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藏娇
翌日,陆家祖宅。
陆老爷子和老太太的行李已经收拾好,几只箱子放在门口,看宅子的管家拎着行李放去车后备箱。这次老爷子和老太太回京,就要过完年,待来年再回蜀城小住了。要不是因为蜀地冬季湿寒,上了年纪身体受不住,看老爷子那架势,还真打算在蜀地长住。就要回京了,陆老爷子问起陆宴岭:“你关伯父的身体怎么样?”
陆宴岭扶着父亲:“手术很成功,半月前出院我去看过一次,精神不错。”
陆老爷子点点头,拄着一柄权杖上了车,“老伙计几个,都老了。”
陆宴岭又将母亲扶上车,后头警卫员将行李全部装上车后,便要出发了。
陆老夫人坐上车后说:“昨儿个望舒和秦佩都打了电话来,问我们今天什么时候到,晚上一家人好聚一起吃个饭。”
“晚饭应是赶得及的。”上车前,陆宴岭看了眼腕表,“我让钟叔钟婶提前准备着。”
他走到一旁拨了个电话。
电话拨过去,却提示对方已关机。
他又拨了一遍,还是关机。
只怕是昨天夜里开了一晚通话自动关机了,这阵女人还没起呢。
陆宴岭顿了顿,把电话打给了段卓天。
打完电话,他才转身,上了车。
陆老夫人还在那儿念叨:“还有少禹那崽子,几个月不见,也不知道懂事些没有。”
陆宴岭启动引擎,想到那天的实弹打靶成绩,嗤笑一声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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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陆宴岭电话时,段卓天刚到所里没一会儿,昨晚上折腾半宿,瞌睡没睡够,还犯困呢。
陆宴岭一个电话过来,他就精神了。
电话一接,连连点头,拍着胸脯保证完成交代的任务。等挂了电话,转身跟下属交代几句,他才夹着皮包,拎上车钥匙出去。
到了昨晚那家明珠宾馆,段卓天一走进去,宾馆老板见到他,就哭丧着脸:“段所,您还来啊?昨晚您查了那么久,今儿外头都传是我犯了事儿,弄得大家都不敢来住宿。求您了,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行不?”段卓天懒懒睇他:“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谁冲你来的?”
他下巴抬往楼上一点:“我是冲207那位贵客来的。”宾馆老板顿时神色一紧,也小心地往楼上瞟:“段所,那位到底什么来头啊?把您都给惊动了?”“不该打听的少打听!"段卓天警告。
宾馆老板不敢再多言,但心里却犯起了嘀咕。听前台员工说,住在207的,就是个年轻姑娘。从昨晚上那么大的动静,到今天早上,人压根没现过身,就已经惹得外头好几拨人来来回回为她忙前忙后几趟了。
究竟什么人物啊?
这么大排面。
那头段卓天已经上了楼。
他来到二楼走廊,昨天排查完房就留了两个人在这儿守着,这阵儿正坐在走廊上打瞌睡呢。
段卓天走过去,叫醒他们,问:“人呢?”值班的片警打着哈欠道:“还在里头呢,一直没出来过。”
段卓天看看时间,都快十点钟了,寻思也该起了吧,想到陆哥吩咐他的事,便上前去敲了敲门。大
敲了好一阵门后,207里头那位神秘贵客才终于慢吞吞把门打开。
房门往里拉开时,段卓天正要抬手,准备继续敲。门一开,屋后光线骤亮。
一个脂粉未施的美人儿就那样出现在门后,刚睡醒的模样,长发披散,眼神朦胧,抬起一双半睡半醒的水雾黑眸,疑惑地歪头,一开口声若莺啼:“你哪位啊?”段卓天呼吸一窒。
他愣了两秒,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理智回笼的一瞬间,他立马垂下视线。
但视线一垂,又撞上女人宽松军制T恤下露着的一双修长纤细双腿,实在是晃眼到让人心v惊肉跳。段卓天连忙避开视线,往后退了一步:“抱、抱歉,打扰了。”
美人儿蹙了下眉尖,转身便要关门。
“哎!不是!"段卓天一拍脑袋,差点忘了正事,赶紧道:“是陆哥让我来的。您一会儿收拾好了,我正好顺路把您送回京市去。”
“陆宴岭?”
