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第五十场修行
秦鸢看着睁大眼睛的几个孩子,拍拍左思思肩膀,垂眸笑道:“是不是很大逆不道?她听了肯定要生气。”宁乐疑惑道:“秦将军既然知晓陛下会生气,为何还要一一”
她眯起一只眼睛,边说便晃着脑袋:“她定然气我,竞然如此不相信她。”
顾北舟摸摸下巴,煞有其事点头道:“虽然我觉得让鬼做官很离谱,但按照陛下的性子,这位鬼姐,你要是真有才华,其实不用太担心。”
左思思还是觉得,一个人族女帝让鬼当官实在离谱。她其实已经做好被拒绝的打算,无法从朝堂入手,她也有别的法子帮助百姓,不过走条对她来说麻烦点的路罢了。秦鸢抬手拍拍她的肩膀,温和道:“我其实也觉得让身为鬼的你做官很离谱,但我并非用假话安慰你,昭旻和紫嫣这两人啊,是真真惜才之人,且不在乎身份之人,若如今的你还拥有当年写出《大宋女子赋》的心态格局,便不必再因身上,你觉得是′缺点'的任何一个东西妄自菲薄。”左思思眼皮快速眨动两下。
秦鸢指着自己坦荡道:“这世上谁都有缺点,我曾经特别在乎我的出生,我的性别,他们说我不过是铁匠的孩子,又是个女孩,肯定做不到如今位置,所有人都觉得我在痴人说梦。”
顾北舟皱眉道:“谁说的啊,真没眼光,就武技方面你比爹都厉害多。”
秦鸢搓了两把顾北舟的头发,看向左思思笑着说道:“我最开始走条路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我行不行,但我就是想做,撞破头也不后悔,你呢?”
左思思没有片刻的迟疑,而是毫不犹豫道,“我想做,也觉得自己能行!”
桑行舟知道左思思的故事,看见她到底受过什么样的折磨,自然不会怀疑她的毅力,立刻朝她竖起大拇指,肯定道:“思思姐当然能行!”
宁乐双手握成拳头挥了挥,说道:“我也觉得的思思姐肯定能行。”
步飞声稍显稳定,但也并非否定的意思,他笑道:“其实左右不过失败,但这世上谁不失败?大不了跌倒了重新站起来。”
几碗鸡汤同时灌下去,左思思瞬间信心倍增。秦鸢身为将军,又是宋昭旻的好姐妹,所以哪怕带着一只鬼,所以只是粗粗核验便将人鬼放进去。至于这两只魔。
桑行舟拍拍禁军肩膀嘻嘻笑道:“禁军大哥,你今天怎么不拦着我啦?你这样我都不能出手,怪无聊的。”这一只男魔来过千百次,禁军上上下下都认识他,也都和他打过,自然之道他的身份,所以禁军选择目视前方装作没看见这个傻子。
宁乐呢。
上次招亲闹得浩浩荡荡,逃跑更是满城皆知,谁不认识她?
但既然没人提上次丢脸的事情,宁乐自然也不会主动让人知道。
他们在宫内如入无人之境。
秦鸢还时不时抬起手,和正在洒扫的宫人亲昵打招呼,几次下来,宁乐惊讶发现,她竟然能够记住每个下人的名字。
几人一同来到宋昭旻住的宫门口。
门口的太监总管微笑道:“秦将军来啦,需要我帮您先通报吗?”
秦鸢摆摆手:“不必麻烦公告,我自己进去就好。”宁乐都在努力习惯宋宫之中随意的宫人,但这一次,秦鸢又给她刷新了下限。
他们进去见女帝之前是不是需要通报,是秦鸢决定的吗?!
左思思显然也一脸震惊,喃喃道:“真,真是一”桑行舟接道:“真是随意,对吧?我一直以为宋宫会和话本之中一样,比我弱的一见到我,就要磕两个呢,所以我第一次来的时候,真的很紧张。”
顾北舟和步飞声却是一副司空见惯表情。
顾北舟看着宁乐问道:“你都在宋宫里住过一段时间,居然还这么惊讶?”
自风临江离队起,步飞声又成功摆出一副,翩翩公子的虚伪模样:“乐乐不过在宋宫住过几日,大多宫中规矩都是从话本里知道的,自然会觉得惊讶。”
桑行舟了然的:“话本里写的那玩意,只在秦川另一头的宫里,昭旻姨不喜欢这些繁文绸节。”昭旻姨,多亲切啊。
宁乐恨自己迟钝,竞完全没想到,在场所有人竟然早就认识,或是多少知道对方身份。
但她绝不反省,气急败坏踩了桑行舟一脚。桑行舟满脸郁闷:“你踩我干嘛?”
秦鸢与左思思聊得无比愉快,这会停下脚步,回过身朝他挑挑眉毛:“她踩你,你就踩回去啊,还要喊你娘帮你报仇啊。”
桑行舟一脸严肃摇头道:“宁高冷是女孩子,我才不和她一般计较呢。”
秦鸢这下彻底转过身,言笑晏晏道:“为什么女孩子就不用一般计较呢?”
