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为何42
洞石壁。
原本昏暗的山洞中，烛台上方的鲛人泪不知何时被人点亮了，烛火摇曳的侧影映照在山阎刹垂着眼，一侧长长的睫毛镀了层金色光晕，她呆愣片刻，才喉咙滚动一下，发出囫囵的一声“噢”。
随即退后两步将他放回地上，他也借力勾着她脖子在地上站稳。“你的身子很冰。”
闻言，不知是打在他脸上的烛光晃了晃，还是他的眸光晃了晃，他又用冰冷的手碰了碰她滚烫的脸颊。
"不是我的身子冰，是你太烫。"
霎时间,阎刹应激似的甩开他的手，凶道:“胡说什么?"百里晏川被甩开的手在空中一滞，不理解她的反应为何这样大。而阎刹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激了，她别扭地转身向外走去。"没事，我脑子烧糊涂了。"
若不是烧糊涂了，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心跳个什么劲。
百里晏川看见她气鼓鼓地往外走，伸手想要叫住她，却又想起她听不见声音，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也缓步跟了上去。
凌虚之境四季如春，天气总是晴朗，即使偶尔有雨也是一些绵柔丝雨，天上见不到几片乌云。
每每到了夜晚，垂星繁多，阎刹却无心赏星，她与小狐狸一同坐在小土堆上，托着腮发愣。一片静谧中，腰间的乾坤囊突然发出咚咚咚的响声，她猛然回神，将里头的清元玉蟾放了出来。
清元玉蟾吃饱喝足又大睡了一觉，就开始感到无聊，它试遍了各种方式，终于找到从乾坤囊内部呼唤阎刹的方法。
这么多天，清元玉蟾也明白了自己一定对阎刹有大用，她根本不会杀自己，于是胆也大了起来。
翡翠似的一只小小灵兽趴在阎刹掌心，它的右爪按了按，与她对话。"我睡了一整天?"阎刹问。
清元玉蟾点点头。
难怪她的头会这样痛，她漫不经心地敲敲自己脑袋，眼前蓦地浮现出百里晏川守在床边的模样。
她躺了一整天，他总不能也这样守了一整天吧。
随即又甩甩脑袋，她老想他做甚。
阎刹顺手将清元玉蟾甩给小狐狸，也没系红绫，恶趣味地想看看它们会不会打起来。事情却不如她预想的那般。
只见清元玉蟾与小狐狸对视几秒，呱呱叫了两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小狐狸就听地将它驮了起来。
清元玉蟾小小的爪子紧紧抓住小狐狸后颈的毛发，小狐狸就开始疯跑起来。一蟾一狐似乎玩得很开心。
阎刹被逗得哈哈大笑，却忽然想起重瘴迷蝶坠入火海前的那句话，表情倏地冷凝。后面来寻母亲的男修属火，八成是炼霄门的人。
重瘴迷蝶说，是它将母亲逃去沙盐荒域的消息透露给他的。盐荒域的下落?
若炼霄门的人一早便知晓这个消息，也知道沙盐荒域的位置，为何这回又派人来寻师尊也曾告诉她，他曾从炼霄门的人手中救下了她，而她的母亲却死在了炼霄门的里。
若母亲去了沙盐荒域，那师尊又是在何处遇到的母亲，救下的她?她曾将事情想得很简单，以为母亲是在逃亡过程中被炼霄门抓住，又被魔尊出手相救，
因此并未问过魔尊事情发生在何处。
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简单。
桩桩件件，皆是谜团。
一切因果皆与炼霄门有关，出了秘境后，她必须去一趟炼霄门。在她皱眉沉思时，身边悄无声息地坐下了一个人。
百里晏川清咳两声，她还是没反应，无奈，他只能轻轻碰了碰她的手指。湿凉的触感让她下意识误以为是什么爬虫爬上了她的手背，看也没看便反手燃出一火，
干脆利落地想把虫子烧成灰烬。
然而这团火却被一团冰温柔地包裹住了。
阎刹一愣，转头看向身侧。
微弱的星光下，他白玉似的面容显得有些惨淡，见她转头，勾唇漾出一个清浅的笑。阎刹掌中的火闪烁两下熄灭，而包裹着火的那块冰也化为一团雾气随风飘散。此刻她已从梦魇中完全清醒过来，才注意到百里晏川的气息有些虚浮。进退，受到的伤害想必也不少。
也是，虽说受到七幻绛珠桃和重瘴迷蝶最大冲击的是她，可他也一直在身边，与她再者，若她没有自作多情，回来后他还照顾了她一天一夜。想到这里，阎刹的心脏像被一团棉花包裹了起来，她万分不适应这种莫名其妙的温暖，有点堵得慌。
"你为何不休息?"
