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金孔雀
安塔觉得有点头疼,但是现在的形式也容不得她多想。安塔和砂金面前的景色一点点清晰,面前出现了暗灰色的城市建筑。
这里远没有匹诺康尼“黄金的时刻″繁华,像是城市的边陲,来往的人却也说说笑笑,像是住了很久的样子。“在匹诺康尼′梦境'里死去的人都会来到这里,他们把这边称作流梦礁。“见安塔略微有点疑惑,蹙着眉打量着四周,砂金微笑着解释说。
安塔看了砂金一眼,有点倦,她才不管流梦还是流水,简单地问:“你有钱吗?”
这话来得突然,把砂金问的怔了一下。
“钱。"安塔倦倦地提醒,看了下周围用信用点交易的人群一一果然这钱全寰宇通用,连这种地方都不例外,有点不耐,“没有钱我们住哪里,睡桥洞吗?”
砂金笑了起来,很轻松地耸耸肩,说:“倒也不是不可以。”
在安塔凉凉的目光下,砂金收起笑容,很认真地上上下下摸遍了自己的口袋,搜罗出几张钞票,捏在手里,对着安塔晃了晃,轻笑着说:逗你玩的,怎么会真让你睡桥洞。”安塔瞥了砂金一眼,就四处找起可以住的地方。…结果砂金身上摸出的钞票住哪里都不够。被第九家旅店以“这点钱住最小的房间半天都不够”拒绝后,安塔忍无可忍,转头,瞪了眼还看着她笑的砂金,问:“你们战略投资部不是整个公司'宣称工资最高的部门吗?你为什么会这么穷?”
“不会有哪个富翁把钱全绑在身上出门,安塔。我的可动资产大多数要通过手机才能使用,但很显然,"砂金从兜里摸出他的手机,对着安塔晃了晃,展示了下零格的信号,笑着说,“现在用不了。”
安塔面无表情地打量了下砂金身上的那套衣服。裁剪精良,一看就很贵,说不定能买下半个匹诺康尼。砂金收好手机,对上安塔的红棕色双眸,轻笑一声,说:“我这身衣服对我很重要,重要性不亚于我自己。如果你想卖它,那就把我也卖掉好了。”
砂金停了下,带着点笑和安塔对视,轻声问:“你想卖掉我吗,安塔?”
安塔慢吞吞地上上下下看了砂金一会,慢悠悠地伸出手,从自己的紧身衣上下摸了摸,成功摸出了几张钞票。加上砂金的一点钱,总算有一家民宿表示,肯让安塔和砂金在他们废弃的小阁楼里暂住三天,衣食自理。“看来你还是不信任我。"砂金跟在安塔身后,一边上阁楼,一边说,“既然你也有钱,为什么不早拿出来?”安塔回头看了砂金一眼,很平静地说:“我看不出你哪里值得信任。”
砂金破天荒没有反驳,只是笑容敛了敛。
安塔懒得理会这小孔雀内心又在想什么,打开阁楼的门,一阵灰扑面而来,呛得她皱了皱眉。
阁楼很小,还只有一张小床。
安塔走到那积了厚厚一层灰的小床前,拎起被子,简单掸了掸上面的灰,当着砂金的面爬到床上,躺上去盖好被子,闭上眼,慢吞吞地宣布:“我要睡觉了。”
砂金略微一怔,轻啧一声,刚想说什么,忽的刹住话头,走上前。
安塔裹着被子,眼帘安静地垂下,呼吸均匀,已经沉沉睡了过去。
……这么强的战斗本能,居然如此容易就睡着了么。砂金略微低头,恰好能看见微弱的光下安塔轻轻颤动的睫毛,卸去了所有的防备,睡得很沉,很彻底。.……刚刚还说不信任我。“砂金轻叹了一口气,侧头凝视向安塔的侧脸,绚烂的三重瞳罕见地掠过了一点波澜,声音轻的像一根羽毛落下,“真不怕我趁你睡着对你做些什么吗?”安塔确实是累坏了。
“毁灭"的力量,还有她原本就是以“偷渡客"的身份入梦,又一度死亡,谁也不知道安塔为此付出了多少代价。只是她一直不说而已。
安塔醒来的时候,觉得整个人好多了,勉勉强强活过来了。头不那么撕心裂肺地疼,呼吸也顺畅了。
被子软软的,床也舒服,安塔还带着几分睡意转了个身,然后全身就僵住了。
砂金就睡在安塔身边。
还裸着半身。
床很小,砂金还抱着安塔的半边枕头,脸埋了大半在枕头里,柔软的淡金色短发摊开,落了几缕在安塔的侧脸,有点痒。雪白的脖颈上是深色的奴隶烙印,往下是分明漂亮的锁骨,再往下……
安塔刚一转头,就和砂金的脸凑的很近,近到几乎能看见他略微颤抖的眼睫上的一点水珠。
砂金睁开了眼。
绚烂的紫、蓝交杂的眸子还略有些迷糊,很快变得清明起来,砂金笑着伸了个懒腰,看了眼窗外,说:“早,安塔。今天天气不错。”
“现在应该是午夜。"安塔面无表情地说,“流梦礁一直都只有阴天。”
