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金微微皱起眉,强撑着就要起身,又是一个踉跄,安塔眼疾手快地抱住他,让砂金靠在她的肩上。
“……这个时候就不用说这个了。”砂金轻声说。
“你这是……那位秩序的‘星神’正在扰乱你的意识,你快撑不住了。”安塔蹙着眉,看了下四周来往的人,说,“你想怎么办?”
“无论怎么样……先活下去。”砂金低声说,声音微不可闻,只因为他的头靠在安塔的耳边,安塔才能清晰地听见他说了什么,“去找星期日。”
“好。”安塔略微点头,辨认了下方向,侧头看了眼闭着眼的砂金,看他的睫毛抑制不住地轻轻颤抖,淡淡说,“没想到你也有想活的时候。”
“想活,谁不想活。”砂金笑了一声,近乎是强撑着直起身,和安塔一起往前走。
周围的人因为刚刚那场枪杀几乎跑了个干净,一路上畅通无阻。安塔根据着之前对匹诺康尼地图的记忆,定位了一条近道。
“走。”安塔拉着砂金走进那条昏暗的巷口,刚走进去,砂金就腿一软,往后瘫去。
安塔顺着砂金的力道跪在墙边,把砂金半抱在怀里,仔细观察着他半眯着的眼睛,淡金色的短发略显凌乱。
砂金仰起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露出了脖颈间代表着奴隶的黑色烙印。
安塔沉默了会,说:“我看你也死的差不多了,要不你让我现在就一枪崩了你,给你个痛快。”
“哈。”砂金笑了出声,黄、紫、蓝三色的瞳眸在巷口透来的城市灯光下略微闪了下,边喘着气边轻声说,“没想到……你,也会开玩笑。”
“你觉得我在和你开玩笑?”安塔垂下头,柔软的深紫色发丝落在砂金胸前,她这才注意到这只孔雀胸前居然开了个奶穿,露出了心型的胸肌。
行,很骚。
“你在开玩笑。”砂金伸手把安塔抱在怀里,安塔凝视着奶窗的目光顿时被打断,只觉得砂金柔软的短发在耳边摩挲,有点痒痒的。
砂金轻轻说:“你是杀手,如果你真想杀我,不会和我废话。”
安塔垂眸不动,就这样让砂金抱着,是城市角落交叠着的两道人影。
还是砂金先深吸一口气,勉强扶着墙站起半身,双手捧着安塔的脸,轻轻说:“来,你带我走。给我讲故事提神。”
讲故事?
安塔想了想,和砂金沿着小巷慢慢走着,一脚踢飞了挡在他们面前废旧广告牌,皱着眉说:“你之前从星期日那边得知,‘假面愚者’可能知道匹诺康尼梦中死亡的真相,所以故做走投无路引她露面……我不应该意气用事打她的,你情商高,我要让你和花火交涉,说不定你能套出更多信息。”
砂金闭了闭眼,轻轻靠在安塔肩上,皱着眉说:“你的忏悔录……很无聊。”
“那你想我说什么故事?”安塔有点恼了,侧过头看着靠在她肩上闭目的砂金,“我从记事起就没有父母,小时候也没听过童话故事。不然我和你讲讲哥哥小时候给我讲的睡前故事。”
“什么?”砂金轻声问。
“记忆拉格朗日公式。”安塔说。
砂金深吸一口气,像是想笑,却又撑不住整个人往后倒,安塔迅速扶住他的肩,却被砂金反手抱在怀里。
“你……”安塔皱着眉说。
“那你和我说一说……你和你哥小时候的故事。”砂金扶着墙,一边艰难地走着,一边说。
安塔沉默了一会,走在砂金身边,说:“我和我哥的母星以战斗闻名,但是我哥没有觉醒静止时间的能力,兴趣也不在打斗上,所以经常被欺负。”
“被欺负吗……那家伙。”砂金笑了下,揉了揉太阳穴,“很难想象。”
“嗯。”安塔淡淡说,“后来我能静止时间后,我把欺负我哥的人都打了一顿。”
砂金闷闷笑了起来,凝神片刻,笑着问:“然后呢?”