阎刹问道，眼神飘忽不定。
百里晏川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我没事，我属冰系，体温本就比常人低些。"她瞳孔转了转，意识到他似乎还是在回应她说他身子冰的那句话。她不大懂他纠结这句话做什么，但还是点头“噢"了声。百里晏川观察她的表情，见她没像方才一般甩脸子走人，总算确认这回的答案没有出错，默默松了口气。
忽然想起什么，阎刹蓦地转头，目光撞进他的眼睛里，才发现他原来一直在默不作声地看着自己。
她顿了顿，开口问:“在桃林的时候，我让你走，你为何不走?”“我答应过你陪你去桃林。”
"与重瘴迷蝶战斗可不在我们的交易范围内。”
“我甘愿。”
他旋即笑了一声，喉咙深处产生浅浅震动。
这颤动经过他的手背传达到了她的指尖，浅浅的一点余韵，却令她的小指尾有点发麻。听不见他的这声笑，一丝遗憾未经过她的允许便从心底油然而生，他的声音那样清越好听，笑声也一定十分悦耳。
阎刹就这样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的眼睛，像在看什么猎物一般，黑黝黝的眼神中不知藏着什么心思。
手撤走了。
百里晏川勾起的笑顿时僵在唇角，他留下一句"还是赏星吧"便急忙将自己紧挨着她的她看着他假装忙碌望天的样子，忍俊不禁地抿起唇角。"我刚刚也在赏的。"
她一边将视线投向天空，一边小声嘟囔了句。
这句话小声又含糊，百里晏川没有听清，转头用疑问的眼神看向她。"没事。”
阎刹扬了扬眉毛，迅速看一眼他的眼睛，又抬首望天，老老实实赏起原始的星星。夜幕中星河璀璨，看了只觉自身渺小，再厉害的修士顶多也只是呼风唤雨，排山倒海。修为再高深不能颠倒天地，不能将时光倒转，也不能叫人死而复生。明明是一派瑰丽壮阔的景象，却越看越惆怅。
她轻轻叹了口气，手边撤走的那只手又悄悄盖了回来。灵魂想我的时候，我会梦见她的。
"小时候，我阿娘生过一场大病，她躺在病床上，告诉我如果她死了，不要伤心，她的"
候，就抬头看一眼，她想我的时候，就会闪一下光。
"我问她，如果人死后没有灵魂怎么办，她说，那她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我想她的时"
阎刹转头望他，而他望着天，不是在看星星，而是在看自己的回忆。“那你如何知道哪颗是她?”她问道。
"最亮的那颗就是了。”
最亮的那颗?阎刹重复着他的话，看向天上。
"对，那颗。"
"是吗?"阎刹循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露出疑惑的神情，"我怎么觉得都差不多啊。“每个人眼中最亮的星星都是不一样的，如果你看不见的话，或许是你阿娘还在人也呢。”
百里晏川语调认真，不像是在骗人。
他本性如此老实，阎刹压根想象不出来，他编造这么长一篇故事都是为了骗她。但若要说完全相信他，她又觉得这话有些过于天真了。底，被暗流碾碎，化为尘泥，压根不会变成什么天上的星星。凡人有三世轮回，而修魔两界之人没有轮回，只有一世光阴，死后魂魄会沉入忘川河她点点头，拉起他的手，话锋猛地一转:"你这传音的法术是什么?""我只知道传音入耳可以不被第三人听见，可从没听过这种触肤传音的法术。"术，若你想学，我可以教你。"
百里晏川知道她没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无奈地轻叹一声，答她:"只是一种低阶法需要双方的骨头贴在一起才可传音。