桑行舟有些迟钝,眨眼道:“爹说的,男人不能动手打女人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宋昭旻正好听见声响从屋子里出来。她身后一左一右跟着宋长安和步云间。
宋长安见到宁乐的瞬间,眼睛变得明亮无比。步云间表情倒是淡淡模样,但长袖之下的手臂肌肉看着紧绷无比,像是在拽着什么一样。
宁乐垂下脑袋便看见宋长安迈出的半条腿,便猜到他倒是拽着的是个什么东西。
可恶,可靠的风大师兄走了,结果这两个倒霉玩意又回来了。
宋昭旻站在寝宫院子中央,双手背在身后,目光直勾勾看向宁乐,问道:“乐乐,你对男人不该动手打女人'这话可有何看法?”
宁乐认真回答道:“打妻子的男人,都是人渣中的人渣,但我和桑傲,桑行舟的事情,好像不能这么说。”宋昭旻挑挑眉毛:“世人都说女子应当让着男子,你不这么觉得吗?”
宁乐小时候就是小小一团,长大也是小小一只。所有人都觉得她可爱,夸她像是个孩子,自然而然让着她。
虽说她也没做过什么值得被教训的坏事。
但因为她的身高,
她迫切的想要证明自己一一不就是为的,不想永远享有特权,她希望所有人都看到她的实力。
但要说到男子女子上头,事情其实不该如此简单定义。她斟酌片刻,开口道:“我觉得更准确的说法是,强者总要承担比弱者更多的职责,也更需要克制自己的情绪,不应当恃强凌弱。”
她目光在桑行舟脸上停留片刻,他因为思考而沉默着。她继续说道:“至于桑傲,桑行舟说的男人不应当打女人,我方才已经说过,打妻子的男人就是人渣中的人渣,但若是反过来一一善于打架的女人,去欺负只会读书的书生,自然也是不可取的,恃强凌弱无关性别,只关乎能力强弱。”
宋昭旻越看宁乐越聚德满意,她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丝毫不吝啬赞扬:“她没能亲自教导你,你竟然还能说出她年轻时候一模一样的见解。”
秦鸢满意点头道:“我今儿个才算见识到,血缘的奇妙之处。”
左思思赞同道:“我第一眼见到乐乐,便好似觉得又一次,亲眼见到黄梅公主本人。”
宋昭旻这才发现一旁站着的,惊讶道:“这位是?”左思思下意识扭头看向秦鸢。
秦鸢把手按在左思思脊背上,温声道:“思思,你应当亲口告诉昭旻,你是谁,你来这里是想做什么的。”宋昭旻对秦鸢的信任,根本不需要用言语来说明,此时,好友不过寥寥几语,宋昭旻便明白女鬼的身份必然不简单,且她来的目的究竞是什么。
她猜测女帝大抵是宁乐几人带来的,打量着她这幅分外熟悉相貌,以及眉宇之间让人无法忘怀的倔强气场。她心中已经有了关于女鬼身份的猜测。
左思思双手作揖,正想要弯腰下跪,秦鸢赶忙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她低头弯腰。
她阻拦道:“思思你有所不知,如今宋国已经废除见到上位者必须下跪的规矩,你就这么站着,挺直腰板回话就好。”
左思思不免感到诧异。
宋昭旻抬手拍在她的肩膀上,笑道:“我希望,我们所有人在朝堂之上的关系,更多的是各司其职,日后,你我之间会细分为上下级,但更像是客栈老板和小二一样,不该分尊卑。”
她目光灼灼,真如同她的名字一样,把这个世界都照得亮堂堂的。
女帝收敛起笑容,严肃道,
“我们女子被压迫已久,我很清楚被压迫到底是什么感觉,所以一一我在我称帝之后,我半点也不希望,这世间之上被压迫的人,并非消失不见,而是换了个性别或是身份。”
“我想要的,是真正的平等,但我知道彻底忽略皇权带来的特权,这在现阶段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如果我不站在这里,要不了十年,这世道或许又会变成我称帝之前的模样,这并非一蹴而就就能改变的观念,但我希望在后世口中,这会是个好的开始”
左思思不免想起方才在宋都街上,无论是商人,还是顾客,又只是路过的旅人,都露出笑容满面。她又想起进宫之后,即便是洒扫的宫人,也不曾做小小伏低,他们对秦鸢的尊敬是发自内心产生的情绪,而非来自压迫。
她坚信这必然是个好的开始。
她不知道后世会如何评判自己,但就像是秦鸢方才说的,她不知道行不行,但她必须要这么做。她确信自己来对了。
她双手作揖,只是微微低头:“罪人,秦川左氏左思思。”
宋昭旻沉默片刻,点头:“你确实有罪。”左思思抿抿嘴唇:“瘟疫一事,秦川左氏罪无可赦,思思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她苦笑道:“当年之事,我们所有人都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