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029
周尘拿到了一份高价买回来的猪头肉。
周尘不反感这门私下里的生意，但家里条件犯不着去冒险，还有俩孩子要念书呢，他和夏以莜都得好好的，谁也不能行差踏错。
他带了猪头肉回来，还在想要怎么和夏以莜说，直接说，怕她生气。
不说实在不放心，夏以莜做事太莽了，周尘安慰自己，夫妻要坦诚,他这样做不是不信任。
晚饭是已经吃过的，夏以莜正在厨房做明天给他带的盒饭，有糯米粉蒸排骨。
还说：“堂姐给的小肋排，很难买到，我先做出来，明天你带一半，留一半给宝清宝年，不用考虑我，我在饭店什么都能吃得上。”
周尘心里一软，问不出口了，夏以莜处处为家考虑，上着班，得点解馋的肉，马上做了给他们吃。再问，就显得太薄情了，周尘问不出口。
夏以莜已经看到周尘带回来的猪头肉，熟食，她不禁气恼，想吃说一声，干嘛花钱买？
而且肯定不是国营饭店买的，是在自由市场上买的高价肉。
夏以莜恼了：“钱多花不掉，上个礼拜没吃够？”周尘忙说：“房文旭给买的，他说特别好吃，我觉得不如你做的，你尝尝？”
夏以莜顺手捻了一块丢嘴里，嚼了嚼不说话了。周尘什么味觉啊，这分明就是一样的，当然了，她这样的厨子，能尝到细微的差别，但正常的食客绝对尝不出来。
夏以莜把饭盒盖子盖上，说：“嗯，还行，我吃猪头肉吃够了，不爱吃，留着你们吃吧。”
周尘试探着问：“最近查得比较严，谁有这么好的手艺，可千万别被抓到，可惜了。”
夏以莜把包裹上糯米粉的排骨，放到沸腾的蒸架上，回头质疑他：“你不会是在怀疑我吧？”
周尘：“没有啊，你每天两点一线，哪有时间和地点去做这事呢，再说了，你那么喜欢现在的工作，肯定不会去冒险。”
夏以莜连连点头：“就是，谁做的谁担心风险，不是我做的，我犯不着操心，你看着灶台的火，二十分钟排骨就能出锅，我洗澡去了。”
夏以莜洗澡的时候在想，搞不好是许大宏做的，他家缺钱，老婆工作卖了，解了一时的燃眉之急，但后续少一个人的工资，压力更大。
如果许师傅能复刻出她做菜的味道，那么上回考核的扒牛舌，许大宏也能做出来。
但是他没有，他维持着心中的正义，没去帮陶庆芳弄虚作假。
夏以莜怪想不通的，何苦呢，好又不全好，坏又不坏透，最麻烦了。
第二天夏以莜去得比平时早一个小时，没想到经理、陶庆芳、许大宏都在库房里。
其他人在前头忙碌，夏以莜被叫进去。
陶庆芳知道的比夏以莜多，看夏以莜跟看罪犯似的：“来得正好，省的去叫你了。”
夏以莜心里觉得不太对，面上装憨：“经理、大师傅，什么事呀？”
经理示意夏以莜稍安勿躁，继续劝说许大宏。“现在是你老婆被人当场拿住，许师傅，你不要再包庇任何人，早点供出同伙，也能帮你老婆减轻点连带责任。”
夏以莜心下一紧，她猜中了，真的是许师傅。陶庆芳笃定私卖卤味的事，夏以莜参与了。她急不可耐：“卤猪头肉的味道，和夏以莜做的一样，许师傅，你包庇不了的，不要试图摘清她。”夏以莜瞪了眼陶庆芳，又看了看许大宏，还有表面秉持公正的经理。
她这会不急着解释，先看许大宏说什么，她和许大宏做的猪头肉，找老饕来，还是能分辨出来的。而且，她没有时间去做猪头肉，上班在饭店，下班回家，要真在家里卤猪头肉，左邻右舍能闻不到？她不怕，等许大宏先说。
都到这时候了，许大宏认命。
人啊，做了的事情就得认，就得承担后果。他老婆非要卖卤味，尝到甜头后，愈发不可收拾，竞然做成产业链，小打小闹不容易查，搞大后，影响到同行利益，能不眼红吗？
他老婆是被同行举报的，没举报去派出所，直接举报来饭店，所以，才有了经理找他谈话，要他供出同伙。没有同伙，许大宏一力承当。
“都是我，我老婆也是被我胁迫的，她只是昨天恰好帮我跑一趟腿，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经理不信的笑笑：“老许，你仗义，可别人领你的情吗，我要报去派出所，你可一点反悔的机会都没了。”陶庆芳生怕夏以莜逃脱，抛出她猜测的证据。“那猪头肉我尝过，是夏以莜的手艺，许师傅，这你怎么解释？”
是啊，这怎么解释呢?
