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宿敌30
扒开茂盛杂乱的草丛，可以看见低矮处掩映着一处山洞。
阎刹已经彻底晕厥，情况危急，百里晏川来不及思考，揽着她的肩进了山洞。
山洞入口窄小，向里走上几步才宽阔了些，深处泛出微弱的蓝光，百里晏川谨慎的放轻脚步与呼吸，他打开无界之眼观察四周，没有发现任何灵兽的踪迹才放心进入。这处山洞不大，仅有十多米深，绕过一道弯就到了尽头，这里藏着一泓湛蓝的冷泉，他刚刚看到的微弱蓝光便是从泉水底散发出的。
此处地势隐蔽，水元素丰富，恰好可以当做阎刹的暂时疗伤地。
他空出一只手，从乾坤囊中掏出一张单人竹床，又铺上软棉褥，才将阎刹放上去。
从桃林一路逃过来，两人都狼狈不堪，脏污的衣摆上随处可见不经意被火星烫穿的洞,手臂、背后也有许多被风刃与树枝划开的破损处。
一向忍受不了半点脏污的百里晏川此时也顾不上清洁自己的身体，他所有心神都被躺在竹床上的人占据。阎刹的体温愈发滚烫，她眉眼皱成一团，似乎很痛苦，他伸出手掌探了探阎刹的额头，摸到一手的热汗。距离上回他亲眼见到她使用碎婴，到今日不过才两月。短时间内频繁使用碎婴,副作用定然是巨大的。百里晏川拿出两颗四品回灵丹与一颗五品神魂解煞丹，阎刹无法自主吞咽，他只好捏住她的脸颊两侧，将她的牙关捏开，再控制着冷泉水包裹住丹药送服。服下丹药后，阎刹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但随即她衣襟下的颈脖处开始冒出诡异的红光。
那红光沿着经脉运转的路线在她皮肤下移动，像是体内有什么东西蛰伏于此。
阎刹又开始露出痛苦神色，他却无法进入她的经脉内察看具体情况。
“阎刹？"他试着唤醒她。
竹床上的阎刹蓦地睁开眼，赤红的瞳孔锐利地看向他，冰冷而陌生。
阎刹似乎不认识他了。
百里晏川预感不妙，下意识后退两步，却被她抓住手腕甩在竹床上。
这张竹床并不大，是他在外偶尔用来休憩用的，一阵翻转过后，他便被压着手腕躺在了她身下。她跨坐在他腰间，将他的两条手腕并在一起举过头顶，再用一只手掌牢牢压在床头，将他摆出一个任人采撷的姿势。
她的力气大得可怕，他几乎动弹不得。
察觉到主人有危险，寒魄剑自动从乾坤囊飞出，准备攻击她，却被主人吼了一句，寒魄剑剑身抖了一抖，虽无法理解主人的选择但还是乖乖缩回了乾坤囊中。“阎刹！放开我。"百里晏川蹙眉道。
压在他上方的阎刹侧脸映着些蓝光，面容冷峻。她静默地观察他一会，才发出沙哑的声音：“不放。”阎刹俯身在他颈边深深吸了一口，顿时发出舒服的喟叹声，她滚烫的唇他颈边的皮肤上贴了一下，精神高度紧张下的百里晏川更为敏感，被这滚烫的烙印激得忍不住战栗了一下。
“阎刹，我是百里晏川，你最憎恶我的，你不能对我做这种事。”
山洞空旷而密闭，他的控诉声在空中响起，清晰得他自己都不敢听。
他的脸在黑暗中无声地涨红，不用看也知道自己此时的神情有多么羞耻而难以示人，他张着嘴，感觉呼吸困难，却又不敢大声喘气，唯恐引起阎刹的注意。山洞中唯一的光源被阎刹挡得严严实实，拱形的壁顶上投出一个模糊的黑色轮廓，与阎刹的身体一道笼罩下来，剥夺了他的所有空间。
虽然空间内暗色深浓，但他的无界之眼还是可以将阎刹的神情看得清清楚楚。
