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暗度陈仓
谢沉书一直等着眼前人冷静下来,才缓缓松去了捂住她的手掌。
史云腴被谢沉书捂得面颊通红,免不得抬手在他胸前捶了两下泄愤,她只道:“太孙那日翻窗做贼,今日躲船当匪,到底想做什么?”
这女人怎么还是那么有劲……
谢沉书被史云腴捶得发闷,瞧他故作狠厉将眼前人的手腕,压在自己胸口的位置,冲其说了句耐人寻味的话:“本王想做什么?郡公孙心里,难道不清楚吗?”“你一一”
史云腴听出其中深意,羞愤难当。
谢沉书竟又忽而抬眸朝船头的方向道了句:“去灵喜台。”
但闻此话一出,史云腴万般错愕地盯着谢沉书。她实在不敢置信船上还有别人,他就敢肆无忌惮地说话!?真是个疯子。
谢沉书却不以为意地埋进她温软胸膛,霸道享受起史云腴带着自己的心安。
他真的好想她,想得快要抓狂。
中秋之后,谢沉书早就迫不及待地想去见她,但却因为种种原因而搁置。以至于,今儿早起一从礼部回来,他就开始“预谋”着,怎么把史云腴骗上自己的贼船来。这时间船桨缓缓划动,清澈的水面荡起波澜。懵懂的琊川立在船头和玄青站在一起,因为适才谢沉书挑逗史云腴的话语,暗自红了脸庞。
“起开。"感受着扁舟晃动,史云腴掰了掰身前人的脑袋,“我要下船。”
谁说白额虎的脑袋摸不得?
谢沉书任由着史云腴这样无礼地对待,但他仍是不肯放过眼前人分毫,他只将她抱得更紧,更无赖地赖在她怀中沉声说:“史云腴,本王可已经告诉过你,不会再放过你。你现在想反悔,为时晚矣。”
“谢沉书你个无赖。”
史云腴被谢沉书的反应气笑,她想他总说自己卑鄙无耻,她瞧他最是厚颜无耻才对。
谢沉书闻言伏在史云腴身上,悄然勾起嘴角,可他却厉声告诉史云腴:“别说话,灵喜台一会儿便到。到了地儿,本王自然会让你下船。”
史云腴无言以对,无可奈何。
她知道,也明了在这青宫之下,自己就算躲得过初一,也终究躲不过十五,便只能靠偷偷伸手,掐捏太孙的腰身表示抗议。
谁知,谢沉书竞嘶了一声,起身望着身下人警告说:“郡公孙可想好,你若再这么对待本王,到头来苦得只会是郡公孙自己。不信的话,郡公孙可以试试。”谢沉书的话带着几分恐吓。
可史云腴也不是吓大的,她倒要瞧瞧他想把自己怎样?能把自己怎么样一一但瞧谢沉书的话音落去,史云腴抬手扯着他的衣领,将人狠狠拉在自己面前,怫然作色道:“试试?…
弄得适才还威风凛凛的谢沉书,茫然相顾。他压根猜不透,这“诡变多端”的女人又在想什么?谁成想,还没容他多想,就被史云腴仰头一口咬上了嘴唇。
这野狐狸怎么这么爱咬人?!
疼……
谢沉书蟒袍加身,合该是头恶狠的狼,却在史云腴的驯服间,瞬间变成了眼眸清澈的犬。他就这么睁眼看着史云腴对他胡作非为,他就这么失去了他作为太孙的尊严。可谢沉书却心也甘,情也愿。半点怨念也无。只因史云腴这般主动咬他,至少能够说明她是在意他的,是没厌弃他的。
所以,她咬便多咬几下好了。
但这并不是史云腴想要的效果,她咬着咬着,见身前人没有任何反应与抗议,诧异地从他面前离开。史云腴望着他唇上发红的伤,皱眉道:“你是不知疼吗?”谢沉书却反问她,“你不担心我会疼吗?”疼?他和她提疼吗?