砂金失笑,从她身边撑起半只手,把枕头塞给安塔,走到衣柜边穿衣服,背对着安塔,说:“我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和你睡在一起。”
“这房间有你出的一半钱,"安塔波澜不惊地说,“你爱睡哪睡哪,我管不着。”
砂金听了这话,转头对安塔笑了下,轻快地说:“通透。”“就当你夸我了。“安塔看砂金回头的一瞬间,半身是赤|裸的,扭头时露出肩颈的半截锁骨,还有脖颈上深色的奴隶烙印。一般而言,砂金算是瘦弱的那一类,就连偏高挑的安塔穿上高跟都能看起来身形和他差不多。但此刻砂金没穿衬衣,掩盖着的肌肉线条流畅而漂亮,很有观赏价值。安塔认真看了好一会,一直等到砂金穿好白衬衫,转头过来笑吟吟地看向她,安塔才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收回目光。这孔雀在开屏。
安塔确信她这个宿敌脑子是真的坏掉了。
安塔没有追究砂金莫名其妙的孔雀开屏,也没有多余的表情,砂金也装作什么没发生,对安塔扬了扬眉梢,说:“走吧,一起。”
“干什么,可以回公司了吗?“安塔还是瘫着,一动不动。“没那么快,“砂金失笑说,“只是这么久了……你不需要吃点东西?我已经饿了。”
对哦,人软软的,有可能是饮食不规律。
安塔慢吞吞地想着,不情不愿地掀起被子,坐起身,发了一会呆,在砂金好笑的目光下站起来,开始扎头发。安塔一边整理着她的长发,一边看着四周,发现灰尘少了不少,家具也摆放整齐了,窗边的板凳被擦干净,甚至还放上了一张不知哪来的坐垫。
安塔梳完头垂下手,转头稀奇了看向砂金,没想到他居然还趁着自己睡着收拾了下房间。
这时砂金已经走到门口,开了门,头也不回地对安塔晃了晃手,“收拾好了就快点跟上,我们看看附近有没有卖什么可以用上的,带上你的钱。”
安塔跟着砂金下了楼,和楼下大腹便便的房东打了个招呼。房东正在和人打牌,很不耐烦地“嗯"了一声。………一根胡萝卜,四十个信用点还要讨价还价?穷疯了吧你,第一次见到像你这样不要脸的人!"卖胡萝卜的女人骂骂咧咧,把胡萝卜舞得呼呼直响。
安塔眼睛一眨不眨地和小贩对视,冷静地说:“三十。”小贩更愤怒了:“四十!”
安塔:“三十。多了没有,你这萝卜放久了卖不出去。”小贩气呼呼地和安塔对视了半分钟,败下阵来,颓废地把胡萝卜塞进袋子里,一边骂:“不知道哪来的穷鬼,小气抠门,爹妈全饿死一一”
“哦。"安塔接过袋子,平静地把钱交给了小贩。还没等小贩拿到钱,安塔的手就被人轻轻按住了,她回过头,看见砂金笑着对那小贩说:“听见你刚才骂她了。骂她什么了?”
安塔皱了皱眉,刚想说话,就听小贩泼辣地说:“我就骂怎么了?这种连半价的胡萝卜都要往下砍价的穷鬼活该穷一辈子,全家饿死得了。”
砂金伸手按住安塔的肩,将他想说的话压了回去,笑着说:“急什么,我又不会做什么坏事。”
砂金停了下,笑着看向小贩,轻声说:“夸她两句,让她高兴点。”
那小贩简直莫名其妙:“夸她?哈?你当我是疯了还是傻了?”
砂金:“我给你两万信用点。”
小贩气急败坏:“两万怎么了?两万就能踩着我的尊严了小贩手机叮的响了一声,显示到账二十万。“二十万怎么样?"砂金笑着说。
小贩表情刷的变成一朵太阳花,搓着手对安塔连连鞠躬:“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啊冒犯了贵人,您这么漂亮以后一定大富大贵的命啊!我这小小的菜摊子剩下的菜都给你们啦!”说完这些,小贩拿着手机,仰天大笑跑走了,嘴上还囔囔着:“哈哈哈二十万,二十万……哈哈哈……”看着小贩跑远,又看了看她留下的菜摊,安塔不动声色地把菜收拾好,打包,自己拿一份,递给砂金一份。砂金接过菜,笑问:“怎么样?心里好受点没有。”“何必。“安塔淡淡地说,“以前骂我和哥哥的人多了去,比这难听太多。要是每个人都给二十万,任谁都得破产。”砂金轻声说:“哦?原来这么多人骂过你。那你给我一个名单,我一人打一点钱让他们道歉,试试看我会不会破产。”安塔本来都想往回走,听到这话,脚步顿了顿,转过头,看向砂金,说:“我有点不明白。”
砂金:“不明白什么?”