阎刹听见他的话，思索了一瞬，而后冷漠回应道：“百里晏川？不认识。”
猜测被证实，百里晏川怔愣一瞬，心底莫名生出一种名为难过的情绪。
阎刹不明白他话中的“憎恶”是什么意思，她神识混沌，所有行为全依靠本能，而她分明没有感受到自己对他的半分厌恶，恰恰相反，她只想亲近他。
体内有两股灼热的力量撕扯着她的身体，几乎要将她撕碎，而全身流淌的血液中有暴虐因子正在叫嚣，无尽的疼痛和密密麻麻的痒让她几近崩溃。
她能感受到血液挤压血管与每一道骨缝之间摩擦的痛感，甚至连呼吸时肺部膨胀的挤压感都能清晰感觉到，她无法思考任何事情，只想找到解药，让她能不这么痛苦的解药。
阎刹俯身，将百里晏川身上寒冷清凉的气息吸入鼻中，体内的躁动瞬间缓解了许多。
但是还不够。
她的头埋在他颈间，长长的羽睫扫过他的下颌线，突兀的痒意让他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喉结在她眼前来回滚动一下，她一口咬了上去。百里晏川身子一僵，而后剧烈偏头挣扎起来，竹床的摇晃声在山洞内回荡。
阎刹抬首，更用力地制住他，又不悦地瞥他一眼，空出的一只手顺着优越的颈部线条向下，试图将他的衣襟扯开。
“等等！”
阎刹闻声停下动作，等他说话，百里晏川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无比难堪，“脏，可以先泡泡冷泉吗？”他侧头向一旁冷泉的方向示意，她却显然不乐意，她并不想放开他。
他猜到阎刹的想法，于是小声提议道：“可以一起话音未落，他的脸烧得更滚烫了。
阎刹想了想，同意了他说的，拉着他一起跳入了冷泉。冷泉并不深，站在其中水面恰好到胸口的位置，荡起的水波卷起他的头发，有几绺卷着黏在他的脸颊。他的眼睛沾了泉水后变得湿漉漉，冷泉水底的微光映在他眼底，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亮晶晶的。
“你可以放开我，我不会跑。”
百里晏川举起自己被她死死握住的手腕。
大概是他现在的样子太人畜无害了，显得格外真诚，阎刹思考了一会他话的真实性，便真的放开了他。他终于能够自由行动，立即从乾坤囊中拿出一瓶清元百草萃倒在泉水之中，翠绿的液滴在湛蓝的泉水中化开，顷刻间便成了一泓充满药草香的碧绿冷泉。清元百草萃是用清元玉桂的花叶混合百种药草提炼而成，有凝神静气、增强神识与修复伤口之效。这冷泉虽不是什么灵泉，但用作药浴之水倒是适宜。阎刹神识有损，泡一会清元百草萃对她来说再好不过。泉水中的药物成分凝成丝丝缕缕的绿色能量绕在她周身，皮肤毛孔的舒张间，也如呼吸一般将能量吸收入体。精纯的能量绕着体内经脉运转一周天，缓缓融入了经脉凹凸不平的伤痕处，舒缓了她体内的疼痛。百里晏川看见她神情缓和了不少，不由放下心来，视线跟着一松，便瞥见她的衣服湿透了、紧紧贴在她身上的样子。
幸而是玄黑色的衣服，即使沾了水也不透明，但她的衣服上还有不少破洞，松垮时还好，贴在身上便将底下的白皙展露无遗。
这一抹白皙十分刺目，他下意识就想关闭无界之眼，却又生生止住了动作，她的左肩被风刃刮出一道长长的口子，袖子湿重地向下坠，一小块肩膀露在外头，伤口上却黏着上方的布料。
清元百草苯需得与皮肤接触才能发挥最大效用，她穿着衣服是不利于吸收药物成分的。
百里晏川只犹豫一霎，便向阎刹道：“将衣服脱了吧。”