史云腴不觉冷笑,谢沉书不明所以,他只觉她是真的一点也不在意他……
就这样在寂静的船舱里,史云腴盯着谢沉书不说话,谢沉书看着史云腴不多言。两个人就这么彼此凝望对峙。船头却忽而传来琊川小心试探的声音:“殿下……灵喜台到了。”
“可以下船了。”
琊川不敢回头,他和玄青面向湖面,只想速速离开这等是非之地。
谢沉书闻言却缓缓离开史云腴身前,垂眸伸手一改之前的强势态度,给了眼前人一个选择,“现在跟本王下船,还是随着琊川回到对岸去,郡公孙自己选。”“本王不食言。”
谢沉书的手悬在半坐船舱的史云腴面前,他的掌心没有笃信,全是不安。
但他还是这样做了。
就像那年没能给过她的选择一样,谢沉书现在把选择还给她了,他当然希望她能将自己紧握。可眼前人若执意离开,他也不会去阻拦,毕竟,他们真的太久没见。史云腴抬起头,愣在了谢沉书予她的柔情里。但闻她在沉默半响之后,才怨声开口道是:“把我骗来的是你,现在要放我走的也是你?我怎么知道你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殿下得跟臣女说个明白。”语落的一瞬,史云腴将手掌轻轻放进眼前人的掌心,替他扫平了所有不安。
谢沉书挑了眉,偷偷藏起眼底的笑,漠然将人带出了船舱。
登上空寂无人的灵喜台,谢沉书牵着史云腴自己递来的手,一刻也不肯放松的将人紧握。直到此刻,他仍是害怕稍有不慎,史云腴就会从自己身边溜走。他是真的怕了。失而复得纵使让人欢喜,但苦等无果的感觉,也太让人悲哀。
史云腴能感受到谢沉书把她冰冷掌心,捏出了汗。他们有多久没像这样牵手?
史云腴感觉自己竟忽而生出几分悸动,她也是很久没有感受过自己这样鲜活躁动的心心跳了。
四年来,史云腴承认史仲淑的到来,给她的生活带来了无尽的色彩,但却和谢沉书带给她的感觉,是不同的。谢沉书虽然离开了她很多年,可他留给她的印迹,又叫史云腴觉得他其实从未走远。
只是心中的坎难迈,有些话还没说开。
才让二人拧巴了这么久。
灵喜台外,雨又落。一滴滴砸在水面上。
史云腴脱鞋站进面积不大,但铺满柔软地衣的屋舍,打眼过四面透风的墙,墙上装着精致的雕花长窗。虽说今日天光黯淡,但屋舍内仍旧明亮。
史云腴望啊望,望外头风雨倾城,望谢沉书侧脸清冷俊逸。可望着望着,她怎么望见她的画像悬在典雅的梁上?“这是我?"史云腴不可思议地举目。
她实在不敢相认,她觉得画中人美得让人陌生又熟悉。谢沉书却忽而舍得松开她的手,与她并肩站在忽明忽暗的灵喜台里,头一遭不再是孤零零地欣赏这副画中的人影,他答:“这是我画的你,也是我思念中的你。”“郡公孙可还满意?”
史云腴盯着画中的自己,默而不答他的坦诚。谢沉书却没去在意,他只抚袍坐在自己总坐的地方,诚然说了接下来的这些话。
“往前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总喜欢坐在这里发呆。就好像只有坐在这里,我才能感受到你是真实存在过的。往前的那些过往,都不是我空做的一场梦。”“然每每望着你的画像,我都会在想…你在哪?在做什么?你是因为我的不告而别,才选择离开的吗?但无论到底是什么原因,答案都很明显,那便是……“我错了。”
谁能想到,谢沉书以这样的方式低头。
他打算认输了。
他在适才史云腴决定跟他下船的那刻,就已经认输了。史云腴怅然回眸,与画中美丽的身影,交相辉映在了风雨四起的灵喜台下。她望着谢沉书逐渐低垂的眉目,没急着开口,她很想再听听他还想再说些什么。“清风使,关于我的不告而别,我必须跟你如实作解。”
“那天我到茶园得知谢州同的亲姐姐,奉安长公主追杀而来的消息,生怕那个疯子会对你不利,便没了来得及跟你道别,一路跑去申州城南十八里,和她做了个交易……故事漫长的,需要从望安四十年的晚春开始说起。史云腴在谢沉书的表述中得知。
谢沉书利用了谢秀莹的贪心,许了她将来接管信王一半府兵的好处,让谢秀莹以不忍看胞弟一错再错,从信王手中救下谢沉书为由,成为坐实谢州同大逆不道,最后的证人,并将谢沉书名正言顺带回洛阳。
而在那之后,谢沉书在尽快协助太子解决,信王此等心腹大患之后。一刻不敢停歇地回头去寻她,却发现,她早已离开青霁山,消失地无影无踪。
于是乎,他们就这样阴差阳错地错过,在对彼此的怨悔和遗憾中,度过了不长不短的四年。
耗尽了所有思念。
原他是为了她才不告而别的。
当谢沉书把一切真相和盘托出的那刻,史云腴却已经俯身蹲在了他的面前,轻轻将手覆上了他搁置在腿间的手背。谢沉书想象中的责怪与怨怼,并没有如期到来,他只听史云腴问出了她一直想问的话:“自大选那日至今一月有余了,为什么现在……想与我说这些了?”“因为,清风使…”
谢沉书抬起头,不假思索地答,“我真的想你了。”但闻这声深埋在心底四年的思念,堪堪落下,他便又像第一次在篝火前时那样,猛然昂首亲了她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