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Allergy109
祝敏和祝笃把祝穆骂了一顿，她们姐妹俩压根儿想不到这么大的事情祝穆居然会老老实实的瞒着她们。
祝穆见两个姐姐这么生气，自告奋勇的今晚要单独陪穆传红，“我陪妈过夜吧，明天我的课可以不去，你们回家休息休息,还要上班呢。”“我的好姐姐们,就当我赔礼道歉了行不行？”祝敏和祝笃对视一眼，“照顾妈本来就是咱们三个都应该做的，怎么到你嘴里成了你多光荣似的？”
祝穆打了自己的嘴巴一下，“瞧我，说错话了。”不过祝穆还是留下来陪穆传红。
祝敏和祝笃临走之前还和祝穆说：“有事给我们打电话。”祝笃回家给穆传红和祝穆做晚饭，祝敏在等江聿过来接她下班。江聿过的车停在医院门口，祝敏上车后发现方怀瑾坐在后排。“嫂子，我正好是顺路蹭个车。“方怀瑾立刻解释，“不是特意来医院……不是特意来医院看病的。
祝敏被方怀瑾这声嫂子弄得不太好意思，但她现在太疲惫了，强撑着坐在副驾上转身和方怀瑾打了个招呼。
江聿过坐在驾驶位上，一眼看出祝敏的憔悴，“阿姨身体好点了吗？”“我下班之前过去看了一眼，还睡着呢。“祝敏背靠在靠椅上，闭着眼睛，“等晚上再问问祝穆。”
“阿姨晚上吃什么，我去买点？"江聿过的车里放着保温杯，泡着人参片桂圆枸杞红枣,他递给祝敏,“先喝一口。”祝敏抿了一口，保温杯里的水温度适宜，她随后摇了摇头，“不用，我姐回家做。”
江聿过的车刚开，祝笃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妹，我刚才给祝穆那小子打了个电话，妈还没醒，你说他也真是的，那么大的事还瞒着咱们，现在想想还生气。”
“他以后肯定不会了。“祝敏无奈道，“他今天还委屈上了。”祝笃也笑了一声，“谁说不是啊，难道还要咱俩哄他不行？”挂掉电话，方怀瑾坐在后排，听了个模糊的大概，凑到副驾和驾驶位中间的空隙，“嫂子，要哄祝穆？他可好哄了，带他吃点好吃的就行。”祝敏转头，笑着问方怀瑾：“你这么有经验？”“是啊，我平时想抄他作业的时候，请他吃顿虾就好了，他那么爱吃海鲜，尤其是虾，请他吃一次，什么作业都能借到。”“虾？“祝敏听到方怀瑾的话之后有些怀疑的问：“你确定你说的是祝穆？”祝穆分明从小到大一点也不爱吃虾。
“不是祝穆还能是谁。"方怀瑾摸了摸脑袋，“哥，把我放前面的路口吧，我到了。”
方怀瑾临下车前，对着祝敏说：“嫂子，下次有机会再见。”一点也没有把江聿过这个“司机”放在眼里。江聿过没理会他，反而看着祝敏。
祝敏面色发白，嘴唇上的口红也已经因为今天一天的忙碌而没来得及补妆，唇瓣是原本淡淡的粉红色，她的眼睛呆愣愣的垂着，似乎在不停的思考着仁么。
方怀瑾下车的地方拐个弯就是祝敏的小区，江聿过把车停下后，附身凑过去帮祝敏解开安全带。
祝敏就连他的靠近都毫无察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江聿过故作轻松的开口：“宝贝儿，我现在对你一点吸引力都没有了吗？”“就这么难引起你的兴趣？”
祝敏闻声后这才抬头，她的眼眶强忍着快要迸裂的酸胀不适感，哑声道：″刚才怀瑾说祝穆最爱吃虾，你听到了吗？”江聿过深色自然的点点头，“听见了，和你一样，姐弟俩口味相似很正常啊。”
说完，祝敏的脸色变得比现在还要难看一些。江聿过眉心微微蹙起，“祝穆爱吃虾，有什么不对吗？”祝敏闭上眼睛。
当然不对，全都不对，哪里都不对。
儿时在家里那张木质餐桌上，穆传红在她吃虾时的指责一次又一次的回荡在她的脑海中，与此同时，祝穆那张稚嫩的脸颊也出现在她的脑海里。祝穆眨着他圆溜溜的眼睛，对祝敏小声说：“二姐，我不爱吃虾的。”祝敏以为祝穆看不出她在家中餐桌上见到虾时的生理性的难受反应，那时候她以为祝穆年龄小，说不喜欢就是真的不喜欢。祝穆说他不爱吃虾，后来穆传红做虾的次数也越来越少，祝敏在家里的餐桌上几乎见不到虾的身影。
可是刚才，方怀瑾说，祝穆最喜欢吃的就是虾。所以这些年，祝穆骗了他们所有人，只是为了让虾不再出现在家里餐桌之上。
只是为了不再让祝敏难受。