安塔:“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安塔和砂金提着两大袋重重的蔬菜,站在人来人往的破落街道上,对视了一会。
头顶是交织杂乱的电线,和阴沉沉的天空。不知过了多久,砂金笑了下,耸了耸肩,轻松地说:“Both。”
一起疯了。
“哦。"安塔面无表情地从袋子里摸出一根胡萝卜,咔嚓啃了一囗。
砂金笑了一声,陪着安塔往回走,打趣似的问:“你花这么多时间讨价还价来的胡萝卜,一口就啃没了?”“嗯。"安塔点点头,严肃地又从袋子里摸出了第二根胡萝卜,对砂金说,“所以我买了两根。”
“四十信用点一根,被你砍成了三十两根…"砂金哑然失笑,“难怪她那样气急了骂你。”
安然慢慢地啃着萝卜,提醒说:“现在我们倒亏十九万九千九百二十。”
“这有什么。"砂金淡淡笑了下,璀璨的眸子掠过一丝波澜,他侧头看向安塔,平静地说,“只要让你高兴,我可以付出所有。”
这种话换了谁说,都觉得他是吹牛,是扯淡。但唯独砂金,安塔觉得他会说到做到。
安塔觉得萝卜啃不动了,嚼了两下,抬眸看向砂金,停了好久,很真诚地说:“我真的觉得你病的不轻。”砂金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种反应,笑了起来,“哦?是吗?”
“是的。“安塔啃完了最后一口萝卜,心满意足地拍拍手,“等我们出了匹诺康尼,你可以去找一找我哥哥。他或许有办法让博士学会抹除你大脑皮层上多余的多巴胺分泌。”砂金顿住了脚步。
“爱的起因是大脑皮层上异常分泌的多巴……”砂金笑了下,很快跟上了安塔的步子。
回到那间小阁楼后,安塔准备煮点东西来吃。不得不说,这个小阁楼条件居然还不错,有一个自动锅。不过年头看起来有点老了。
安塔把锅洗了,接上能源。
很好,锅一点反应也没有。
安塔和砂金看了下两个人刚刚花了很多时间切洗的菜,又看向那口锅。
“没关系,我来修。“砂金轻笑着说,走上前,开始观察自动锅。
“你连这个都会?"安塔有点稀奇,“我一直以为你只会做生意和谈判,以及一点点打架。”
“以前条件不好,什么样的锅也要会修,"砂金漫不经心心地说,“看,就像这样一一”
砂金狠狠捶了自动锅两下。
“唯!眶当!”
在安塔震惊的目光下,那锅真的开始滞滞扭扭地动了起来。“看吧,果真可以。“砂金笑了起来,仔细地把萝卜下了锅,开始煮萝卜奶油汤。
安塔稀奇地瞧着这口锅只哇只哇叫着转圈冒出热气,想了下,说:“这口锅工作的方法……有点奇怪。”“古人的审美。"砂金耸耸肩。
说时迟那时快,安塔率先看见锅里冒出火光,不假思索地推开锅,猛的向砂金扑去一一
“嘭!”
自动锅彻底爆炸,无数的碎片散落了一地。安塔把砂金按到在地上,她略微低着头,冷淡地看着身下的砂金。
砂金也看着安塔,笑了两声,正想调侃,忽地注意到她的右手,说:“你受伤了?”
安塔瞥了眼正在流血的右手,缓缓站起身,淡淡说:“嗯。刚刚离那口锅太近了。”
砂金迅速从地上起来,快步走到柜子边,翻出了一捆崭新的纱布,把安塔拽到铺着坐垫的椅子上坐下,仔细地替她包扎着伤囗。
“还行,只是血流的多,伤的不深,能止住。“"砂金轻舒一口气,略有些遗憾地耸耸肩,“那口锅太坏了。”安塔看着砂金就生气,冷笑说:“如果你不拍它,它会炸?″
砂金反问:“如果它不坏,我会拍它?”
安塔:“你不拍它难道它会炸?”
砂金:"它不坏我会拍它?”
这话说不下去了。
安塔冷笑一声,狠狠瞪着砂金。
“好了,是我的错。“砂金退了一步,双手轻轻捧上安塔的右手,仔细看着渗了血的绷带,笑着问,“我唱首歌给你听,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你会唱什么歌,还不只有埃维金人的……安塔这样说着,忽地皱起眉。
砂金倒是笑了起来,看起来完全没有注意到安塔的异样,轻松地说:“这之后肯定也学过一点歌,你喜欢听哪种的?摇滚?″
安塔静了下,总算弄清楚那种奇怪的感觉来源于哪里,低下头,看着砂金,问:“我在幻境里经历的那些事,你知道多少?”
砂金也没想瞒着安塔,抬起头,笑了下,说:“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