子稍微会转的大臣们心里门儿清。这次,家中女儿会打马球的都提前报了名,落选的心中遗憾,入选的自然无比期待。
原本不打算出席的朱元璋都来了!
这些年朱元璋可不爱出席这些活动了,大臣们还有什么不懂的。对于参赛的男男女女来说,能在洪武帝跟前露脸,绝不是坏事。朱高炽也一早就爬起来了,等换了好几套衣服,他站在镜子前左右看一看,下意识问:“崔膳,你觉得上一套好看,还是这一套好看。”崔膳实话实话道:“奴婢觉得都好看。”
刚才进来叫人的朱江月,有些疑惑地看着大哥。朱高炽:“真的都好看?我怎么觉得都怪怪的。”一脚踏进屋内的朱高燧闻言,大声喊道:“大哥,你还磨蹭什么呢,娘都梳洗打扮好了,你还在挑衣服呢,到底是你选妃,还是妃子选你,你怎么还打挑上了。”
朱高炽…….”
他像是被踩了尾巴,有些激动道:“谁打扮了,朱四宝,是不是最近功课太少,居然取笑起大哥来了。”
朱高燧."….”
他刚才真的是实话实话,没一点取笑的成分在。但面对′强权′,他只能乖乖道:“大哥,您慢慢来,弟弟都等着您。”.…“朱高炽也觉得自己昏了头,在这搞什么鬼东西呢,他立马吩咐崔膳:“把孤最丑的一套衣裳拿上来。”
崔膳.…”
朱江月看着行为异常的大哥,缓缓眨了眨眼,朱高燧也觉得有些不对,嘴一张刚要说话,一只手就被朱江月拉住了。朱江月摇了摇头,朱高燧秒懂,冲他姐眨眨眼睛:大哥,有猫腻。朱江月:嗯。
朱高燧:啥猫腻?好好奇。
朱江月:…等等就知道了。
朱高燧:想问。
朱江月:乖。
被姐姐摸摸头的朱高燧,只能嘟嘟嘴,暂时把好奇给收了回去,就是那抓耳挠腮的样子,是个人都能看出他有事儿。朱高炽就当看不出,换上′最丑'的衣服,没事儿人一样走了出去,朱江月和朱高燧也跟了上去。
朱元璋见了摆着一张脸的朱高炽,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等朱高炽走近了才训道:“谁欠你钱了?”
“皇爷爷。"朱高炽顶嘴道。
朱元璋:“放狗屁,朕什么时候欠你钱了?”朱高炽道;“皇爷爷,注意文明。”
朱元璋·….”
混账东西。
生气的老朱不理他了。
很快,马球比赛正式开始。
女子赛先开始,打完才是男子赛。
两边穿着利落骑服的女子队上了场,虽说没有男子打得激烈,但随着比赛进行,两边也越打越火热,比分也相差不大,场上娇喝声四起,混合着马嘶声和叫好声,看得场外人士也心潮起伏。
忽然,朱元璋小声凑近道:“你看那个,红队为首那个姑娘,球打的好,胆子也大,英姿飒爽的,不输男儿。”
朱高炽也看了眼,点头:“嗯,是有点可惜了,大明军中规定女子不能参军。皇爷爷您可以考虑下修改规则。”
朱元璋·…….”
朱元璋就伸手揪住了朱高炽耳朵,朱高炽喊着疼,好在朱元璋也没怎么用力,就是不爽道:“臭小子,少跟朕在这耍嘴皮子,朕只给你最后一个月的时间,再选不好媳妇儿,朕帮你选。”
朱高炽抬头看他:“皇爷爷,您不能这么霸道。”朱元璋冷笑:“你第一天认识朕?”
朱高炽….”
【老朱同志你毛病又上来了。)
朱元璋·…….”
呵。
朱元璋就用了点力揪耳朵。
“疼疼疼,真疼,皇爷爷你松开,大庭广众的,你孙儿我还要面子的。”朱元璋这才把手松开,冷哼一声,一脸威严地看着马球赛。女子比赛持续了一个时辰,精彩瞬间不少,看得场外观众纷纷拍手叫好。等到场上收拾好,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
终于,男子比赛的队伍上场了。
朱元璋对这场比赛倒是兴趣不大,他已经回去了,如今老朱精力不比从前,多坐一会儿就感觉疲累。
朱元璋虽然离席了,朱高炽还在,大臣们自然也没走。徐妙云在女眷那边,刚才的比赛她也看得意动,想起少时和闺中姐妹们玩耍的时光。而她也看上了两个表现非常亮眼的姑娘,正把人叫在身边谈话。朱高炽那边,她也派了人去询问,是否有印象深的姑娘。这边,朱高炽刚要回太监传达的话,男子赛就开始了。朱高炽的注意力立刻聚焦在了场上。
一旁等候回应的太监….”