美人儿顿了顿,不知想到什么,半晌闷声道,“哦,知道了。”
说完,她′唯当'把门一关。
段卓天…”
等回到走廊那边,两个还没走的同僚见到他,发现不知为何,段所整张脸都涨红了,诧异地问:“段所?里头什么人啊架子这么大?”
“……不该打听的少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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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开出陆家老宅,十几分钟后到了沧镇镇上。经过镇上那家明珠宾馆时,陆宴岭将车速稍微放慢,侧首看了一眼。
实在还是放心不下,他将车开到前头街边停下,回头对二老说:“我打个电话。”
他下了车,站在古镇的电线杆下,抬头看斜对面的宾馆,手机拨了过去。
“喂,陆哥!”
陆宴岭:“人接到了?”
段卓天:“接到了,正在收拾行装呢。”
陆宴岭:“一会儿路上别耽误,直接把她送回京市。”段卓天:“行,我知道了,包在我身上!”陆宴岭打完电话,才重新上了车。
后排陆老爷子拄着手杖,眸光炯炯看他一眼,问:“事情还没处理好?”
陆宴岭顿了顿,说:“一点私事。”
闻言,陆老爷子转头,扫了眼车窗远处那家隐立在嘈杂街头的宾馆。
他是老了,可不是瞎了。
从昨天下午回来,到晚上出去,他这个一向沉潜内敛的儿子,情绪不镇定得就很明显。
真当他老眼昏花看不出来吗。
不仅他看出来了,老太太也察觉到了。
陆老夫人还悄悄递了个眼神过来,让他继续问。但陆老爷子看了眼陆宴岭,没再问。他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儿子他心头有数,是不会乱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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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卓天挂了电话,看了眼207房门,心里莫名生出点唏嘘。
算起来,他也是陆家沾点关系的远亲,知道最近这阵子陆老司令和老夫人就在陆家祖宅那边修养呢,两个月前他还跟着家里长辈登门拜访过一次。
明明陆家祖宅就在镇上,老爷子老太太都在,陆哥把人带来了,却不带回祖宅。
悄悄藏到这么一家乱七八糟的小宾馆里。
这说明什么?
说明里头那位,只怕就不是能正大光明见家长的关系。估摸着也就是个小情儿吧,才这么藏着掖着。所以段卓天才唏嘘啊,再惊为天人的美人儿,在陆家那大山一般难以跨越的家世背景前,还是得这么委屈自己。赵旎歌回到房间,揉了把乱糟糟的头发,感觉脑袋里还钝钝的,昏昏沉沉提不起精神来。
她走进洗手间,准备洗把脸。
打开水龙头,一抬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得跟鬼一样,唇色也淡淡的,平时嫣红的颜色透着股蔫蔫的病气。
她知道自己昨天晚上淋了雨,又在外头吹了半天寒风,回到镇上时好像是发烧了。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她脑子里只有个迷迷糊糊的大概,记不太清了。
但她只知道一点,她都烧成那样了,陆宴岭竞然能狠下心把她一个人丢在宾馆就走了。
真是…
好狠的心。
赵旎歌想着想着,心里就委屈得直冒泡泡。或许人生过病以后心心理莫名会变得更脆弱吧,赵旎歌竞然觉得鼻子里酸酸的,眼眶也一阵发胀。但她硬是忍住了,低头捧起几把凉水浇在脸上,让自己迅速清醒过来。
有什么好委屈的!
她幽幽瞪着镜子里的自己。
不是你自己死皮赖脸要跟来的吗?