祝敏心脏霎时皱起，犹如铺满沙砾的道路被人踩过，从小到大她眼中不懂事的弟弟、甚至刚才还在医院里训斥他为什么要瞒着妈妈生过病住过院的弟弟，居然撒下一个如此善意的谎言，一个只为了她能在家里过得好一点的谎言。因为穆传红和祝国荣思想的局限性，祝敏从小就知道他们想要一个儿子。三胎家庭两个姐姐一个弟弟的配置，绝大多数父母都是为了凑一个“好”字。祝敏小时候想过，为什么自己害穆传红失去了教师编制工作，而她还会要祝穆？
后来她想，也许正是因为教师编制工作已经失去了，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了，所以祝穆才会出现在他们的家庭里。祝敏身边的朋友们，小时候家里的弟弟有很经典的“熊孩子"类型，长大后她们家中的弟弟有更经典的"啃姐"类型，身边的朋友不是没有做“伏弟魔"的人，祝敏听她们说家中情况的时候，难免会想到祝穆。祝穆上大学了之后开始打工挣钱，生活费几乎也不需要穆传红和祝国荣出了，问她和祝笃要礼物时亦是很有分寸的，大抵更像是一种类似于姐弟之间的措娇方式，祝敏和祝笃从来没觉得祝穆是在"啃"她俩。相比之下，她们觉得祝穆还算懂事。
但现在看看，祝穆懂事的要比祝敏察觉到的早太多了。祝敏的眼眶红红的，她趴在江聿过的肩头，“祝穆他……他从来不说他爱吃虾，反而说他讨厌虾。”
江聿过多聪明的一个人，他认识祝敏这么多年了，了解祝敏，哪怕祝敏不明说，他也知道虾对祝敏来说是不一样的。江聿过温柔的抚摸着祝敏的手掌，给她安慰。祝敏抬头时，江聿过的肩膀被泪水泅出了一团水渍。祝敏回到家，想立刻打电话问祝穆，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在骗她。但手指迟迟悬而未落，拨通键怎么也按不下、拨不通。她问了，祝穆会怎么说呢。
祝敏想了想，她决定先假装不知道这件事。可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今晚江聿过没有离开，祝敏在江聿过的怀中蹭来蹭去，脸颊冲着他：“我睡不着。”
“明天孟医生就给我看检查结果了，江聿过，你说我和她的关系从小到大没有那么好，可我为什么现在还是害怕的手指发软呢？”祝敏的声音低而闷，堵在了江聿过的胸口处。江聿过温热的手掌覆在祝敏的腰背，“因为在你心里，她是你妈妈。”祝敏的眼眶泛热，“但我忘不掉她从小对我的…”祝敏没有继续再说下去，有些话，有些事，她现在还做不到对江聿过坦诚相告。
可祝敏当初追江聿过的理由都是因为江聿过有一个看起来幸福的家庭，江聿过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
祝敏的嗓音里充满淡淡的痛苦，“我讨厌她对我的恶语相向，我讨厌她叫我五五，讨厌她一次又一次的说因为我失去了大好前途，我在她身边很内耗，但是我今天才不得不承认，我好像又很依赖她，好像又……害怕失去她。”祝敏说完，紧紧的抱住江聿过，把脑袋深深的埋进他的胸口，连呼吸都艰难。
江聿过把祝敏的脑袋从他胸口处挪开，“还喘得动气？也不怕把自己憋坏了。”
可是祝敏似乎只有用这种“惩罚自己"的方式，才能正视刚才说出的那段话，真的是由她亲口说出。
如果不是因为今天穆传红的入院太突然，如果不是因为才知道她四年前就已经住过院，她想她今晚说不出这些。
祝敏初中高中时无数次想要逃离她的家庭，可是读大学后几个月归家一次，她又发现她内心深处有些"诡异"的并不厌恶。祝敏都觉得她自己矛盾无比。
但事实确如此。
祝敏觉得从来没有哪一天像今天这样累，身体上的疲惫、精神上的冲击统统犹如排山倒海般向她直直袭来，毫无躲避的可能，惟有被动承受。她继续和江聿过讲着她小时候的事，讲她在小学知道原来不是每个家庭都像她一样有姐姐有弟弟，讲她读到一篇写母爱的文章有多震撼，那是和穆传红近然不同的两种人；祝敏和他讲祝穆、讲祝笃，讲她的初中、高中……祝敏现在的话天马行空，想到哪里就说哪里。
大部分时间是祝敏在讲，江聿过偶尔应和两声，他知道祝敏现在需要的是不停的抒发，抒发自己内心压抑的情绪。
她需要一个安静的、陪在她身边的人，而不是她说一句对方也回一句的聊天者。
江聿过身上的味道充斥着祝敏的鼻息，那淡淡的檀木香在此刻对祝敏有凝神舒缓的作用，她的心绪渐渐平稳，夜色深沉，她无比庆幸，庆幸身边有江聿过，能够耐心的做她最忠诚的倾听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