经理看着夏以莜，安慰说：“莜莜同志别急，你没做过的事，谁也冤枉不了。”
夏以莜呵呵一笑：“谢谢经理，我不怕，我爱人是警察，我要真做了，他第一个不答应，但谁要冤枉我，也要把证据做足了，否则经不起推敲，还要落个栽赃陷害的罪名。”
许大宏不想继续下去了，经理想大换血，把饭店在他之前进来不好管理的后厨，借机都开掉。
他自己被拿住了是活该，跟夏以莜没关系。许大宏说：“经理，真的是我一个人做的，别说那猪头肉，就是小夏同志的扒牛舌，和陶庆芳同志的松鼠鳜鱼，我都能做，我们来试试就知道了。”
卤猪头肉、扒牛舌、松鼠鳜鱼，做出来真的分辨不出。经理可惜道：“许师傅，你是个人才，怎么能为了那点子小利，影响了一辈子呢？”
许大宏叹气道：“缺钱没办法，可我没害任何人，我问心无愧。”
陶庆芳没想到许大宏能复刻夏以莜的菜，那商业局领导来点扒牛舌的时候，他不出头！
陶庆芳是生气的，冷哼一声，觉得许大宏活该。夏以莜挺为许大宏可惜，再等等，市场经济放开，就不叫投机倒把，叫自由经济了。
夏以莜问道：“经理，这事儿您打算怎么办？”经理为难的很：“不送去派出所，怕被人举报包庇，公事公办吧，老许，我真不是针对你，你有什么要求大胆提，我尽量满足你。”
之前许大宏老婆要把儿子送去入伍，现在他出了这档子事，儿子政审过不去，入伍无望，得给儿子找个保底的退路。
许大宏说：“经理，您看能让我儿子来饭店当学徒吗，管吃就行，不拿工资。”
有门手艺，将来不至于饿死。
经理想了想，许大宏做这么多年厨子，为人憨厚，事情做绝了，会被人诟病。
他说：“行，只要有师傅愿意带，我没意见，对了许师傅，还有个事情，想请你拿主意，你这一走，饭店就陶庆芳和夏以莜两个厨子，你看谁有资格当大厨？”许大宏觉得可悲的很，心术是这么玩儿的吗？那好吧，他说：“两位女师傅都很厉害，陶庆芳大几岁，经验丰富，但夏师傅的扒牛舌，商业局的领导就好这一口，经理，我想您一定有决断，实在决定不了，上报后让领导们任命，领导的决定是不会有错的。”许大宏搞投机倒把，判了，这下两口子都没了工作，还有一个需要服刑，出来更不可能有工作。黄娇霞在家里哭，她儿子许崇景一夜之间长大。说：“妈，这事儿的根源在你、在舅舅家，外公的病，他们可着我们家嬉羊毛，前后搭进去你的工作，咱都不说了，我爸这次蹲监狱，如果你还不能醒悟，他的牢白做了，我以后不敢认你这个妈。”
黄娇霞哪能不后悔呢，她不知道后果这么严重。也是后来她贪心了，看到钱越挣越多，胆子越来越大，动了地头蛇的利益，被报复警告，才害了老许。她哭：“我等着你爸，我跟你舅舅家断绝关系，可这又有什么用呢，爸妈的事，把你毁了，你将来可怎么办？”许崇景说：“我爸叫我去学徒，我去。”
“那个经理随口一说的，陶庆芳不可能愿意教，那个夏以莜，这次差点连累她，她肯定不愿意，我去求求你那些师伯师叔们。”
许崇景沉默，跟着他.妈去拜访从前他爸的师兄弟们，都在说困难，没一个愿意收他为徒。
饭店大厨的任命下来了，夏以莜大厨，陶庆芳二厨。现在饭店要招小徒弟，这是避免不了的。
经理做人情，让大厨二厨自己选徒弟带，相当于给了家里亲戚一个免费学手艺的机会，还包吃。多好的机会呀，陶庆芳立刻报了个人选，是经理家的亲戚，经理喜笑颜开。
夏以莜本来想找孙秀灵，或者堂姐，后来又一想，这个经理不好，自己都不知道做多久，就不喊她们了。正在犹豫人选的时候，许大宏儿子来了。
许崇景硬着头皮来了，陶庆芳嫌弃的说：“你看他的手，又细又白，就不是干活的手，没天分。”经理笑呵呵的：“我倒是有个合适人选……”夏以莜突然接茬，她不怕得罪经理，她此刻只想恣意妄为。
“我看小许不错，挫折没把他打垮，以后肯定有出息，我来带，将来我这个师父，等着享福。”经理表情凝固住了，夏以莜玲珑剔透，她是故意的。为个有案底人家的孩子，得罪经理，陶庆芳觉得夏以莜太傻了。
她提醒夏以莜：“他爸被判了，胆大妄为、目无法纪，你指望这种人能尊师重道？”
夏以莜现在可是大师傅，一个二厨她怕什么？她没好气的怼回去：“我徒弟轮不到你来说，他好不好，有我这个师父在呢，倒是你徒弟，我挺担心心的，亲妈都能举报，教出来的徒弟，将来肯定不懂感恩戴德。”经理一听好像是这样！
一个学徒嘛，他有办法安排，大众饭店不行，就安排到其他饭店，总之不能交给陶庆芳带。
经理连忙说：“我想起来了，我亲戚家孩子，已经拜师了，小陶，等有合适人选，你再带个徒弟吧。”这还没正式拜师，夏以莜就护上了，许崇景感动，心里暗自发誓，一定要好好学，不叫他爸担心，尽早学成出来养活他妈。
还有，一定要尊师重道，他低头，心悦诚服的叫了一声：“师父。”
夏以莜点点头：“嗯，拜师仪式免了吧，我们不搞那些虚礼，你明天来，我正式教你基本功。”夏以莜大厨的工资又加了十块，正好够给孙秀灵来家里做一顿饭的工钱，皆大欢喜。
后厨加了个小学徒，她毫无保留的教，小许勤奋的学。宝清宝年也开学了，俩孩子和隔壁几个小孩结伴上下学，不用人接送。
周尘参与的案子到了关键时刻，半个月没在家吃过晚饭了。
夏以莜反倒愈发清闲，下午没客人，备菜的活儿小许和二厨做，她就回家休息，等到了四点多钟再去单位，日子好不快活。
她心想，她的人生就这样悠闲的混下去了吗？在家里吹着入秋的凉风，她昏昏欲睡，突然间，评论区又刷新了，这次有新内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