修界与魔界的低阶法术大同小异，他使用的这招传骨音术只是低阶传音术中的一种，若是为了不被第三人听见，传骨音术不如传音入耳方便，而它也没有什么增强声音威压或是什么其他附属功能的用处。
除非身边有耳聋之人或是哑者，否则传骨音术基本用不到。这项术法使用率极低，许多修界的宗门弟子学它也只是为了应付功课，学完就扔到了一旁。
阎刹不会，大概率是因为她当初根本没学，而不是没听过。但他没有拆穿她，而是手把手教了起来。
指骨、头骨这种皮肉薄的部位，若是手臂、腰腹
"这项术法名为传骨音术，使用时需要与对方的骨头紧贴在一起，所以传音时尽量选择......"
解释的时候，百里晏川顺势指了指自己身上对应的部位，而指到腰腹时，他的话语和动作都忽地一滞，随后若无其事地将这部分直接略了过去，接着往下讲。"等部位，使用传骨音术的效果会大为逊色。
"
阎刹认真听着，随着他的手指视线一路往下，直到他的手指已经放下了，她的视线还是一路往下，将他没有介绍完的部位自动脑补齐了。
百里晏川注意到她的视线，但也只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一本正经地将施法方式也介绍完。
修魔两界的心法大为不同，经脉运转路线是相反的，施法口诀自然也会有些区别。阎刹对改修界术法为魔界术法并不陌生，况且传骨音术只是一个不复杂的低阶术法，她十分熟练地将法诀改了改，练了两遍便成功了。
"这个术法使用时需要说话吗?"她看他每回都说。
他说，是因为想让阎刹多看看口型，逐渐适应从他人的口型中判断出说话的内容。"不需要，我说只是因为习惯了。"
亲口说出自己对她的关心过于羞耻，百里晏川没有坦露自己的真实想法，而是胡乱找了个借口。
"噢。"阎刹点点头。
百里晏川的表情波澜不惊，心却又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她坐在小土堆上，蓦地朝他侧过身，抬起手像他一样将手掌紧紧盖在他的额头上，一丝缝隙都不留。
"能听见吗?
"
阎刹闭着唇，用刚学会的传骨音术问他。
百里晏川点点头。
哟，看来自己学得还挺快的，她心想。
她的手又滑到他直挺的鼻梁上，摩挲着他的鼻梁骨问:"这样呢?”百里晏川睫毛微微颤动，"可以。"
随后作怪的手指又绕到他的耳垂上，轻轻揉了揉。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这样触碰你?
酥酥麻麻的涟漪顿时在无波的古井水面一圈圈荡开，他的身子战栗一下，只觉被她揉过的地方烫得快要融化。
恍神间听见她模糊不清地说了句什么，他故作镇定地对她摇了摇头。捉弄他总是让她感到很愉快。
一下凸起的喉结。
阎刹忍不住轻笑一声，百里晏川不懂她在笑什么，用疑惑的眼神望向她，却被她捏了"别咽口水。"
她的声音从喉结骨中传来，他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这回她的笑意止都止不住了。
些不知名的欲念。
百里晏川呼吸粗重，原本冷凉的体温不知不觉间已变得滚烫，琥珀色的清澈双眸染上颈脖上的手指正准备挑开他的衣襟，对他保守衣袍下方的骨骼跃跃欲试。他再也无法忍受，把这只将他撩拨得一塌糊涂的手拽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