不是第一次看孟秋打比赛,可场上飞扬的少年还是让人目不转睛,朱高炽不知不觉就屏住了呼吸,直到突然察觉要窒息了才猛地大喘一口气。安静等话的太监:…”
就在朱高炽握紧拳头,决定要斩断不该有的心思,把刚才给他留下不错印象的姑娘告诉徐妙云的人时,场上的少年忽然在进了一球后,隔着喧嚣,马蹄高高扬起,他抬眼直直看向朱高炽。
少年忽地扬唇一笑,那样子,简直比初升的朝阳还要美好。摄人心魄。
朱高炽直接傻了,愣愣定在那。
以为世子要说点什么的太监,…”
男子赛比想象中的要结束的早,主要是张辅这队战斗力太彪悍,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分出胜负。
朱高炽已经回神,然而平静表面下是越发混乱的思绪,他对等候许久的太监道:“回去告诉母妃,孤还要想想,今晚告诉她答案。”太监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行礼退了下去。张辅带着队友走上前磕头请安,朱高炽好不容易平复了心绪,在少年一步步走近又生了波澜。
朱高炽一一夸过,刻意漏掉孟秋,孟秋那一双闪烁着期待的眸子在他眼神轻轻一晃就过去时,似乎一下子就暗了不少。朱高炽都差点要转头把人好好夸一遍了。
好在他坚持住了。
张辅也察觉到不对,但朱高炽很快就大步离开了,他歪歪头,心道殿下今日怎有些奇怪。
不等张辅多想,身旁的人突然追了出去,张辅一愣,却不敢大声喊,只来得及抓住孟秋一根手指:“你干嘛去?”
“找殿下讨赏。"说完,孟秋就甩开张辅直直追了上去。张辅:“!”
不是,弟弟你看看气氛啊。
张辅一个着急就要追上去,可队友正兴奋,把他给拉住了,直到余光扫见孟真快步追了过去,张辅这才放了心。
朱高炽并没走远就被身后人喊住,侍卫一脸戒备地审视孟秋,朱高炽摆摆手,侍卫们这才退开。
看着朝这边靠近,眼神毫无闪躲地,直勾勾落在他身上的孟秋,朱高炽心口一窒,又开始嘀咕了。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就站在身边的崔膳:"?”
孟秋握了握拳,大胆而无畏地直视朱高炽,她也很紧张,心很奇怪,又疼又痒。
气氛怪怪的。
崔膳看看干瞪眼不说话的两人。
朱高炽觉得有些不对,心口发热,烧得脑子迷糊,他刚要冷淡开口赶人,对面的少年就勇敢而直接道:“殿下,孟秋想像你讨赏。”正好走到附近的孟真,一听这话暗道不好,大步跨出去,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孟秋用力道:“殿下,孟秋想和你成婚。”朱高炽:“!”
那一刻,他好像听到了什么轰然倒塌的声音。是他好不容易竖立起的心墙,就被人一句话给推平了。崔膳和退开的侍卫都张大了嘴巴,他们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居然能听到一个男的,跟他们殿下求婚?
周围人石化了一般,孟真也一个趣趄,差点直接跪地上。好半响,朱高炽才找回自己声音,嗓子干涩,暗哑无奈道:“孟秋,男子之间是不可以成婚的。”
仅存的理智让朱高炽悬崖勒马,希望以此让少年收回义无反顾的明亮眼神。他怕自己坚持不住了。
孟秋紧张得脑子都不会思考,听见他的话,只下意识点点头:“哦。”朱高炽更苦涩了:“所以,我们不能成婚。”“为什么?"孟秋说。
石化的崔膳和侍卫们-…”
这青年看来…病得不轻。
这很难理解吗?
也对,敢这么直白对他们殿下求婚的青年能正常到哪儿去。他们都不敢想,此话传入皇上耳中,青年还有没有机会见明日太阳。朱高炽也没想到对方是这个反应,他又不觉得奇怪,笑了笑,正要语气温和地给他解释。
结果就听孟秋道:“我们可以成婚。”
似乎这会儿才把朱高炽嘴里′男子之间′消化完,孟秋一把扯下发带,长发散落肩头,看起来,依然是个英朗帅气的少年模样。孟秋眼神直白,无畏道:“我不是男子,是女子。”看着眼前一幕,朱高炽嘴巴张得大大的,脑中空白了一瞬,看起来人都傻了。
先是被大胆的直球表白,再是男子变女-……,朱高炽表示,不好,心脏有点受考验,他需要缓缓。在场需要缓缓的不止朱高炽,还有比他更震惊的崔膳和侍卫们,以及,差一步拦着妹妹的孟真。
孟真看着长发散落一肩的妹妹,脑海里想到的是家中二弟那张略带病气的脸。
要是孟秋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