安塔停了一会,才说:“母星的教育水平不发达,为了让我哥能学到更多,我想带他走。我向当时干预母星的‘公司’提出申请进入博识学会,公司同意了,前提是我挂名‘危机干预部’。”
砂金闭了闭眼,顺着小巷的墙坐下,仰起头靠着墙。安塔停在砂金面前,淡淡说:“我看我还是杀了你吧,你撑不到去见匹诺康尼的人。”
砂金招了招手,安塔蹲下身,听他低声说:“没事,你继续讲故事,给我提下神。”
安塔面无表情地凝视着砂金一会,伸手把他拉起来,拖拽到身边,半扶着走,边听砂金在耳边带着点笑意问:“危机干预部……似乎是整个公司唯一一个需要杀人的地方。你哥知道你这样做吗?”
“不知道,我瞒着他了。”安塔淡淡地说,“有一次我被‘虚无’伤到,‘公司’的治疗都止不住血,我自己用手术针把肠子缝进去了,效果不错。”
砂金笑了起来,脚步又踉跄了下,安塔拖住他的身子,听砂金在耳边低声说:“你真的觉得……你瞒得住他?”
“只有这个办法。”安塔皱着眉说,“哥哥想成为被‘智识’星神认可的‘天才’,我们的母星教育资源匮乏,他和我又是短生种,必须趁早走出去。”
“可是他失败了。”砂金轻声说,绚烂的眸子里带着点轻轻嘲讽的笑意,“真理医生现在所在的‘博识学会’不过是‘天才预备役’,他不是星神认可的‘天才’。”
安塔看了砂金一眼,淡淡说:“你最好别在我哥面前说这种话。”
“你杀过人吧,那些不听话的、真的想背叛公司的家伙。”砂金轻柔地攀在安塔身上,声音带着点笑,“杀人的感觉怎么样?血溅在你身上、脸上,浑身都是猩红和温热?你们才见过几个系统时,你就得要了他的命。”
安塔皱起眉,使了点劲想甩开砂金,砂金却借着力手掌往下,轻巧地握住安塔的手腕,指尖在她手心轻轻地挠了两下。
安塔触电式地缩回手,看着砂金,问:“你又在发什么疯?”
砂金又是腿下一软,安塔下意识拽住他,却被砂金反环住腰身,听他带着笑说:“恶心?痛苦?还是麻木?你不喜欢的吧。谁会喜欢杀人呢,哪怕是想杀我的人,我杀他们的感觉都不好受,更何况他们都不想杀你。”
安塔紧紧蹙眉,就看砂金扶着她直起身,抬起手,指尖落在安塔侧脸的一公分处,忽地垂落,轻轻问:“你后悔了吗?选择这条路。”
安塔挣扎一下,冷冷地说:“你说什么疯话,他是我哥。”
“就因为这个?只因为是你的‘哥哥’?你就为他赴汤蹈火,杀了这么多人。”砂金含着笑说,黄、蓝、紫三色的瞳眸略微闪烁了下,很快他垂下头,轻轻说,“那个‘假面愚者’说的一点也没错,你果然是‘天真的’,拉帝奥小姐。”
安塔冷冷地说:“你也果然是天生的骗子,赌徒。”
“是。”砂金叹息般地说。
下一瞬,安塔忽然感受到来自战斗本能的警惕,一股凉气从尾椎往上攀爬,她忽然僵住了。
冰凉的枪口轻柔地抵住了安塔的背心。
“亲爱的,”砂金的下颌仍然落在安塔的肩膀上,声音轻柔至极,“我很抱歉。”
砂金不知什么时候,在一片混乱中偷来了安塔的枪。
安塔停了一会,一动不动,全身僵在原地。“时间静止”是没有用的,砂金可以在安塔的领域内小范围的动作——扣动扳机绰绰有余。
“你装着走不动路,故意和我扯过去的事,是为了偷走我的枪,杀了我,强制我出梦境。”安塔静静地问,“为什么?”
“假面愚者说,我们要揭开秘密,只有变成真正的‘哑巴’。你不会猜不到她的意思吧。”砂金轻笑着说,手持着的枪稳当,轻描淡写地说,“只有死人,才是真正的‘哑巴’。”
“你的枪不行,在梦境中自杀也不行,需要像流萤小姐那样,真正死在梦境。”砂金扭转了下枪口,安塔轻轻闭上眼,下意识产生一连串战栗,砂金安抚似的抚了抚她的背,“只要我闹得够大,总会有人能让我真正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