阎刹没动，“为何？”
“这样泡起来会更舒服。”
见阎刹听信了他的话，百里晏川便关上无界之眼，自动背过身。
背后好一会才传来水声，失去视觉后，他的听力更为敏锐，若刻意去听，他甚至可以清晰地知道阎刹具体的动作，于是他又将听感也封闭住。
明明泡在冷泉中，却仿佛有热气在他周身蒸腾，他的脸连同颈脖都泛着红晕。
等待的每一秒都很煎熬，好半响，他终于按捺不住，想问问她好了没有，背后却蓦地贴上来一个人。一层沾了水的薄薄布料什么也隔不开，无论是柔软的触感还是鲜活的温度，他躲开两步，背后的人立即又贴了上来，他背后的肌肉紧绷着，僵硬到几乎可以做磨刀石了。一条光裸白皙的手臂自肩后绕过来，小臂上的水珠顺着线条没入他的锁骨，这只手好奇地摸了摸他眼上覆着的布条，就要扯掉。
百里晏川连忙抓住她的手，放开封闭的听感。却听见她疑惑道：“你为何不脱？”
“我不用。”
阎刹不听，固执地就要伸手替他脱，她想贴着他的皮肤，那样会更舒服。
百里晏川又赶紧哄她，“我还有其他更舒服的办法，想试试吗？”
若阎刹清醒着，大约怎么也不会同意让他进入自己的识海，可现在的阎刹却不明白此举有多亲密，她只好奇他说的让她舒服的方式是什么。
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杂念，将额头与她的贴在一起，冰蓝色的光点停在她的眉心，她下意识抗拒。他安抚道：“放松。”
清越的声线安抚了阎刹，她卸下防备，放不带任何恶意的神识进入了自己的识海中。
随着冰蓝色光点穿过她的眉心，百里晏川的视野也冲出一片黑暗，猛然眼前一亮，看见了一幅令人惊愕的景象。阎刹的识海中心有一座高大的火山，火山底是大片大片燃着火焰的岩浆，一片燎原惨状，只有识海边缘处还余几棵灌木。
这不正常，人的识海是不会长期处于失控状态的，只有神识崩溃或是濒临死亡的状态下，识海中的意象才会失控。
从各种树木草地的残骸也可以推断出，阎刹识海中的火山原本是沉寂不喷发的状态。
空气中有热浪层层翻滚，灼痛了他的神识，阎刹的火焰原本就与他相克，贸然进入她的识海，于他而言也是十分危险的行为。
但他不能退缩，若连阎刹的具体情况都不知晓，更无法救她。
神识本源通常在识海最特殊的意象旁，冰蓝色光点飞上火山，果然在火山口的上方发现了一颗暗红色的晶核。晶核缓缓旋转着，散发着明亮的红色光晕，看来这就是阎刹的神识本源了。
可她的神识本源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她怎么会迷失神智呢。
冰蓝色的光点在火山后环绕一圈，忽地被一团火焰吸引了注意力。
这团火焰十分黯淡，有规律的舒张又缩紧一点，像是什么活物正在呼吸。
冰蓝色光点缓缓凑近，这团火焰一跃而起，朝光点吐出一团火焰攻击。
那竞是一条火龙！
这条火龙十分瘦弱，看起来才分化出来不久，吐出一团火焰就用掉了它所有的力气，它虚弱地倒下，盘旋成团。识海中不会存在有灵智的生物，若有，那必然是修士踏入炼虚期后分化出的元神。
难道阎刹已经突破炼虚期了？
光点避开火龙吐出的火焰，又飞至红色晶核旁，红色晶核依旧静静散发着光晕。
若火龙是阎刹的元神，那这颗晶核又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