或许在他眼里,你压根就跟那些自己倒贴送上门的妖艳贱货没什么区别。
赵旎歌这个人,骨子里是有股子倔劲儿的。在她的字典里,就从来没有放弃二字。
她认定的目标,哪怕自己跌了跟头,咬碎了牙也会坚持下去。
她就那么顶着一张挂满水珠的脸,撕开洗漱用品,拿出牙刷毛巾来将自己收拾干净。
刷牙刷着刷着,她动作突然一顿。
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
为什么她会穿着一件军绿色T恤啊???
刚才半天她竞然都没注意,这时一看,竟然才发现,她身上的衣服都不见了,浑身上下就只有这么一件宽松的,长度盖过她大腿中部的男士军装'……陆宴岭昨晚对她做了什么!!!
赵旎歌大脑瞬间回魂,跑到床头去摸手机,找到后摁几下,却发现早就没电黑屏了。
她带来的行李还在老家房子里,昨晚跟陆宴岭回来时下着大雨走得急,根本忘了带,她的随身物品和充电器都放在里头。
赵旎歌简直不可置信。
他.…….
他把她衣服都脱光了,竟然就这么没事几人一样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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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207房间再度打开时,段卓天已经在外头等了将近一个小时了。
赵旎歌一走出去,就盯着他,冷冷冰冰地问:“是陆宴岭叫你来的?”
段卓天:“呃,是、是啊。”
赵旎歌压着心头的无名火,又问:“他人呢?”“陆哥这阵应该已经出发了吧。"说完这句,他见面前的姑娘面色愈发不好看了,于是补充道,“应该是和陆老司令他们一起走的。”
赵旎歌听得心里烦闷,但又不好对着一个陌生人发脾气,攥着手机好半天,只得道:“你有没有充电器,借我用下。”
“有的有的,在车上,我去给你拿?”
赵旎歌说了句不用,自己抬步往楼下走。
她埋头在前头走着,段卓天就落后几步在后头跟着,瞧着她这闷闷不乐的模样,心想果然,还是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份之别,心里难过了。
也是,千里迢迢从京市跟过来,却连老宅家门都不让进。
这换谁谁会好受啊。
段卓天觉得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姑娘也挺可怜的,想安慰她几句呢,又不知道说什么。
等下了宾馆大厅。
那边蹲守在柜台后的老板总算见到传说中的207神秘贵客的庐山真面目了。
只一眼,那老板就什么都明白了。
难怪呢,昨个儿晚上那位大佬动那么大肝火,差点没把没把他这小破庙给抄家了。
原因找着了。
怪他自己这破店倒霉呗。
还能怎么着,认了。
宾馆老板陪着笑,客客气气地把少奶奶给送走了。大
一坐上车,给手机充上电,赵旎歌就闭上眼,一句话也没有再说。
段卓天在前头开车,瞧了一眼后视镜,也没好意思打扰。
就这么开了几个小时,停在服务站加油,问她想吃什么,顺道买来。
赵旎歌什么都不想吃。
段卓天便自己在车下啃了两个面包,等回到车上,看了眼中控台差不多充满电的手机,把手机取下来递给她:“手机充好电了,你是要打电话吧?”
赵旎歌接过手机。
她本来是想第一时间就打电话去问陆宴岭的,可等手机开了机,看着那闪跃的开屏动画,她突然就迟疑了下。车又继续往前开。
半摇下来的车窗吹进来一股凛冽的寒风,彻底将高烧给她脑子带来的浆糊感吹走了。
赵旎歌终于冷静下来。
妈呀!!!
陆宴岭那么冷峻禁欲的男人,趁着她高烧昏睡的时候,竞然把她衣服给脱了,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想睡她了呀!!!
