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第四十一场修行
桑行舟没有回头，也没开口问，但就是知道到宁乐心里在想点什么。
宁乐大抵是不知道的，即便有所感觉，也不会往那种地方想。
他红色的眸子亮晶晶的，看着宁乐眦牙笑道：“宁高冷，你也觉得火系法术很酷，是不是？”
是啊，噼里啪啦一顿烧，还能靠着火焰腾空而起，简直酷毙了好吗！
宁乐满脸羡慕：“是啊。”
桑行舟自信道：“嘻嘻，我就是传说中酷毙火辣的小小学，啊不，酷毙火辣的魔族少主！”
宁乐看向他的表情之中，隐约染上一丝嫌弃，但很快，羡慕嫉妒恨又将她淹没：“我现在没有剑，只靠法决攻击力完全不如你。”
她抬起手，指缝间留出一丝冷气。
桑行舟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胜在夏天实用。”“确实。"宁乐喜滋滋道。
她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皱眉道：“幻境里又不分春夏秋冬，现在还是得要攻击力强的。”
桑行舟摸摸下巴思索片刻，喃喃道：“以你的灵力，没道理攻击性不强啊，让我看看。”
他直接捏住她的手腕，宁乐一个愣神，一丝灼热的灵力，便从她的手腕之处钻进身体，在她体内游走一个周天，又原路返回到桑行舟身上。
“啊。“他皱着眉头。
“啊？“她皱着眉头。
他摇摇头，说道：“你捏法决的时候，是不是总试图控制灵力的表现形式。”
宁乐点头道：“不应该吗？”
桑行舟摇摇头，说道：“这么说吧，就像是你娘给你生了这张脸，你的灵力有自己固定的脸，你变化它的脸，完全是徒劳浪费精力，况且控制是人族的习惯，但你一-”他咳咳两声，改口道：“总之，每个人的灵脉金丹长得都不一样，若是一个法子套着用，总归会有些偏差，你的修炼境界不低，就说明修行方向问题不大。”宁乐若有所思道：“好像懂了一点。”
他抬起手掌凝聚出一团火焰，认真道：“你又不缺灵力，何不别想着用脑子控制，直接跟着感觉来呢？”宁乐反复咀嚼桑行舟的话：“跟着感觉来？”桑行舟眯起一只眼睛，朝着左思思说道：“思思姐，你把屏障撤了，与其说有的没的，不如用外头的鬼试试。”左思思吞咽一口口水，不确定道：“不，不大好吧。”她也不知道是撤了屏障不好，还是用外头的鬼试验不好，感，感觉有点不大尊重恶鬼呢。
宁乐点头道：“确实不大好。”
左思思顺势接道：“我还是觉得你们两个对上他们太危险，从前有多少修士都是死在右昊玉手中，如若你们真的想救我，不如先出去喊上同伴，再一起一一”宁乐严肃道：“思思姐，我说的不大好指的是，我现在还差一把武器，我手里没常用的剑，打架到底感觉少了点什么。”
桑行舟双手抱着后脑勺：“我还好诶，直接喷火就行啦。”
宁乐瞪他一眼。
她又看向左思思见她还在犹豫，便知道她的顾虑，可能不完全是担心他们。
她迟疑片刻，问道：“思思姐，你该不会还在犹豫，该不该将他们打到魂飞魄散吧？”
她看着左思思震动的瞳孔，便知道自己猜对一半。桑行舟困惑道：“啊？你难道不恨他们吗？”左思思不假思索说道：“我当然恨他们！”他说道：“你恨他们，他们也罪有应得，既然如此，有什么不好动手的呢。”
宁乐握住左思思的手，仰着头一字一句说道：“思思姐，魂飞魄散听着可怕，但这世上没什么东西是不会消弭的，人死会化作泥土，恶人能变成鲜花的养料，这何尝不是一种行善积德。”
是啊，这世上没有东西是不会消弭的。
左思思说服不了自己继续做个好人，但好像又没法彻底做个坏人。
宁乐完全理解她的顾虑，这世上反倒是好人喜欢想东想西，坏人想要什么，直接去拿好了，因为他们压根不会因为旁人感受到的痛苦，而感到罪恶感呢。少年身上的火焰，将他的红眸渲染成更亮的颜色。他咧着嘴，朝着宁乐笑道：“反正我觉得，把他们这些牲口全都杀了，才是做好事呢！”
她听完她的故事，心中几乎没出现过第二种想法。每到这种时候，宁乐就愈发不会怀疑自己是个魔族。她知道没人有资格成为审判者。
她也知道没人能保证日后不会后悔。
但，她就是想要做此刻最想做的事情，
当年左思思没能得到公理，却依旧没有平等憎恨所有人。
她即便因右昊玉化为厉鬼，也依旧想要拯救无辜之人。她绝对是个好人。
宁乐不能接受，凭什么理应得到惩罚的坏人，却因为好人觉得他罪不至此，就能′逃过一切。
她知道，若是将右昊玉带回仙盟审判，且不说审判时间至少要个十天半个月的，最终的结果也多少不会让所有人觉得痛快。
左思思心有顾虑，是因她本就是会为人考虑的性子。她憎恨右昊玉的同时，也觉得杀人'不对。但宁乐从来都不是喜欢以德报怨的人。
他们对她好，她便也对他们好。
他们若是对她不好，她是断然不会手下留情的。她敬佩能够宽恕的人，但她却绝对不愿意宽恕。她不再′强迫′左思思去做决定，而是选择尊重她的选择。
但同样的，她也要做出她自己的选择。
挫骨扬灰也不够。
她、要、他、们、消、失！
她不觉得自己有错。
但没有武器终归是不行的。
她缓缓垂下眼眸，在她愈发认清自己内心的时候，又一次尝试从前失败无数次的事情。
她抬起手，在心中念出灵剑之名。
一遍。
两遍。
三遍。
她听到′回答′的同时，结界突然开始震动。左思思猛地抬起头，错愕道：“这是什么？右昊玉又练出什么新招式来了？”
桑行舟见多识广，惊讶道：“宁高冷，你把你的剑召来了？”
下一瞬，一柄闪着寒光的长剑破开长空，直直飞向她的手心。
桑行舟发自内心惊叹道：“你这剑竟然生了灵智，还认你为主。”
她不提自己是第一次成功，扬扬下巴吹牛道：“嘻嘻，你的镰刀没认主吧？要不要我教教你啊。”桑行舟连忙鼓掌，看起来比她还高兴：“厉害厉害，这就是传说之中的天纵之才，以后我要多向宁高冷侠士学习学习。”
她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摸摸鼻子客气道：“谢谢傲天侠士夸奖。”
桑行舟摆摆手：“实话罢了。”
宁乐手握长剑，在空中挽了个剑花，又看着左思思说道：“思思姐，你转过身去。”
左思思啊了一声。
她双手抱拳认真道：“思思姐，方才倒是我不好，非要逼着你接受我们的原则，我知道鬼族很难控制情绪，你偶尔是真想弄死这个人渣，但要是让理智时候的你来，你未必会做这样的选择。”
左思思动动嘴唇，苦笑道：“很愚蠢，很伪善，是不是？”
宁乐摇摇头，严肃道：“纵然太过善良会害了自己和身边的人，但她依旧是一个美好的品质，你难以觉得就不要抉择。”
桑行舟明白宁乐的意思，飞快接到：“她说的没错，你不需要接受，把所有事情都当成是我们的错好啦。”左思思皱眉道：“不行，这是我的事情，如何能让你们替我承担错处？”
桑行舟直接强行让她转身，哼哼道：“思思姐，请拿出你当年即便断腿，也想要当官的魄力来逃避现实吧。”宁乐瞪了她一眼：“你说的什么话啊。”
桑行舟理直气壮道：“我没说错啊，但凡她现在有这种魄力，畜生们早就死在我们手下了。。”宁乐一时无语，抬腿踹了他一脚，又扭头看向左思思说道：“思思姐，没有安慰你的意思，但今天就算你拦着我们，我们也不会放过这帮畜生的。”
桑行舟点头道：“确实如此。”
左思思到底没有转过身，抬手终于说出自己顾虑道：“我，我其实不想拦着你们，但我就是不知道这样对不对。”宁乐举着剑在空中划了两下，她笑道：“思思姐，我的剑叫做问心。”
左思思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宁乐解释道：“是问心无愧的问心，只要你问心无愧，那就是对的。”
桑行舟吐槽道：“那为什么不直接叫无愧？”宁乐怒道：“好烦啊你，给我闭嘴打鬼！”宁乐不再想着去控制灵力，而是只念动法决随着感觉，让寒冷的灵气四处溢开，直到一层薄冰结在结界之上。外头的右昊玉也已经合体成功，长着右昊玉脑袋，身体确实由各种丑陋存在拼接而成的可怖鬼怪，一下一下撞击着结界。
右昊玉的嘴里发出桀桀笑声，
“我看你的结界能撑多久。”
他下一次撞击之时一一突然撞了个空。
左思思撤掉了结界！
宁乐和桑行舟一齐把诧异目光投在她的身上。她朝着两人竖起大拇指，笑道：“我还是觉得，我应该用当年断腿都要当官的魄力，去做一个我可能觉得会错，但无愧的选择。”
她甩甩一头蓬乱黑发，笑道：“这世上哪有人一辈子都不后悔？更何况我还是个鬼呢！”
桑行舟哈哈笑道：“说得没错。”
宁乐闭上双眼眼睛，寒冷的气息从她的脚底向着右昊玉的方向蔓延，她手中的长剑也成为被冰凌覆盖的存在。桑行舟手中没有镰刀，但他光是火焰的攻击，便足够让魂魄碎裂。
左思思亲眼看见，冰与火交融在一起，谁也没有让着谁，但谁也没有毁掉彼此。
她想，或许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看似反差巨大，但却都各有各的道理。
她想，她可以理解父亲当时放的那一把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情了。
无关对错。
他可能就是想看看，被火焰灼烧的黎明。
故事的最后，右昊玉匍匐在地上，手脚并用爬到左思思脚边，他眼神怨毒，
“左思思，你不是个好人吗？你怎么能如此恶毒，看着我魂飞魄散呢。”
她是个好人，她不该质疑这点。
而且，这并不影响，她想要让她魂飞魄散。宁乐抬手按住，打算给右昊玉最后一击的桑行舟。左思思抬眼看着远方亮起的阳光，她毫不犹豫对着右昊玉的身体落脚。
哗啦一声。
上百冤魂凝结而且的躯体，在瞬间消失殆尽，他们相识琉璃一般在阳光底下，折射出漂亮的五彩光芒。她不再否认，她确实想要看到如今场景。
她觉得大快人心。
她觉得一一问心无愧。