哈。
哈哈。
哈哈哈。
赵旎歌觉得自己之前是一下子脑子秀逗了,也钻了牛角尖,竟然没有反应过来这一点。
他是一个就算她主动凑过去亲他,他都会离得八丈远,还把她脑袋推开的,这么一个有定力的男人。就是这么一个把贞操看得比古代闺阁小姐还重要的高冷男人,居然有一天也会主动脱她衣服了。赵旎歌想着想着,郁闷的心情瞬间发生了个七百二十度大转变。
迎着风,她得意地哂笑几声。
只是人不能太过得意,否则老天爷都看不过去,突然一粒沙子吹进她的眼睛里。
痛得赵旎歌低头揉眼,但她又忍不住心里那股畅快,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耸肩发笑。
前头开着车的段卓天神色古怪地看了好几眼后视镜。只见那姑娘拿着手机出了一会儿神,然后就开始揉着眼睛低头呜咽起来,哭得肩膀一阵阵轻颤,叫人看了都不忍心。
等到临近傍晚,终于抵达京市。
段卓天按照导航把人完好无损送到了家门口。赵旎歌下了车,诚挚跟人道了谢。
这么大老远,将她捎带回来,确实挺麻烦人家的。段卓天摆摆手,直说不用客气,掉转头去汇报任务了。大
京市,今夜的陆宅很热闹。
陆老爷子和陆老夫人回京,陆和泰和陆望舒两口子都赶了过来,陪二老一起吃顿饭。
夜幕将至,华灯初上。
钟管家和钟婶准备了满满一桌丰盛的饭菜。茶餐厅里,大嫂秦佩和二姐陆望舒正陪着老太太聊天;站在廊下的陆和泰和詹正初交谈着工作上的事情;客厅沙发上坐着的陆老爷子正在教训孙子陆少禹;陆少禹一边喊冤一边告状。
平时冷清的府宅,今夜处处都是灯火。
陆宴岭却独自站在楼上书房,听着电话。
“陆哥,人我已经安全给您送到了!”
陆宴岭嗯了声,问:“她有没有怎么样。”听到他这么问,电话那头的段卓天揣摩了一下,便将路上的情况如实汇报了一遍,最后又道:“那姑娘还悄悄抹眼泪呢。”
陆宴岭眼睑微动:“她哭了?”
“是啊!"段卓天绘声绘色地形容,“一路上不吃也不喝,就失魂落魄看着手机,自己悄悄抹眼泪,眼睛都哭红了!”
陆宴岭听着,半晌没有言语。
他想象着她蜷缩在车上,眼圈红红,委屈巴巴哭得伤心的画面。
等到那头段卓天说完,他握着电话回神,看到书柜金属柜门映出自己的表情,才叹了口气。
他按到拨号,给昨晚那个通话时间长达五个多小时的号码拨了过去。
这次倒是能打通了,没提示关机中。
只是电话响了三四声后,就被挂断了,紧接着便是一阵忙碌的嘟声一一。
陆宴岭复又拨了一遍。
这次只响了一声,便再度被挂断。
直接不接。
陆宴岭无奈,只得发了个信息过去:“到家了好好休息。”
等他下楼去,客厅的饭菜已经摆好,一家人坐在一起就等他了。
见他忙了半天终于现身,那边老夫人突然问道:“我刚才听钟管家说,前两周你带了个女孩儿到家里来?”这话一出,全家人都愣了,几道视线齐刷刷不约而同看向他。
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震惊,诧异,不可思议。二三十年没见他谈过女朋友的人,竟然带了女孩子回家来?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
本以为老夫人这么问,就是变相的催促他,好让他早点找个对象,否则将来有可能陆少禹这个侄儿都有可能赶在他这小叔前面先结婚。
但没想到的是。
陆宴岭竞然没否认。
在一家人惊诧的注视中,他神色自若坐下来:“是有这事。”
陆少禹”
我靠!!!
金屋藏娇???
陆望舒倒是惊喜了一下,和丈夫詹正初对视一眼,笑着问:“女朋友?”
那边陆和泰和秦佩也有点错然,小叔找女朋友了?什么时候的事?他们怎么没听说呢?
坐在上首的陆老爷子见陆宴岭坦然承认,看他一眼,便发话道:“哪家的姑娘,做什么的?带回来我和你妈见见。”
陆宴岭:“过阵子吧。”
等他把人哄好了,关系确定下来,“到时候再带她正式来家里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